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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他千百度 (上)-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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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回来站到他面前。「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我知道他听着,「你为什么要娶许嫣?」

  「因为你欠一个人的人情?」

  他霍然抬头,眼神里满是疲累。

  我等他的回答。一眼不眨地望着他。牢牢地盯着,他那两幕深潭中的浅浅变幻。

  「欠的并不是人情。」他闭着眼笑了,比黄莲更苦的笑,与他简直格格不入。

  他缓缓地道,眼角眉间霎时尽是痛楚无奈。「我欠的,是一条命。」

  「欠命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嗓子紧得发痛。

  他将头靠在沙发背,闭着眼不答,半晌却缓缓问我:「沈练,你知不知道看着别人为你命丧眼前的感觉?」

  我心怵了一下,耳中漾着他有些飘忽的声音,「看着那些仿佛永远流不尽的红色液体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流到我的手尖流进我的手指夹缝……看着她的血沾满我的衬衫,一分一秒地感受她心脏的滞停……她的生命在我眼前一寸寸被吞噬。死的本该是我,不应该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沈练,」他叫着我,脸上突然显出自我厌恶的神色。「我那时还太小,被那血腥吓住了,只是呆呆用手替她捂伤口……如果我当时不呆傻地看着,执意要送她去医院,说不定还能活……」

  我的心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彻底静默了,完全失却想说话的欲望。

  ……

  静默的空间突然响起了他飘忽如纱的轻语,「小御,别怕……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了……」

  他闭着眼轻声念着,毫无来由把我的心酸软了。

  「她一直很疼我,临死前都还一直安慰我,她没来得及见任何赶来的亲人,只叫了一声自己女儿的名字……」

  「……」

  「后来我看到小嫣,那时还很小,只是望着我傻笑,她不知道自己妈妈是被我害死的……她从小就喜欢粘我,长大知道真相后也只说感谢自己的妈妈救了我……从十二岁那年,我就提醒自己有义务完成她女儿任何我所能为她完成的愿望。」

  他终于收回脸上弥漫的飘忽柔软,冰冷干脆地笑了声,看着我:「因为我的命从十二岁那年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站起身,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默然望着窗外的世界,良久,对我说:「你说的对,你要辞职,我没有任何理由留你在这里。」

  我在他身后静静站了一秒不到,然后轻步走过去,突兀地障碍般堵在他跟前,伸手抚摸他脸上来不及散去的柔软表情。

  对,此刻的他是柔软的,而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柔软。

  我喜欢这万丈冰峦中绝无仅有地透出来的一尺温暖的柔软。喜欢到迷恋,迷恋到痴狂,痴狂到不可自拔。

  压低他的头,温柔虔诚地吻上那虽冰尤暖的唇。细细地用我热的舌一遍便地缠绕,尽量输送我的热能,我这个完全为吻而吻的没有任何他意的吻,结束在他的双手中。

  预料之内的被他推开。他的气息有点乱,看着我不置一词,随后默默走回办公桌前。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防得这么严实?你知不知道,你认真说话时的表情很柔软?」我站在原地对他说,他完全不出声,即使一眼也不看我。

  「沈练,我已经无法让这种关系在我们中间持续下去。」片刻,他的声音传来,表情有些颓丧。

  我法宝用尽,再也别无他法。早应想到他绝不会开口留我。即便他真有过这种想法也会一秒内迅速把它掐灭。只是不到最后一秒,我仍然改不了人类喜欢痴心妄想的天性。

  我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门锁遥控,对着门按了下,然后稳稳地放到他面前。

  「祝你幸福。」

  不舍,不舍,却不得不离开。可我必须离开。非为他的拒绝,而是,我势必会成为他婚姻的阻碍。正是看出这点,他不留我。能让他为我心烦,虽不满足却也无奈。我不想做喋喋不休纠缠不止的麻烦男人,更不想让他觉得我麻烦。

  他有他的商业帝国,豪门家事,还有一个系在命上的不得不去践诺的誓言。而我,只是个男人,能得他如此,已足够。

  我安慰好了自己,装着潇洒,走出门,不再回头。

  我和他的离开,我希望留给他的是一个潇洒远去的背影,而不是苦涩心伤的表情。

  ***

  我的辞职经总裁批准,人事部审批,已经正式通过,手续齐全,只是按凌风一向高层人员离职的惯例,真正离职要等到年底工作总结会后,把我手中的任务完全交接干净才算工作圆满结束。

  到年底,还有一个多月。

  接下来我变得十分忙碌,既要努力整理手中账目,又要抽空提前另找工作。好在我已不需再按正规时间上班,每天做完自己手中的事剩下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或回家或外出找工作,只是每天在拥挤不堪的公车中挤来挤去,头晕脑胀,还很费时,我捉摸着以后上班也用得着,便在旧车市场买了辆二手奥迪,也算没浪费我辛苦考来的驾照。

  如此忙碌了几周,和罗婷思瀚也只电话联系,某天在外面吃过饭开车回家,经过一家Pub旁暗黑人少的胡同口,正要转弯时隐隐看见前方黑处有几个人在扭打,我以为是道上的黑吃黑,少管闲事为妙,正要要转动方向盘,一声短促的求救声让我停了手。我把引擎熄了,将车灯猛地全开照着前方的人影。然后从车上走下,作势拨了三个号:「喂,老刘啊,东城人民路附近有几个闹事的,你去局里带几个人来……」

