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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举动令妍月困惑。
他不是说要折磨她至死吗?又何必担心她受寒?她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
然而,这件披风上有着属于他独特的阳刚气息,宛若迷药,令她心醉神迷,难以自拔。
缓缓地,她闭上双眸,悄悄地伸出柔荑握紧披风一角,不愿放开。
耳畔传来骏马不停奔驰的马蹄声,她的心儿不停怦怦跳着,是因为担忧、不安,抑或是……因为再度见到他而感到紧张、欣喜?
好半晌后,慕劭勒马停下,来到离皇城颇远的一间客栈前。他迳自翻身下马,步向前,用力拍打紧闭的木门。
好一会儿后,掌柜掌灯前来,从门缝里往外窥去,瞧见站在外头那名身着敌国将领的战钟,腰系长剑的高大挺拔男子,吓得差点失了魂。
他连忙颤抖着声音开口:“爷……咱们今晚不做生意……”
“你若是不想人头落地,就立即开门。”慕劭沉声低喝,并作势要抽出腰间长剑。
“是是是……爷,小的这就开门,这就开门。”掌柜不敢不从,生怕外头的男子等会儿真的用力将门撞破,并挥剑砍下他的项上人头。
见掌柜打开门,慕劭便转过身先将马儿系好,再伸手将妍月抱下马背。
没有反抗,没有开口,妍月柔顺的任由他抱着,进入客栈。
“替我备妥一间房。”
“是是是,请爷稍待片刻。”掌柜连忙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店小二,一同上楼,以最快的速度将一间房整理出来。
随即,慕劭抱着她上楼,进入房内,将她放于床铺上,接着他解下系于腰间的长剑,褪去身上厚重的战钟,坐于椅子上,透过昏黄的烛光,看着身上仍覆着披风,面容惨白、身子赢弱的妍月。
妍月不发一语。
心底明明有许多话想告诉他,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让心事继续埋藏于内心深处。
好半晌过后,慕劭率先开口:“为何你的双腿会被废,又被囚禁于冷宫?”他问得直接,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疑惑,自然非得问个明白。
“为何要问?”妍月凝视着他。
“不过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如此而已。”
“知道了又能如何?一切已经发生,成为过去,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哀戚的一笑。
腿已废,永远失去知觉,这辈子都无法行走,这是她甘愿承受的一切,无怨无悔。
“但我要的是真相。”慕劭低吼。
倘若当时是她与至宁王派吴普前去灭了慕氏一家,那么她又怎会被囚于冷宫,废了双腿?
他不是傻子,这一切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说了又能如何?”妍月低垂双眸,轻闭双唇,不再开口。
慕劭怒不可遏,站起身步向前,单手一把紧箝住她的下颚,用力将她的脸抬起。
“不怕我杀了你?”
忍着下颚传来的痛楚,妍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要杀要剐随你意。”
不晓得为什么,下颚忽然不再那么疼了,或许是因为心疼已取代了她身上的一切痛楚。
若他杀了她,就能平息心底的恨与怒,那么……她死又何妨?
慕劭怒瞪她一眼,放开了她的下颚,收回手,烦躁的抚着头。从来不晓得外表看似柔弱的她,性子竟是如此倔强。
看着眼前依旧满腔怒火的他,好一会儿后妍月才缓缓开口:“你……成了敌国的将军?”
“既然你们硬要说我图谋反叛,那么我就让此事成真,好称你们的心,如你们的意。”慕劭唇边噙着冷笑。
自从得知慕氏被灭门,他便带着满腔恨意,来到北方的敌国,要求觐见君王,并获得他的信赖,成为剽姚将军,率领千军万马,南下攻打这个他既熟悉却又充满仇恨的国家。
蓦地,妍月的胸口好闷,心好痛、好痛。
不,不是的……她从来没有说过他图谋反叛,之所以请王贵带他离开,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别让慕氏一家就这么断绝。
她从来没想到他竟会因此而投靠敌国,成了敌国的将军,并率兵攻打本国!他会变成这样……是否全是她的过错?
“怎么,你可是后悔了?那日应该直接在我的酒内下毒,而非下药将我迷昏,再教宫监带我离宫,准备把我灭口。”
妍月眨着眼,满脸疑惑。
“那两名宫监连同马车摔落山谷而死,我则是命大活了下来,但是却也进不了城,更得隐姓埋名,隐藏身份,只因我被至宁王与你下令通缉,任何人都能诛杀。可别告诉我,你在冷宫待得太久,忘了此事。”慕劭刻意嘲讽道。
妍月脸色惨白,双唇颤抖,“王大哥……死了?”
不,怎会如此?而且她是请王贵带他离开,从没要王贵杀害他,更不曾对他不过什么通缉令。
为什么会有这些事发生?难不成是因为她救了他一命,吴普又不愿放过他,所以刻意假传她的旨意,要置他于死地?好个吴普,就算她被废了双腿囚于冷宫,他仍要将污名扣在她身上,让人误会她。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已死?”慕劭皱紧眉。
妍月轻轻摇头,表示确实不知。
“那你……”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若你将我带离冷宫,只是想折磨我至死,那么……还是请你一剑杀了我。”她闭上眼,等待着死亡到来。
被他误会,更让他因此成了敌国的将军,而皇兄与无数士兵因此惨死于敌军的刀下……她罪孽深重,无法再苟活于世间。
慕劭凝视着眼前双眸紧闭的她,有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正点滴包覆着他的心,最后,他开了口,“我不会让你死的。”
妍月睁开双眼,不解的望着他,以眼神询问他为什么。
慕劭撇开头,不再看她。
如果他能知道原因,那么此刻他的内心也不会如此痛苦挣扎。
情况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清楚的知道,她有许多事瞒着他,而他终会找出事实真相。
“你……”妍月欲开口,却被他打断。
“夜已深,休息吧,我明儿个还有许多事得忙。”慕劭拿起长剑与战钟,迳自站起身离开,独留她一人于房内。
烛光摇曳,妍月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离去。
两人再次相遇,竟会是如此局面,上苍可是在捉弄她?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覆在身上的披风,不禁伸出柔荑来回轻抚着,眼底有着始终未变的深情爱意。
第三章:
至宁王与吴普作恶多端,自取灭亡,被敌国君王所弑,百姓竟一点也不感到悲痛,反而大快人心。
而丹汝王仅在短短一天内就为慕劭备妥一座宅第和几名仆役,好让他即刻入住。
慕劭带着妍月回到宅第,安排一间厢房让她居住。
当他将她轻放于床铺上后,她忍不住开口问:“你对我究竟有何打算?”
