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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正贤听罢,苦笑几声,他知辛词言语婉转,留有余地,并未直截了当询问单莲私奔一事,只是辛词越体贴,宣正贤越觉面上无光。他轻拍拍辛词肩膀,道:“辛词有心,待我同你说完正事,你若不嫌辛苦,便去看看她罢。”
辛词忙行礼谢过,这便立在一侧,洗耳恭听。
宣正贤遂道:“我早知你在苏家那段苦难时节,只是碍于身份所限,无所作为耳。后针离将你送到府中,我是一百个一千个欢喜,我与梁间是拜把兄弟,又同你娘亲颇有渊源,他们二人之女,便是我的女儿。我虽有三个儿子,但心中未免渴望一个女儿承欢膝下。自你入府,我便将你当做亲生女儿般看待。
那文家少爷暂住府内时,我确有担忧,你同他青梅竹马,又有过婚约,若他执意要迎娶你,于情于理,我都不得不将你送上花轿。初时,我并不知你为何宁死不愿嫁他,只道是儿女拌嘴吵闹。这次我同他上京呈送金簪,无意中发现,随行马车内有一对母子,那便是你的继母针离同弟弟。他对我隐下此事,我亦假装不知。
后办完正事,他对我承诺,绝不提迎娶你之事,那一纸婚约,就此作罢。”
“多谢老爷如实相告,他同针离一事,我早已知晓,辛词一介女流,做不定甚么主意。但也知廉耻,家中出了针离这等淫滥之人,是苏家之耻,也是辛词之耻。文宁同她拉扯不清,坏我苏氏声誉,这样的男儿,恁是未来的状元郎也好,未婚夫婿也罢,辛词绝不能嫁。之前未据实告知老爷,想老爷俱能理解。现得了文宁之语,我心好似巨石落地,沉稳不少。”辛词字字斟酌道。
“这针离太过可恶,难为辛词。”宣正贤说着长叹一声道:“只怕苏家些个家产,也落入她手。”
辛词微微一笑,回道:“早在爹爹未过世时,家中房产文书便交予她手,依她性情,焉能送回,且无论如何,弟弟仍为苏姓,总不好弄到本家那里,撕破面皮,饶是侥幸争得一处房产,可爹娘九泉之下,失尽颜面,做女儿的于心何忍?”
宣正贤若有所思点头道:“梁间得你这个女儿,是三生修来之福。”
辛词默默无语,只是为宣正贤斟上一杯温茶,宣正贤轻抿一口,还未咽下,便重重咳嗽几声,白绢掩唇,吐了一口黑血。
“夜深了,辛词若是要见单莲,便让管家同你去罢,我要回房歇息些光景。”宣正贤幽幽说道。
辛词忙点头应承,这便和管家吉正一同将宣正贤送回寝室后,掉头转向后院家庙。一路上吉正面露难色,欲说还休。辛词看在眼中,心中猜到八九分,道:“可是大夫人吩咐,不许旁人探望三夫人?”
