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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就是不放心了,一星期要往家里通好几次电话,明年再出去就把她带出去。E看他笑的样子很邪,就不想再听他的故事了。
“嗨,小伙子,你还是学生吧”46号突然瞄住了E。一直闭眼着睛戴着耳塞的48号女孩这时睁开眼望了眼E,旋又闭上了,继续保持她的假寐状态。
E从上车起就没说过话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没离开过他的座位,一直保持着上车的那个姿势。
“还在读书”E回答道。E觉得读书是个很好的职业,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大把的时间干点闲活,做了什么错事也较容易得到社会舆论的谅解,只是缺钱花,所以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坐在一起骂那些有钱的人。
“上大学吧,在哪儿上?”42号问。
“J城医学院”E不好意思说是J城职业技术学院,“职业技术”容易使别人理解成什么技术培训之类的地方。
48号再次睁开眼,E仿佛记得她也是从J城上的车,说不定还是一个学校的。于是E就有点脸红,痛恨起自己那点可耻的虚荣心来。学校再烂也只怪自个儿没用,不能怪学校起的名字取得不好听。
“J城,怎么会是J城呢?”46号显得有些焦躁,像一头猪生了个狗仔一样不可思议。
“牌子不是很响”41号嘟哝了一句。
“医生吗?当医生蛮好的嘛”47号说。
其实当医生也不怎么好,电视在观众心目中塑造的医生形象是:门开了,病人被平车推出手术室,穿着白大褂的外科医生面无表情问“谁是家属”,接着便是一片鬼哭狼嚎;亦或是内科医生对病人家属说“结果出来了,是晚期”,此时对方瘫痪在地;再就是满院穿着白大褂的人都在收红包,形象特差。
“一大专,没啥出息”E应了句。
接下来46号抛开了E,跟42号谈起“医药分离”的必然性和重要性来,还说她有一个侄女在武汉同济医科大学读大二。这让E的一点自得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酸溜溜的,你骑这个踏板越过一个瞪自行车的,心里感觉良好,但这时一辆宝马从你旁边疾驶而过,你的自卑就上来了,升起的一点交谈欲望又熄灭下去了,继续沉默。
不知何时车厢的灯已亮了,广播里播放着XX名家的相声,听不太分明,只听见一阵阵的哄笑:XX名家的笑和听众的笑。车厢里一片嘈杂,有小孩的哭闹声,女青年的尖叫声,男人粗鲁的骂喊声,乘务员推着小车的叫卖声,列车员查票的呵斥声。戴着鸭舌帽穿着脏旧中山装的老人蹲在过道里,用干祜褐黄的手指夹着劣质的香烟,粗乱的皱纹拼凑着僵硬的讨好的神情;一个穿着论斤批发西服的青年民工,一腿跪在车座上另一腿立着,反趴在椅背上呆滞的望着后面几个斗牌的;两个十*左右的青年喝得满脸通红,还在不停的喝不停的说着话。
荒野中奔驰的列车,寂静中的喧嚣,黑暗中迷蒙的亮光,真实而飘渺,E开始留念起这狭小的世界来,多么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一种正在高速进行中的没有结局的时空。
快到目的站时,E让41号帮忙拿下了行李,站到了过道里。下车的人很多,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有次还差点被人挤倒,E心里很恼火,回头一看见是个小男孩,就忍住了。
车外空气冷洌,清新。出站口停着各种载人的交通工具,司机探出头来问要不要车,还有旅店里的中年妇女追着问要不要房间,便宜,五块十块的都有,还有特殊服务,都是十八的。E一律不予理会,自动找上门的说要给你好处的多是来坑你的。十点多了,晚饭不吃,找个正规点的便宜的旅社住一宿,环境差点没关系,或者找个网吧熬个通宵。E下意识的在裤子后面的口袋掏钱,上网住店都得要钱,手没遇到多大阻力就伸进了口袋里,E心里马上是一惊:那口袋口中间有粒扣子,他从来没解开过,掏钱都是用两个手指费点工夫夹出来的,现在却开了没遇任何阻碍手就伸进去了。E很快就弄清了是怎么回事,自己被小偷偷了。E在风中打了个哆嗦,想起了那个挤他的小孩。
没钱,没钱今晚就只能去火车站的候车室了,至于明天回家的路费(E离家还有百来公里),明天再说。
候车室冷冷清清的,昏黄的灯光下印着几个蜷缩的身影,清洁工在作最后一次的清扫。E在角落找个位置坐下,准备就在这过夜。他拿出现学校发的收音机,这破玩意花了五十块钱,E还没真正的用过一次,比E的“短波王”效果差多了。调来调去都是些“专家”的忠告,要人趁早买药:年幼的有辅助生长的作用,年轻的正是疗效显著期,年老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E听着听着就像置身于J城,J城每晚的这个时候收音机里也都这么个意思,于是E就释然了,没了穷途末路感。火车站里过夜就火车站里过夜,无所谓。E只有一个希望,就是这火车站今晚别只剩他一人。
儿伴的婚礼
一会儿过来了两个中年妇女,说话的声音很大,说的是方言,E家乡的方言。
E以为“老乡”不应以所划的行政区域分,而应该以相同的方言来归类,相同的方言代表相同的文化,同种文化才能追溯一脉传承的宗族谱系。E便走上去答话。
E一直不喜与陌生人打交道,但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任何性格,特别是负面环境。环境的危机有多大,就会决定性格会有多大程度上改变,就如铁与温度的关系,多高的温度决定铁有多大的可塑性。E说了自己的遭遇,但没有提出具体的求助要求,他不好意思说。E强调自己还是个学生,E突然觉得学生的身份有点可悲。“百无一用是书生”,特别是穷书生。商人宰学生宰的最爽快,明星耍学生耍得最痛快,闲杂人等骂学生骂得最畅快。还四处遭歧视,拿个学生证买个半价火车票,售票员对着照片和人审视若干遍,发现了通缉犯似的,然后一翻白眼甩出张普快硬座来。
