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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的中坚力量,等他们退了以后呢?这些七零后八零后成长起来的人,甚至军营里都有了九零后的身影,接力棒迟早要传到他们的手中。
初五的考核进行了一天,上午在电脑室里进行,网上制定作战计划、标图、战术计算、军事英语等科目。下午是野外作业,以及体能和射击考核。作训股是司令部主力业务第一处,股长本身也是参谋人员。现代战争里,短兵相接已经不是战场的主旋律,有勇无谋不讲技术,仗还没打就已经输了。新时期的军人,仅仅做到身先士卒、带兵往前冲,已经远远不够了。
刘伟没什么压力,轻装上阵,发挥不错。邵一鹏也是信心满满的样子。考核一结束,两人一起回到连里。
路过食堂去操作间转了一圈,炊事班正在包饺子。破五吃饺子,这是中国年的传统。
朱班长问指导员:“用不用先煮一碗,给你家属送去?”
刘伟想想,“不用了,带她来跟大伙一起吃。”
邵一鹏笑他,“舍得把弟妹带出来啦?”
“怕掉你们眼里拔不出来。”刘伟说完去家属院接叶领导去了。
前天在火车上,他给叶小迪打电话说临时有任务出去三天,怕她自己无聊,让她回家陪父母,她却要留下来等他。这两天一直是邵连长派战士给指导员家属送饭。
昨天晚上刘伟回来就去了团部,等回到连里已经熄灯了。自从出了付斌的事,团里查得严,他也没去成家属院。她来了几天,他陪她的时间全加起来也不够半天。
连长和指导员走之后,朱班长在灶台上寻摸,“我搁这那把韭菜花上哪去了?”
小战士说:“让指导员顺走了。”
朱班长瞪着眼,“他拿韭菜花干什么?”
“不知道。”
“你看见了还让他拿!”
小战士嘟囔:“指导员说我要敢说,就让我去‘提精神’。”所谓“提精神”就是五公里跑的换一种说法。
叶小迪在屋里写节目计划,听见敲门声,看一眼时间还不到五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送饭了?她起身到外屋开门,才开了一道缝,一把草梗突然伸到面前,顶上带着一簇簇没来得及盛开的小白花骨朵,一股韭菜味扑鼻而来。跟在后面探进来的是一张黑脸,笑起来一口白牙跟韭菜花有一拼。
“情人节快乐!”黑脸笑嘻嘻说。
叶小迪本来一肚子埋怨,这下也没法绷着脸假装生气了,一把把他拉进屋。
“哪天是情人节啊?”
黑脸挠挠头,“就这几天吧?”陪付斌在医院的时候,看见有个花店门口挂着招牌:情人节鲜花预定,这才想起来还有情人节这回事。大冬天的营地里也没有花,刚才在炊事班看灶台上有把小花,看着挺清爽,就顺手牵羊了。
她找了个喝剩的矿泉水瓶子,接了半瓶自来水,把韭菜花小心地放进去,摆在窗台上。离远了看还有几分水仙的感觉,就是味道比较提神。情人节送把韭菜花,也就是他这种想浪漫又浪漫不起来的人才干得出来吧。
“任务完了?”她靠在他怀里问。
“嗯。”他贴在她脸边闻闻,“还是把花扔了吧,怎么到处都有股韭菜味。”
她笑着说:“不扔,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束花,怎么也得把它带回家栽起来,回头包韭菜饺子吃。”
这味实在受不了,他打开窗户连瓶子一起放在外面,又透了会儿气才关上窗子,屋里的味儿小多了。
叶小迪问她:“你给小欧介绍的那个排长,他是不是出事了?”
刘伟给她讲了老付妹妹的事,没提付斌是私自离营。叶小迪虽然没亲眼看到,听他的描述也觉得揪心,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毁容了。
“做整容手术应该能恢复吧?要不她以后怎么嫁人啊?”
刘伟想起付妹妹空洞的眼神,外表的伤即使能复原,心里的伤呢?
“老付家那边的医院大概做不了整容,远的地方让老太太带着闺女跑也不容易。回头看看北京这边有没有这方面技术好的,把她们接到这来,老付也方便照顾。”
叶小迪说:“我问问小欧吧,她打听过整形医院的事。”
“她那脸不是原装的?”刘伟有点惊讶,可别给老付介绍一个人工美女。
“她之前想垫鼻子,但是怕疼又怕变形,最后就没做。”
“还是别做的好,回头亲着亲着歪一边去了,多有阴影啊。”
“你想什么呢!”她捶他一下,“再说又不让你亲。”
刘伟笑着说:“我替别人想呢。”
“挣卖白菜的钱操卖白粉的心,你管的还真宽。”
看着她的笑脸,让他觉得心里又暖了。这两天看到的悲剧,让他都开始怀疑,他们到底是为了保卫什么而存在。此刻回到这里,在她身边,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保护的,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笑脸和家庭,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看他突然盯着自己不说话,她抬头问:“怎么了?”
他收紧手臂搂住她,贴近了,炙热的鼻息扫过她的脸颊。她脸有点红,低下头。他的唇轻轻印上她的,揉和在一起。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
有那么一刻,他抱起她,她不知道他去向哪里,只想跟随他一起。他却突然停下脚步,放开她转身去了卫生间。
她坐在床上,还没有从刚才的天旋地转中恢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听见他在里面尴尬地咳了一声,隔着门板对她说:“上次你说买房的事……”
“嗯?”