  那几人可能只是些小垃圾,当街行凶被外人撞见,本就心虚,没等我说完,便骂声喋喋地急急离去。

  我走近,将地上的人扶起,车灯映照下的脸半明半暗,我愣住。

  竟是他,那个总坐在钢琴旁的优雅男子。

  「你有没有受伤?」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就着车灯,我看到满地乱甩的衣服,踏着脚印的衬衫,扯下的长裤,还有他脸上青肿的伤痕,我明白那几个人并非围殴。

  白净晶莹的脸上屈辱的泪痕尚未干,大概是在地上尽力挣扎,蹭破了好几处,在惨淡的光线下看起来令人生疼。

  我舒了口气,心理庆幸幸好我停了下来。

  把他扶进车里,开到了市区中心。

  「你还记不记得我?」我问他。

  他心情已然平静,看着我温和地笑:「当然记得,两个月前给我送花的那位先生。」

  「我叫沈练。」

  「韩清。」

  就这样,我正式认识了倾慕已久的钢琴美人。

  韩清这样不方便去医院,我便把车开回了我的公寓。

  他洗了澡,坐在沙发上,我端了杯热奶给他,又拿消炎水出来,他低低说了声谢谢,便让我替他轻轻擦伤。可能是缘分,我对这个玲珑剔透的男子素有好感,总觉常听他琴,似与他神交已久,一时对着他,似有很多可谈的话题和他聊,又似没什么营养价值高的话拿来说,便边擦边道:「你受伤了,今天就睡我这儿吧。」刚说完就觉得不妥,我是什么人,他凭什么相信我睡在一个可称之为陌生人的家里。

  他出乎意料的答应了。看着我表情,他轻轻地笑:「一个在路上伸手救人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我忽然觉得心情亮了许多,愉快地笑了:「或许我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恶魔。」

  他摇头:「居心不良的人不会有你这样坦荡真诚的眼神。」

  我愣了下,然后语气真诚地说:「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你的琴。」

  玲珑的嘴角往上微翘:「我知道呀。」

  「你知道?」

  「你不喜欢我怎会送花给我。」

  俏皮的话让我哈哈大笑。

  「待会儿你睡卧房,我就在客厅睡。」

  「那怎么行,不能喧宾夺主。」他马上拒绝。

  「你受了伤,睡沙发恐怕不舒服,明天上班会很累。」

  他嘴巴动了动,垂下头,脸上出现恹恹之色:「我不会去上班了。」

  「啊?」

  「我已经辞了工作,连公寓也退了。」垂下的眼睑带浊扑扇的长睫,极是动人。但我觉得与我印象中的他相比现在的他又略有不同。以前这美丽的脸上忧郁总是淡淡地闪现,被掩藏压制得很好,现在却似决了堤的洪浪恣意地往外泻。

  「我本来是已离开这里了,只是突然转卖的钢琴出了问题,只得住在旅店等钢琴转手了再走。」

  我默默地替他擦着伤口,片刻,对他说:「卖掉钢琴前,你就住我这里吧。」

  我对他说住旅馆总不如住我这里,虽然地方不大,但住两个人没问题。他垂着头默默思索了会儿,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我抽空买了张折叠床,回来时,厅里多了架钢琴,我知道这是韩清的宝贝,真正喜欢弹钢琴的人总是特别珍爱自己的琴。他不愿随便将它转手卖给一个不会珍惜它的人。

  韩清从厨房出来:「我已经做好晚饭了,你常在外面吃吧,见你的厨房都是一尘不染的,我还真不好意思弄脏你这么漂亮干净的厨房。」

  恢复了元气,他的声音也似琴音一样,清脆却又柔软,富有弹性,连调侃起我的语调都比常人来得优雅动听。

  「你应该做厨艺特级大师。」我撑着圆滚的肚皮由衷称赞,还兀自不舍放下手中的勺。

  他脸色瞬间变了变,眼中显出一大片哀伤来,我不知哪里说错了。

  「他也这样说过,还笑我厨艺天分比琴艺天分高。」

  我差点被嘴里的汤呛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他抚慰地朝我笑,接着嘴角流出一声叹息,「是我自己在你面前谈起这些无聊的事……我只是想找人聊一聊而已。」

  收拾碗筷时,准备洗澡的他来到厨房,突然就这么毫无预警地问我:「沈练,你是gay吧?」

  突如其来的点穿让我无所适从,难道我有什么举动让他误会了?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和他身体碰触,若不是他有洁癖,那就是他下意识地怕对方误会。」他眼中闪着慧黠的光,语气悠然地点穿我,他走出厨房,又回头对我一笑,「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原来是我太拘谨让他看出来了。还真是难看呀。

  我一笑抹去尴尬,叹道:「我们这些人还真辛苦啊,对女人要守之以礼,连男人也得安安分分的。还不如回家养只猫给自己尽情蹂躏!」

  他嘻嘻笑着关上浴室门。

  这晚,我和韩清在客厅聊到半夜,除了个人私事外的所有能谈聊能扯的事都扯谈过。

  其中他提到了陈天翔,问我和他什么关系,我说是同事。韩清马上有点紧张地请我不要告诉陈天翔他在我这里。我更觉奇怪。转过来问他和陈天翔是是什么关系,他停了停,说,是我表哥。

  我仔细回想之前和陈天翔去Ivory时的他的别扭表现,感觉他们关系并不仅此,但我不便多问。

  说起陈天翔,我才醒起,有一阵子没看陈天翔在公司出现过了,似乎是在外面奔忙得紧。

  就这样,过了一周多,韩清的事我没有告诉陈天翔,却在圣诞前两天,被另一个人看见了。

  他来这儿比陈天翔来我这儿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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