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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每天,仍旧静寂得可怕,让人隐有不安。
北风,干冷。
终于入冬了……
戴承天苦笑。拭尽血污的面容清癯文儒,只是更多出一抹阴冷而病态的煞气。
该不该信任那外表淡漠实则城府颇深的少女?
曾不止一次尝试过,在她入睡后动手杀了她,但每次都下不了手。看到她清秀恬淡的睡颜,总不自觉想起凤尺素来。
凤尺素……他欠这个女子太多了。
而君影,真的只是她的侍女?
不知为什么,自她来到神祠后,自己居然不再那么频繁地去想诗桐了。或许当年诗桐的死讯,确实是假的……
徒步而行,在这繁花落尽的冬初。
一身浅色风氅佩着奇异斜月项链的少年男子行走在这片他并不熟悉的中原大地。柔软如缎的发丝微微泛着冬日阳光的金色光泽,飘逸地散落在并不宽阔的双肩。他的鼻梁高挺,五官如塑,薄唇紧抿,显然是位孤傲冷清的异族少年。
但他夜空冷月般的气息,却容不得人忽视。
这是个集冷峻与美艳为一体的少年,仿佛由是久集天地灵气的羊脂美玉精琢而成,明澈晶亮如宝石的一对紫瞳更是令人屏息驻足,耀如海上明月。
然而路人们却纷纷忽略了他背后那柄半人长的大钢刀。钢刀颇沉,乌钢铸就,泛着浓烈的血气,不知剥夺过多少人的性命。
俊美孤寂的少年神色恬静得并不似个真正的刀客。钢刀浓烈的血腥气与男子无尘的飘逸身影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自上了岸,少年便是一路步行,一路问到北凉皇城。他没有雇车,甚至连马匹都没有,只是一步步,花了近半年时间走来。
无人知晓他从何而来。
少年的身上,充斥着一抹奇异的海洋气息,隐隐有海域王子般的高贵气质。
然而他并不是海域王子。海域之王的儿子们无论容貌、气质,都不及他十分之一。没有人能猜到,他曾花很短的时间,就俘虏了海王一族,并将其放逐于茫茫大洋的一处小小荒岛。
他,是海之霸主,传说中海域最年轻的征伐者。
其实中原人并不知,代表他名字的那三个字,已经成为海域诸国之人心中唯一的神祇。
没有人称他为“王”。
人们只是看似平淡地直接称呼他的姓名。因为王有很多,而他却只有一个!
第六章 故知
一身换好的蓝色侍女服,丫鬟似的清秀少女垂着头匆匆穿过街上喧嚷的行人,径入懿宁山庄,转眼消失于那两扇黑压压的大门后。
少年项上的斜月,骤然掠过幽紫的残茫。
钟静月回眸时,蓝衣侍女只剩下一个极淡的背影。男子微微仰首,用一种奇异的腔调轻念那金匾上的四个黑字:“懿宁山庄?”
南银月,北懿宁,此刻北凉国中最大的两个武林组织。
钟静月虽常年漂泊在海外,亦对这两个山庄早有耳闻。
前些时日已拜访过古城的银月山庄,对中原各门各派有了大致的了解。他知道,这懿宁山庄,是与银月山庄齐名的存在。而一路上他也打听到,庄主大喜之日即将临近。
只是,八年前来时,他记得北方最大的门派尚是晋林侯府。晋林侯凤羽衾因帮助朝廷征战有功而被封爵位赐予府邸及一支精锐护卫队。没过多久,侯爷辞去了将军一职,带领部队在陵城老家创立了晋林一派……而他手下三千门客、十万军士,仍习惯地称他为晋林侯。
晋林侯有四儿三女,其中最出名的是长女凤尺素,三子凤丹青次之,以勇武名于世。而老侯爷最喜爱的,却是从未抛投露面甚至连名字都不曾为外人所知的幼女凤君影。
三个女儿中,凤君影的样貌最是寻常,头脑却无人能及,无时不保持冷静的双眼似能洞穿所有人的心事。
凤六小姐从小就被当做男孩子培养,自幼研习兵书阵图,并请来各地异人教其诗书曲艺,俨然精锐神兵蓝蛛的下一任统领。
他十四岁时孤身漂泊身陷奇险,偶遇游历而归的晋林侯。老侯爷不忍他年纪轻轻便身死人手,派随身护卫救了他。
此后钟静月便随凤羽衾来到陵城侯府,为报救命之恩,他留在府内教六小姐骑射,一待就是两年。两年来,他与六小姐竟是无话不谈有如知己,有时候默契得仿佛是一个人。临别时,凤君影塞给他一纸兵书,说是为了他的宏图大业。
这些年,他能统领整片海域,少不得那份兵书的作用。
可如今来到京城,一询问到晋林侯府,为何所有人都摇头叹息、不愿回答?
钟静月回身找了一家离山庄较近的小客栈,打算过了年再去陵城。君影……我该不该来见你?
客房内,他要了笔墨,摘下皮手套开始写拜帖,字迹隽秀得像是中原土生土长的书生。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望着神祠之外的明月,君影不觉轻吟。
她又想起了那个人。
不可能了……莫说这么多年音讯杳无,就算他回来了,你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
他是有野心的人,怎会再来找你这么个家毁人亡朝不保夕的复仇者?
可是为什么能感觉到那抹专属于他的海洋气息?那气息如此清晰,仿佛此刻与自己的所在不过一街之隔!
她皱着眉,心口一阵抽痛。迷乱的双眸渐渐恢复冷静。此时此刻,她怎么能为了这种事而迷失心神?