“合适就定了吧。”
第三十九章
……》
买房不是个小事,何况还是在北京这寸土寸铂金的地方,基本上房价能承受的楼盘,站在屋里打开手机就能收到一条“河北移动欢迎您”的短信。
去营房股还钥匙的时候,刘伟跟师兄聊了两句,说起想买房的事。
“你中五百万啦?”师兄看着他,“再过几年够级别了,走走路子,等着分房多好。”
刘伟随手翻着桌上的台历,说:“分也不够经济适用房的资格,营房又没房产证,再说离市区太远,上班也不方便。”他指的是叶小迪上班不方便。而且“走路子”的花销都够买一个厕所了,还是按三环以内的房价买厕所。
“你吃秤砣铁心要当房奴了?”
“这不是跟你咨询一下住房补贴的事吗。”
“想都别想。”师兄说:“那到你转业才拿得出来,而且补贴最多够买两平米,就能放一张单人床。”
揣着有限的工资,看着房价一日千里,在现实的蜗牛壳面前,那些热血和英雄主义都显得那么飘渺。
从营房股回来路过六连,看见六连长从他们食堂里出来,一脸闰土相——成年以后的闰土,手里拿着小半颗白菜。
“六哥。”刘伟跟他打招呼。
六连长点个头,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从连队食堂往家拿白菜,占战士便宜,但刘伟挺能理解他。六连长是这几个连长里的老大哥,在部队待了十几年,但是文化水平和个人能力有限,一直提不上去。他老婆有尿毒症,没有工作,儿子上小学。部队破格给他办了家属随军,借给他一套一居室。连长那点工资,养家供孩子上学都不富裕,更何况还得给老婆看病。
刚才在营房股,师兄给了刘伟一兜元宵,快过正月十五了。刘伟正愁这么几个元宵全连吃不够,自己吃又不好意思,就让六连长拿回家去。六连长推辞。
刘伟把元宵推到他怀里说:“给我侄子吃的!”
六连长看着元宵,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空上家玩去!”
刘伟答应一声,往自己连里走。他想起小时候学的课文《最可爱的人》,现在他们这样的人还能算可爱吗?他毫不怀疑一旦国家有事,他们还会焕发英雄气概,但现实生活的压力已经让他们的形象不可爱了。军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也得过日子,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站在北京的街头,怎么升腾起豪迈的感觉?
回到连里,刘伟去禁闭室看老付。一连的禁闭室好几年没迎过客了,更别提还是个排长。刘伟让站岗的打开门,这比纠察连那个储物室大多了,四五平米,里面也没有窗户和桌椅板凳。
刘伟看屋里黑着灯,小声问站岗的:“不是让你们白天装上灯泡,晚上睡觉再摘下来吗?”
小战士答:“一排长说不用开灯,他想黑着。”
付斌靠墙坐着,脸朝里边。刘伟走进去,让战士关上门。
“指导员,要灯吗?”
“不用了。”
屋里漆黑一片,一丝亮光都没有。刘伟挨着付斌坐下,拍拍他,没反应,两个人就在黑暗里并排坐着。
“你私自离营的事团里不打算深究。”
付斌没说话。
“别担心你妹的伤,等过半年稳定了,可以做手术消除疤痕。手术费的事你别操心,有办法。”
回答他的只有室内不流通的空气。刘伟知道付斌担心他妹妹以后的生活,外伤容易恢复,心里的伤需要时间。
“过一阵把她们接这来吧,你嫂子认识个心理医生,去见面聊一聊,早干预好,别以后留下心理阴影。”“嫂子”说的是叶小迪,虽然一直管付斌叫“老付” ,其实他岁数还没有刘伟大,只是因为在一连待的年头久。
刘伟伸手摸到付斌的头,他的脸上是湿的,压抑着不发出声音。刘伟把人拽过来,按着他的头靠向自己。没有人是天生的大树,树也是从幼苗长起,也会断枝也会落叶。抛开军人的身份,此时的付斌只是一个受过太多苦的人,也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低沉的哭声在禁闭室里持续了很久。黑暗有一种魔力,能让人把平时不敢说不愿说的话,都痛痛快快说出来。付斌讲了很多事,讲他和妹妹小时候在村里受人欺负,讲为了供他念书,他妹妹小学毕业就辍学在家务农,讲他入伍那年给征兵的送礼,他妹妹没黑没白地编小竹筐赚钱,手上磨得没有一块好地方,一个筐才给两毛钱,讲他妹妹二十二了还没对象,本村的看不上他家,外村的又嫌她嫁人还得带着老娘,哥哥在部队也没什么本事……
“这个家不是靠我支持,我的工资只能让他们娘儿俩吃饱饭,家里要没有小萍,这个家就完了!”
刘伟想,小时候觉得自己家条件不好,父母的工资不多还得接济在农村的叔伯大爷。上学看同学玩变形金刚,他也想要但爹妈买不起,后来自己跟人拍洋画赢来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变形金刚,当宝贝似的,晚上睡觉还缩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玩。那时看身边的人,就以为自己算苦孩子了,可是和付斌的家境比,他简直是生活在天堂,至少不发愁吃不上饭、上不起学,那时候他倒是希望上不起学,最讨厌听到的就是上课铃。
“会好起来的。”刘伟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那么苍白。
付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转业。”
从阎王殿转一圈回来都不舍得脱掉军装的付斌,现在说“想转业”!刘伟真想看看此刻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表情说的这句话。
“我没法看着她们受欺负自己还躲在这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是这个家的男人,我得为她们撑起屋瓦!”
刘伟问:“你怎么撑?离开这你打算怎么养家?”
在这个连研究生都不值钱的社会里,一个高中没毕业就当兵、只参加过军校一年进修的少尉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