俩人听了E的话,并没有对E表示出丝毫的狐疑,这就是家乡人的淳朴,一人还说她是最见不得像E这样身份的小伙在外孤身闯荡的,给予了十二万份的同情。但E要的不是这种廉价的同情,他需要实实在在的帮助。最后两个女人商量了一下,由其中一个把E领到火车站旁藏在一条深巷里的一个老乡开的小旅社里(E要不是陷入了困境,是不会在夜里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的)。那老板娘听了E的遭遇,很是热情,表示可以免费留宿E一晚,不过只能住五块的通铺,还问E有没有吃饭,要没吃桌上的碗筷都还没撤将就一顿。E赶紧说吃了,住什么铺没关系,又拿出学生证来,问是否要登记,其实E只是想向老板娘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学生。这时那女老乡告辞,说还要赶车。老板娘跟她说了句客套话,就把E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大房子里。籍着走廊的灯光,看见从门口到对面的窗户,左右各摆了一溜床铺,上面是不同颜色脏乱的被子。老板娘叫E随便,有什么事就找她,说完下去了。
E走到最里的一个铺,放好箱子衣服也没脱就躺下。被子很薄,有一股冲鼻的气味,E只能浅吸气深呼气,好不容易开始迷糊起来,却听见有脚步声朝床边走来,E一个激灵就醒了,想起了《水浒传》中孙二娘的店。睁开眼一看是个中年男人,男人一手拿着个电筒,一手持本登记薄,说得到可靠消息今晚联防队的要来查房,得登记旅客信息。E就掏出学生证来给了他,他边登记边说住宿费是五块一夜。E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出声。男人见E没提到钱,登记完后就一脸不悦的下了楼。后来并不见联防队的来,E知道自己是被怀疑了,有点窝火,五块钱,他妈的以往谁拿五块钱当回事,一个最便宜的汉堡而已,今天却把自己逼到这种不堪的境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E就起了床,惊讶的发现屋子里居然睡了不下五六个人。E用带的矿泉水湿了毛巾,胡乱的擦了把脸,提着东西下了楼。老板娘在屋外漱口,E打了个招呼,老板娘咿咿呀呀了几声,E懒的去揣摩,径直走了。
昨晚E想了一下,到家还得二十块钱的车费,这钱不能找人乞讨,也不能找家里寄,现在打电话的钱都没有,还让父母担心。想了一下,打零工时间不够,身上也没其它值钱的东西,不过可以把箱子里的书卖掉一部分。想到这里,EJ就开始了行动,E本来是到市师专附近去卖的,但不知道路也没钱坐车,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在一十字路口,E停下来打开箱子,学着摆地摊的把书摆好。又从包里拿出在学校买的速食面,火腿肠,还有一罐啤酒,蹲在那里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吃得肚子里凉飕飕的,很不是个感觉。
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E蹲得脚快发麻时终于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中有个小青年停了下来,看中了一本《王朔文集》,不过他只是翻看并不说话。E经常光顾这种书摊,知道小青年的心思,就说十块,王朔所有的作品都收录在里面。这人有才,通俗小说中国数他第一。作品贴近生活,语言幽默风趣,茶余饭后翻一两章抵得上马季一个段子。小青年说可你这是盗版的,E说要不是盗版的你两百块也买不齐这书里的故事,小青年又说你上面写了名字,E说这书我本来是收藏的,回家钱被人偷了钱才忍痛割爱贱卖了凑个路费的,我也不多说了,看你也是爱书之人你要真想要八块给你。小青年听了也不知是出于义买还是觉得占了便宜,就买了。E得了八块钱,就信心大增。第二个顾客是个晨练的老爷子,拿了一本《圆觉经略说》,那是正版的,不过有点陈旧,E说五块,老爷子也干脆,五块要了。第三个顾客是个妇女,妇女望着E手中的《二十一世纪健康新概念》问卖不卖,E楞了一下,赶紧说卖,十块。最后被她一个劲往下砍,砍得E只差没叫她妈,五块给了她,两折还不到。E看了一下头上的太阳,决定还做成一笔就鸣金收兵,取道还乡。
“谁让你在这乱摆摊位的”忽然过来一个大盖帽,居高临下的朝E吼了一句。
E一抬头,心说麻烦了,赶紧站起来叫“叔叔”,跟大盖帽解释。
大盖帽一脸的铁面无私,根本不容E往下说,叫嚣道“你这叫破坏市容,罚款一百。”
“没钱,我钱在火车上被人偷了”E一看这人够蛮横的,就不想再多说。
大盖帽一听,粗暴的把书划拉到箱子里,合上提起就走。
E紧跟着大盖帽,心想这儿还是共产党的天下,我就不信你能把我一平头百姓怎么地了。
箱子有些沉,大盖帽后悔没有把偏三轮开来。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钱被偷了” 大盖帽停住放下箱子,回头问E。
“我是J城职院的学生,昨天回来时钱火车上被人偷了,我想在这卖几本书凑个路费回家的”E见有了转机,就掏出学生证来双手递给大盖帽。
大盖帽放了箱子,接过学生证瞟了一眼就给了E,这趟看来确实是没有油水,搞不好自己还得倒贴,就说“作为一个公民,首要的奉公守法,没钱了也不能犯法,这是做人的原则。今天这回就算了,下次可别让我碰上你”。说完大盖帽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方步走了。
E再也没了卖书的心情,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