“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戴承天淡淡接口,对她的异常故作未见。
君影收回目光,缓缓瞥向他,淡笑道:“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类人,他们并不刻意表现什么,却仍光彩夺目?”
“这样的人……”戴承天托腮沉吟。
君影浅笑,静静望着他,轻抚粗冷的铁槛。
“确实曾见到过这么一个人。”戴承天沉思道,“可惜此人不知被皇帝流放到了何处?”
君影容色仍旧平静自若,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个人是怀殷王。”戴承天微微叹息,“至今有十几年了……那天是怀殷王三十大寿,府中广邀江湖豪客。父亲收到请柬,带着身为长子的我与贺礼前去拜访。怀殷王正出门迎接,他素衣如雪如月,抱着自己四五岁的独子子渊,一身浩气让人自惭形秽……”
蓝衣侍女听着他的描述,不经意间幽幽叹息。
他炫目如天边明月,让人遥不可及;又缥缈得仿佛孤独无依的薄云,永远无法触碰……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一骑白马踏碎遍地冰雪。月临枯枝,而苏泠雪却无心风月。在听闻那月华般的男子来到中原后,她便由极北之地连夜南下,纵马狂奔数日,连一个随从都没带。
“静月,静月……”她轻唤他的名,北凉皇城繁华如昔。
你还记不记得泠雪?
她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涩。马上人物雪裾无瑕,顾盼间明月都为之失色。
寂静的神祠,幽禁的铁槛后,君影仔细地替戴承天梳理发髻。原本野兽般的男人,经她打理逐渐恢复了翩翩贵公子的气度。
不得否认,戴承天异常英俊,剑眉朗目,若非那抹病态的戾气,不知又要迷住多少妙龄少女。
“这是什么?”男子望向干草上一叠不染尘埃的白衣,眉心微皱。
君影笑道:“还不是因为少爷身上的衣衫都烂了,婢子只好重新带来一套。”
“你去成衣店买的?”戴承天望着那件材质名贵的白衣,不由皱眉,“他们给你多少月银,就能买这上好的衣衫?”
“今天是年三十,”君影摇头好笑道,轻轻坐在他身侧,“换上吧,我自己有银子。”
戴承天怔怔地望着蓝衣侍女。
侍女冲他微笑,温和中有三分疏离。
这疏离,让他对她更多出一丝好奇。她并不是个美丽的女子,却是个聪明的女子,让人很难把握。从刚开始出现,她就通过一些微小的事情让他放松了警惕,慢慢地让他站到自己一边。她的温顺、她的孱弱,都只是表象。她的眼神,那柔和温婉的深处,是无人可及的冷漠深渊。
她到底有过怎样的曾经?
君影笑容淡漠温婉,起身拿过衣衫抖开,缓缓披在他的肩头。
“君影……”戴承天突然抓住她正要从他肩头移开的右手,俊朗如星的眼眸有瞬间的恍惚与灼热。
“承天少爷,”君影抽回手,笑容淡静而理智,“不要忘了我们此刻的处境。”
白衣男子双眸恢复了冷锐。
“你的计划说出来听听?”戴承天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蓝衣侍女淡淡道:“今日庄中来了不少江湖人,人多眼杂,故庄主派人四处加强守卫,相较而言神祠、宁榭、梅蕊轩三处的守卫便会薄弱许多。入夜后,庄主与客人们会去后山放烟花,这段时间,我打算去一趟宁榭。”
说着,她自怀中取出一串十来把钥匙道:“宁榭是庄主的书斋,而庄主的贴身侍女吟夏是我的人。今夜,凤家的秘密我一定要找到!不管是否与他有关,我都会救你一命。”
“不在宁榭。”戴承天突然沉声道。
君影屏息,等待白衣男子继续说下去。
“你不就是要找那三张羊皮纸么?”他低低笑道,微叹一声,“那三张羊皮纸被我藏在了梅蕊轩一进门从右往左数的第三块地板下。你去的时候小心点,别留下什么痕迹。”
梅蕊轩?
君影颔首折身出了神祠。懿宁山庄有两处禁地,一是神祠,二是梅蕊轩。梅蕊轩是历代庄主大丧的场所,供奉着戴家祖宗灵位。今夜子时,戴北宸亦会来此处拜祭先祖。
她打算趁着祭拜之后众人同去后山无人守卫时再去那里。
可是,刚迈出神祠的脚步顿住了,她遥遥望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轻盈素影!
是她!她怎么会来北凉?怎么会出现在懿宁山庄?
难道说,他真的在这里……
第七章 拜访
皇城被冬日的飞雪遮掩。
钟静月起身,拂去白衣上细小的冰花。
“苏姑娘,你来了。”他淡淡说,眸中静默的神色折射出朗月般的光泽。
“钟宫主,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苏泠雪一身雪衣,微笑中竟有一抹感激之意,仿佛是感激上苍的安排,让她能再近距离地多看他几眼。
钟静月缓缓仰首,望向面前朱门金匾上的黑字——懿宁山庄。
他伸手递上一纸拜帖,举止礼貌而不失优雅。
“今日正是大年三十,钟宫主是要在懿宁山庄度过?”苏泠雪笑问,笑声轻盈绝美。
“忽然想结交一下中原的戴庄主。”钟静月道,望着门口怔住的护卫,轻轻皱了皱眉。
那直勾勾盯着他二人、目光瞬都不瞬的护卫浑身一颤,方反应过来,一边道歉自己的失礼,一边匆匆赶往庄内通报。
戴北宸望着手中精巧的拜帖,望着拜帖上那隽秀绝伦的两行小楷,目光顿时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