吉正急急喏了一声道:“小姐,还是别去沾惹是非得好,大夫人她……”
辛词摆摆手道:“谢你提醒,我自有分寸。”辛词并非莽撞要去见三夫人,事实上她清楚得很,现老爷身患重病,大夫人一手遮天,三夫人失宠。此时此地,她本该隐避起来,不卷进其中才好。但辛词总觉,必须要见上单莲一面,且愈快愈好,否则只怕再无甚机会。
且说三夫人单莲惨遭毒打后,被大夫人年芮兰关在后院家庙佛堂中,但见她蜷缩身子,倒在软垫上,不住颤抖。
辛词立在门口,望了半响,这才从小娇手中接过烛灯,命她把守在门口,拖着脚步进到堂中。
单莲听到脚步声,浑身猛烈抽动一下,她以为是年芮兰带着粗使妇人来了,忙将头埋进胸口,嗡嗡哭道:“你便将我放过罢,求求你……”
辛词见状,忙快步走上前去,搂住单莲肩膀,低声道:“三夫人,是我,辛词。”
单莲一怔,止了哭声,侧过头,委委屈屈地望着辛词:“是你。”
辛词抿了抿嘴唇,眼前之人哪里还是宣家最受宠爱的三夫人单莲,素来花团锦簇,娇滴滴的美人儿单莲,现身着粗布蓝褂,披头散发,眼神黯淡无光,脸上沾着血泥,好不凄惨。
“辛词,辛词我待你不薄,你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单莲猛地扯住辛词手腕,哭嚷道。
“夫人……”辛词别过脸去,不知如何回话。
单莲双目怒睁,忽的开口骂道:“年芮兰,你这条老母狗,老畜*生,你以为我后入府便全然不知情吗?你那些个狗样事儿,我俱知晓。你骂我淫*贱,我怎比得过你,杀人不眨眼的老妖婆。辛词,他们都道二夫人是狐狸精,哈哈,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单莲说着压低嗓音道,“大夫人才是狐狸精,白毛狐狸精,专门来败坏宣家基业的。
辛词,那条母狗见我生下夜儿,心中又嫉又恨,趁我坐月子时,竟想害夜儿,若不是我将夜儿生生毒哑,只怕她会像对待二夫人那样对我。她万万没料到,她狠,我更狠。既然她觉夜儿是威胁,不劳她动手,我替她除去夜儿。你道为何这些年她情愿寡居家庙,吃斋念佛?她逼不得已,不得已……”
“夫人此话怎讲?”辛词问道。
“辛词。”单莲嘻嘻一笑,脸上突然显出某种异样光彩:“夜儿满月那日,我早早便喂夜儿食了哑药,带着他前去家庙探望老贱*货,待到药力上来,我寻个事由离开。那药烧坏了夜儿喉咙,老头子以为是她下得毒手,命她决不许踏出家庙半步。若不然,这条老狗能隐忍多年?!她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
只是可怜了我的儿,自幼没了声音,辛词,你答应我,千万别告诉夜儿,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住他和我的性命。”单莲说着又哭起来。
辛词忙点头应道:“辛词知晓。”
“辛词,你答应我,要替我照顾好夜儿。”单莲一字一顿说道。她见辛词郑重许诺,这才一手撑着身子,勉强凑到辛词耳边,低语了一阵。辛词听罢,大为惶恐,但见她瞪圆双目,额头似泛出点点冷汗,道:“夫人,此话当真?”
单莲孩子气地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别忘了,要替我照顾夜儿。”
不待辛词回话,忽闻门口传来争执声。
不一会工夫,但见大夫人年芮兰同惠嫂匆匆赶到,这是辛词与年芮兰初次相见,辛词忙起身行礼,年芮兰却似未见着一般,径直走到单莲面前,揪起单莲青丝细发,道:“小贱*人!”
当着辛词的面儿,年芮兰命惠嫂对单莲拳打脚踢,惠嫂将单莲殴打得口吐鲜血,双目翻白。年芮兰若无其事般扭头望向辛词,抿嘴笑道:“这便是来投奔宣家的苏姑娘罢,怎底大半夜还不回屋歇着,到处乱跑,好没规矩,这是宣家家庙,不是外姓人该来的地方。”
辛词一怔,冷笑一声答道:“夫人教训得极是,辛词这便告退。”
“你且慢着。”年芮兰唤道:“居于宣府,便要守宣家规矩,这不是甚野地,也休要拿出在苏家那套行事之道。我知你娘过世得早,没人教你女戒,不懂妇德,放荡惯了,以后便由我来好好教教你。”
辛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年芮兰道:“夫人这话不免有失偏颇,自我爹爹苏梁间过世后,沅城苏家式微,辛词会来宣家寄居,只因宣老爷同我爹爹是拜过把子的弟兄,若非如此,苏辛词怎会来宣府居住。想我苏氏一门,尚有在京城位居尚书右仆射的本家爷爷,虽算不得显赫,但也是官宦人家,这不懂妇德,放荡惯了一说,某不是夫人故意要羞辱苏门?若是如此,便请夫人禀告老爷,将辛词送到京城苏家,宣家家大业大,容不得辛词,辛词是识趣之人,焉能不抽身离去?”
