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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知道宛妃倒台,五姨娘失势,郝妈妈便跟她笑言,今儿可以出出往日所受的鸟气了。因此她才有了这一出好戏。
不过郝妈妈也跟她提过,小姐别去招惹。未出门的小姐都是娇客,无谓去得罪。
不想她说说就说过了头,又正好锦芳不在,祈男在,竟当真惹得九小姐生起大气来了,看看对方脸色大为不妙,又想起郝妈妈的嘱咐来,腿便不觉有些软了。
“怎么不说话了?”祈男看那婆子不吭气,知道是行了,也就见好便收:“金妈妈,带了你的人去,我也不敢耽搁你们的正事,太太下午也特意吩咐了,从此大家都要庶期革面;勿推委生事。”
金妈妈伶伶俐俐地回了个是字,抬脚欲行,又笑问那婆子:“妈妈可还有话说?没有的话,咱这就走吧!”
太太的大棒子压到头上,那婆子到底不敢不依,只是心里有些不服,嘴里又嘟囔道:“好个嘴头子锋利的主儿,平日竟没看出来!”
祈男明明听得清楚,却不愿再与之纠缠,锦芳难说会不会就出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打发人去了是上策。
一众人已经走到院门口,打头的金妈妈人都出去好几步了,生事那婆子拖拖拉拉到底落到最后,只是也已经一只脚迈出台阶去了。
祈男心里松了口气,玉梭紧紧跟在人群后头,眼看就要将院门合上了。
搞定!祈男脸上浮出些笑意来。
不料就在此时,耳朵后头一阵寒意传来,祈男陡然生出些不妙的预感来,慌得回头一看,大事不好,锦芳竟然已经一步三摇地从房里出来了!
出来也就算了,锦芳手持象牙枘绢丝宫用团扇,嘴里还不肯闲着:“怎么听见外头吵得很?什么人来了?怎么不回我知道?”
那婆子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也转过身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顿时两人眼中皆放出绿光来,那婆子正要开口,祈男眼明手快,不经意地快步走到玉梭身后,嘴里含混咳嗽,突然一个趔趄向前,趁机就将正要开口怒战的婆子推出门去,玉梭更是手快,人一出去,瞬间院门就关了个严丝合缝。
祈男与玉梭对视一眼,英雄惜英雄之感油然而生。
“你们搞什么鬼?”锦芳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祈男和玉梭的表情让她心里有些不爽:“为什么上夜的来了不叫我?”
祈男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拿过其手中团扇,扇了几下方道:“好凉快!还是洗过了舒服!我也洗洗去,姨娘等我!”
锦芳瞠目结舌,祈男掉头就溜,直到进屋后方听见锦芳大嚷大叫的声音:“我才问你话呢!你这丫头又去哪儿!”
玉梭赶紧也跟着祈男进了自己屋里,门一关,二人相互吐了下舌头,笑了。
小丫头们拎来热水,玉梭又向盆里抖下不少檀香茉莉屑,最后轻轻点入些玫瑰花水,再从一边的竹篮里取些新鲜芍药茶花瓣,试试水温差不多了,便叫:“九小姐!”
祈男正坐在竹椅子上,悠闲之极地吃些早起剩下的樱桃,听见声音方将眼睛睁开条小缝:“你又来催我!好容易躲进这里有片刻清静,洗完了出去耳边又得受人呱噪!”
玉梭笑了,上前来欲拉祈男起身:“好小姐,一会水凉了再叫人添不添呢?我是知道小姐脾气的,又不愿意多叫下人费事,只是凉水下去,不免又要受寒,明儿去太太屋里,只怕太太又有话说了!”
第三十二章 泡个小澡
着二只樱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半晌,祈男悻悻地将果子丢回原处,慢慢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
玉梭还是笑,替她将**褪了,扶她入水。
真是舒服!祈男靠在盆边,又眯起了眼睛,连连叹息。古人还真是知道享受,水温适合,香料宜人,这样略有些热起来的春夜,泡个温水澡是再惬意没有了。
咦!手边是什么?滑滑凉凉,又小又圆,好像不是毛巾吧?