他非但没有杀了她,反而还带她回到宅第,究竟是为了什么?
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后,慕劭撇开眼,并未答腔。
“爷,大夫来了,正在门前候着。”一名男仆前来禀报。
“快请大夫进来。”他沉声下令。
“是。”男仆立即转身离开。
闻言,妍月不禁轻颦蛾眉。
他特地请来大夫,该不会是想……没一会儿,一名年迈的大夫提着药箱走进房里。
“大夫,这边请。”慕劭比了个手势,请他向前。
“是。”大夫缓缓往前走去,来到床边。
妍月抬起头,凝视着站于一旁的慕劭,“你……”
“快让大夫看看你的腿。”慕劭沉声说道。
“你还是别费心了,我的腿是不可能好的。”她撇开眼,淡淡地说。
为什么他要请大夫来为她医治双腿?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她不懂,真的不懂他的想法。
大夫见妍月不愿配合,便转过头看着一旁的慕劭,“爷……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慕劭脸一沉,迳自向前,单手压住她的身子,另一手则是将她单薄的褐裤掀开,好让大夫看个仔细。
他粗暴的对待令妍月感到难堪,眼眶泛红,泪水盈睫,紧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声。
大夫一见着她的双腿,神情骤变;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天,姑娘,你的腿……”
慕劭凝视着她,目光柔和,希望她将一切始末说出。
不愿见到他同情的目光,妍月闭紧双眸,但泪水仍不断自眼角溢出,沿着粉颊滴落。
慕劭知道她不想开口回答,而他也不愿逼她,只得转过头看着大夫,低声询问,“她的双腿可否医治?”
大夫并未答腔,只是将她的双腿以清水洗净,敷上一些舒筋活血的药膏,再仔细包扎,随后提着药箱站起身,比了个手势,请慕劭与他一同到外头谈话。
慕劭只得尾随在大夫身后,步离厢房。
“大夫,她的双腿可否恢复?”
“她的双腿……怕是无法再行走了……”大夫摇头,连连叹气。
慕劭低头不语。
她……再也不能行走了吗?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股闷疼,难受得令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等会儿请爷府中的仆役随老夫到药铺拿些药回来,煎好让她服下,以滋补强身,而这些药膏也请那位姑娘每日涂抹于腿上,多少能有些舒筋活血的功效。”大夫自药箱内取出数罐药膏交给他。
“多谢大夫。”慕劭接过药膏,教仆佣送大夫离开,之后便返回厢房内,将药膏搁在床铺旁的柜子上。
知道他来了,但妍月依旧不愿睁开双眸看着他,只是淡淡的说:“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双腿是不可能会好的。”
自己的双腿是怎样的情况,她又怎会不清楚?就算她没有听到大夫同他说了什么,但她大概也能猜到,大夫是宣告她的双腿无法行走一事。
“世事并无绝对,你又怎能确定自己永远不会好?”慕劭沉声低语。
他的话语令妍月睁开双眸,凝视着他,“你又为何如此坚持非奇。сom书要治好我的双腿,可是因为同情?”
“不,不是因为同情。”
“那是为什么呢?”她追问。
凝视着她的深邃黑眸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最后慕劭低哑着声道:“若我能知道答案就好了。”
心头有着千千万万的结,而她是唯一能解开的人,但她却什么也不说,教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再追问,妍月垂下头,看着已被包扎妥善的双腿,幽幽说着,“我……并不后悔。”
就算时光倒流,她深信自己依旧会作这样的决定。
一缯青丝自她颊边滑落,慕劭伸出手,动作轻柔的为她抚至耳后。
他的举动令妍月又惊又讶,抬起头,却下经意望进他那漆黑如墨般深沉的眸子,她的双颊染上一抹瑰红,连忙撇开眼不再看他。
她的心儿怦怦跳着,呼吸急促紊乱。
他究竟是恨她,还是……对她动了情?她不敢猜,不敢想,就怕最后只会落得失望。
见她一脸娇羞的模样,一时之间,慕劭竟也看得痴了,接着他收回了手,转过身迳自步离厢房,不敢再看她。
他究竟在想什么?她可是害得慕氏一家被灭绝的人,怎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但,此刻他那正狂跳着的心,又是怎么一回事?
慕劭那毅然离去的挺拔背影刺痛了妍月的心。
她缓缓抬起手,取出一直藏在衣襟内的方帕,把它揭开,看着置于其中的一朵干枯的白梅。
心痛如绞,泪再度自她颊边滑落。若是欲对她无情,那么就别给予她奢望……
夜晚,满天星斗。
厢房里一片漆黑,并未点上烛火。
慕劭一手提着一盏油灯,另一手端着汤药,进入厢房,瞧见妍月躺于床铺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