年芮兰未料到辛词会开口反击,一时慌了神,只是狠狠道:“苏姑娘莫气,我久居家庙,说出话来欠些考虑,姑娘误会了。”
“那便是辛词不是。”辛词皮笑肉不笑道:“如夫人所言,时候不早,辛词告退。”辛词说着转身大步走开,行了两步,但见她转过头,朝年芮兰嫣然一笑道,“夫人适才教导一说,辛词随时恭候。”
说罢,辛词便带着小娇拂袖离去。年芮兰气得牙根痒痒,她望着辛词背影,呸了一声道:“我倒要看你还能神气到几时!”
年芮兰惩戒单莲,本在兴头上,却被辛词这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弄得没了脾气。在她眼中,苏辛词就像十几年前的虞夕如,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温温软软,生生激起年芮兰满腔怒火。一想到宣然对辛词生了情愫,执意要娶,年芮兰便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乜眼瞥着单莲,见她筛糠似乱颤着身子,原本脂滑玉润的皮肤布满了血口子,心中快慰。她命惠嫂取出剪刀,将单莲满头青丝剪下用火烧了,要让单莲活受,不许她死。年芮兰这才带着惠嫂出了家庙,回房休息。
年芮兰并不知晓,辛词带着小娇躲在灌木丛后,待她走远,她们二人去而复返,却因门口有人把守而无法再入。辛词立在墙角,心乱如麻,适才当着年芮兰面儿,她唇齿相讥,并未落得下风,可是她心中亦知,这些个都是逞口上功夫,查清单莲所说之事,并将其告知宣正贤才是首要任务。
至于三夫人单莲……辛词苦笑摇头,正欲离去,却听自家庙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辛词恍恍惚惚,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屏住呼吸,静静听着,真是单莲于屋内唱着戏文。
“燕归空有恨,花落不成春。从此兰闺客,应忘肠断人。”
辛词知单莲唱得是西厢记中一段,不免唏嘘。辛词虽不明单莲私奔过程中发生何种变故,为何没与县令远走,但想来不会是甚好事。
“小娇,今日种种,决不许对宣夜提及。”辛词郑重其事嘱咐道。
“小姐……”小娇正欲开口,却被辛词无情打断道:“我怎样吩咐,你照做便是。”
小娇不敢多言,挑着灯笼送辛词回房。
这一夜,辛词和衣而卧,直直睁着眼儿,直到天大亮了,才猛地起身,换上一套丧服,静坐在屋内候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娇惶恐跑入房中,扑倒在辛词脚前,哭道:“小姐,三夫人她……”
辛词一把扶起小娇,平和道:“众人可是已在厅堂?”
小娇忙不迭点头,辛词摸摸小娇面颊,安慰道:“莫要哭,记得我昨日吩咐,万不可告诉宣夜。”
话毕,辛词振作精神,理理云鬓,迈开步子前去厅堂,她答应过单莲,会护宣夜周全,定不会辜负单莲所托。
待辛词进到厅堂,见宣夜满眼落泪,靠在宣正贤肩头,辛词心下一酸,强忍住泪水走到宣夜面前,当着众人面牵起宣夜手腕,柔声细语道:“自今往后,我会代替三夫人护着你。”
宣夜扬起小脸,想要挤出笑容,却掉了更多眼泪。
年芮兰看在眼中,喜上眉梢,她本想再多折磨单莲些时日,谁知单莲竟未扛过一夜,便一命呜呼,这么说来倒也算便宜了她。年芮兰阴沉一笑,将目光投到辛词同宣夜身上,单莲已死,接下来便是要对付夙敌之女苏家小姐辛词。年芮兰早有计谋,定要让苏辛词生不如死。
就在年芮兰盘算之际,宣家三少爷宣然快马加鞭,从外省归来。他一入厅堂,便附在宣正贤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但见宣正贤变了脸色,呼吸急促,竟头一晕,栽倒于地上。
这正是坏事从来不单行,一堆黄土掩玉容。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送走了单莲……
鉴于她是宣夜的娘,小木没有弄得太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