祈男再睁开眼一看,也就笑了。
原来玉梭将放有果盘的小几移到了木盆旁,祈男触手之处,正是樱桃所在。
“这不就齐了?两不耽误!”玉梭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捏着毛巾,轻轻替祈男将头上泡出来的细汗拭了。
祈男拉住她的手:“好丫头,这半年多亏了有你!”
她的话是一片真心,自穿到这里,唯有玉梭与她形影不离,真心待她,事事样样,皆只为她考虑。
玉梭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偏了头,一双大眼睛盯住祈男:“这半年怎么了?奴婢是自小就跟了小姐的,这半年又有何特别?”
祈男恍然顿觉自己失言,忙掩饰地将吞下一只樱桃,整个人随即埋进水里,咕嘟冒出一串水泡,没声音了。
玉梭扑哧笑了,掉脸出去了。
不知泡了多久,只知道放在净房的三只热水罐都倒了个精空,祈男还不舍得出来,玉梭也不勉强,正要自己再去厨房里寻些热水,窗下锦芳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进来:
“丫头你还出不出来?说好陪我院里走几圈的呢?再泡下去身上的皮要掉了!”
催命的来了!就不能让人轻松个半小时么?!还能不能愉快地洗个澡了?!
祈男懒洋洋地从盆里起来,无奈之极。
换上玉梭一早预备好的干净衣服,粉蓝五彩花草纹样斜衿衫儿,银白小朵菊花青边长裙,头发还湿着,便没有特意挽起,玉梭用一方粉色杭绸罗帕替祈男松松拢在一起,系了起来。
锦芳正无聊地站在院中央的一只大绿瓷缸帝,满满的清泉里,养着一对玉身红眼的小龟,正在那里呷波唼藻,听见衣裳爵由阕啡タ矗患�
小女儿轻轻悠悠,如风摆杨柳似的走将出来,纤腰约素,莲步凌波,盈盈宝靥,如经酣春晓之花;浅浅蛾眉,似黛画初三之月,眼见得又是一付美人模样,若再过两年,只怕比祈蕙还要出落得好些。
想到这里,锦芳本来等着有些着急上火的心情,陡然间又缓和了下来。
“姨娘等急了?”心里再无奈,祈男嘴上还是甜的。
锦芳嗯了一声,眼底倏地闪过精光湛湛,嘴里待说不说,突然转过头去,不开口了。
祈男心里敲起小鼓来,真又生气了?不说话可不是这姨娘的风格!
“姨娘,”祈男小心翼翼向锦芳身边靠了靠,陪着笑脸道:“今儿有些累了,多泡了会子,姨娘真生气了?”
锦芳哼了一声,瞬间将脸转了过来,直对祈男,二人靠得极近,祈男从对方的黑眼珠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小丫头片子!怎么就穿到你身上来了?看着倒长得不赖,且身量也高,也不胖,身板还挺好的。
祈男正自内心美滋滋的,冷不丁对面那人说话了:“明儿早起,你真要去太太屋里?”
祈男顿时感觉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那什么,自然要去的。”祈男提着小心,看着锦芳道:“太太都特意来说了,我哪儿敢不去?”
锦芳叹气。
祈男一惊,这还是她头回听见五姨娘叹气呢!
“姨娘,您也别想不开了,不就是去给太太请个早安,陪她用个饭么?别的姐妹们,一向都去的。如今提着我去,也算,也算。。。”
算是正理。不过这话祈男有些不敢说出口去,她倒不是怕锦芳,只是心里有些替她难过的罢了。
“如今我也管不了了,你去吧去吧!”锦芳忿忿然道:“咱家那位好太太,我就知道平日里藏着几百个祸心,包不得我出事。如今好了,宛妃打入冷宫,她得了意!要我说,老爷倒要好好查查,是不是咱家这太太捣得鬼?好好的要过生日了,要封贵妃了,怎么就不中用了?怎么就得罪了皇帝被贬了?若说没人暗中拆台,打死我也不信!”
锦芳说着说着,才有些平静的心情又控制不住地气愤起来,双手由不得就叉去了腰上,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早听说,太太娘家那头亲戚里,也有女儿选进宫里去了,是不是太太要扶持自家人,有意推宛妃倒台呀!”
祈男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锦芳。太太娘家?**争斗?
她没来没想过,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里,太太也有本事插一杠子。
“不能吧?”金香跟在锦芳身后,有些犹豫地道:“宛妃,哦不对,现在该叫宛贵人了,那可是咱家功臣,一向老爷太太都捧在手心里的!且不说太太娘家那边是不是有人真进宫了,就算进了,也不见得就能有宛贵人以前的身份地位,太太若真如姨娘所说,岂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你懂什么?!”锦芳沉了脸,刚才金香口中宛贵人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虽有宛妃在,捧高了苏家地位,”她将个妃字说得重重的,金香被她目光逼视,吓得退到了一边。
“老爷是得利不少,就连大房那头也是一样。可咱们太太就不同了,她的心思你们没一人看得清,也唯只有我,哼哼!”
锦芳连连冷哼,祈男无言以对。说得跟真的似的,也不过是心里揣测出来的,太太真有这个本事?老实说,祈男有些怀疑,动机也合不上。
不过呢,宅斗,这就是宅斗呀!无怪曹老先生有云: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苏家以前是西风颇盛,如今风水轮流转,东风势起了。
当然了,祈男心里是偏风西风的,知道太太那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给自己吃的缘故。
第三十三章 请个早安
“太太真有这个心,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做出来吧?”金香躲了,艳香又来:“若叫老爷知道,又或是大房那里听见,指不定生出多少事来呢!”
锦芳愈发冷笑连连:“这你可说对了!太太哪敢正大光明?她自以为这就扳倒我了?宛妃就这样无用了?”说着她眼里便射出凶光来:“从今儿开始,我倒要看看,哪一天这毒蛇信子,狐狸尾巴露出来,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人面前说嘴!”
丫鬟们被这话惊到,瞬间都躲了个干净,祈男心里突突跳着,忙劝:“好姨娘,消消气!这事还不定是真的呢!若姨娘就这样跟太太杠上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只怕对自己不利!”
锦芳哪里肯听她的?
“你一个小孩子别插嘴大人的事!老娘吃过的盐多过你吃下的饭!”硬话一过,锦芳眼神落在小女儿身上,顿了一顿,方又道:“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得多顺着太太才行了!别心里只有我,以前可以,我还能护着你,现在只怕不中用了!哪怕你恨她一个洞出来,面上还得多多地敷衍才好。”
祈男忙垂首敛袖,连称知道明白,心里却有些欣慰,一来感动这姨娘是真心疼爱女儿,二来亦明显看出,到底锦芳还不是个糊涂到底的人。
“因此明儿开始,太太那边就由你来打探消息了。”不料感动不到三秒钟,锦芳一句话,祈男身上又凉了半截。
“咱娘俩齐心协力,就不信斗不过那个假面虎!”
祈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祈男身在锦被下,人却没什么睡意。屋里早早就点上了安息香,平日里玉梭是不用这东西的,现在却将香炉搬到里间来,明显也是看出,祈男今晚将难以入眠。
“真不容易!”祈男嘴里嘟囔,又翻了个身。从今之后,她再不能只顺着五姨娘就有好日子过了,要操心和担忧的人和事太多,她不太有把握,更有些畏惧。
“小姐,天不早了,歇了吧!明儿还得早起,去太太房里呢!”帷幔外,玉梭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本来今夜祈男屋里不是她值夜,她也执意换了过来,生怕明日早起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