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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的月份,它会因为溶血,自然流掉——只是,人,总不甘于命。
可是,我却仍怨他,拍打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掉自己失子的痛苦。
就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刻,看似要缓和下来的时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陡然落下——
网络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年前,小鱼山不堪回首那一幕的视频截图。
然后,我仓皇地扔掉手机,关掉电脑,将自己封闭在森森的程宅里,网路上,关于“程太太”的流言四起,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
——她好像是我大学同学呢。大学的时候,就常见有豪车接送了。
——她是我高中同学,十几岁就跟着有钱的子弟混了,啧啧。
——她是我幼儿园的同学……
——原来,这个“程太太”不简单啊,要不怎么能勾走程家继承人……
……
有些痛苦,是不堪回首的。
程天佑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像一只见不得光的仓鼠一样,躲着;他看着我,意外地冷静,说,或许,你该离开这里好一些。
我抬头,看着他,茫然至极。
他说,你在城里,难免被打扰,我怕影响你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着他,说,你是怕影响到你的心情吧!
他说,随便你怎么想。
我突然像傻了一样,说出了自己曾经鄙视了无数次的傻女人才会说的傻话,你说过不在乎的!
他说,我现在在乎了。
那一天,他用五个字,杀得我丢盔弃甲。
然后我就一直哭,我像个脆弱的傻瓜一样,一点都无法冷静,无法清高,只会哭,喃喃着,你说过不在乎的……
凉生回到程宅的时候,程天佑已经失踪了五天。这五天里,我拨打过他无数次的手机和电话,并没关机,却从不回应——这比关机更令人窒息绝望。
程天佑的母亲,从香港来到了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一直传说中的太太——我的婆婆,却是在这般狼狈的时刻。
她人很好,向佛,言少。
凉生回来的时候,也见过了她,喊她舅母。
她看凉生的表情,甚是爱怜。
她要凉生在国内多住些时日,凉生便托口公司事务太多婉拒了,他说,我回来取些资料,这就走。
院子里,我撞见凉生的时候,愣了,他看到我,也愣了,最后,还是走过来,他说,最近好吗?
我抬头看看他,努力笑笑,说,好。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生活中暂时遇到的这份不如意,他是我的哥哥,我不想他为我担心。
他放心地点点头,又问,他好吗?
我点点头,说,他很好。
相顾无言。
我抬头,说,你好吗?
他点点头,微笑,说,好。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沈小姐,又问,她好吗?
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我,微微一笑,非悲非喜,说,她刚才告诉我她很好。
后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那天程天恩对我说,听说三弟又回国了,我得去找他叙叙旧。
于是,当天夜里,凉生突然出现在我的房中,刘妈吓得脸色苍白,却只能退出房门外。
我看着他,起身,缓缓地走到露台上去。
他跟了出来,他说,这一切,天恩都告诉我了!你不好!你过得并不好!姜生……
未等他说完,我突然打断了他,转脸,看着他,说,我的公爹一直是个散仙般的人物,听说,是因为很久之前,爷爷文革中的遭遇有关,他才习惯游戏人间。
凉生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说,所以,这么多年,我的婆婆过得极其辛苦和不易。但是,她告诉我,好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丢了,就再也不能拥有。
我说,她说,对于年轻女子来说,好名声是她最好的嫁妆;而当你老了,好名声又是你留给儿子最体面埋葬自己的棺椁。
我看着凉生。
凉生也看着我。
在这静寂的长夜里。
在这漫天星辰的露台上。
最终,他点点头,只是将一个信封递给我,没再说话。
我奇怪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眼睛低低的,睫毛那么清晰,如同坠翼的天鹅一样,努力轻松地一笑,说,这信封里,是一张飞法国的机票。
机票?我迟疑了一下。
他点点头,声音竭力地平静,他说,以前我有个恋人……只是,后来,是我不好,去了法国,让她等了我四年。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仿佛是在克制某种情绪后,说,拜托你告诉她,这一次,换我等她,多久都没关系,我等她。等她想起我,等她记得她爱过我……
我平静地看着他,说,那这你应该给她才对。
他笑笑,说,机票呢就放在你这里了,等她想起我,她会来找你的,记得把这张机票给她。记得一定告诉她,我……
我低头,没说话,眼尾有一抹酸涩的凉意就那么直冲眼眶。
剩下的那三个字,凉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说,我走了。
于是,他就真的走了。
我却连说声再见的勇气,都已没有。
我忘记自己在露台上待了多久,直到程天佑缓缓地从屋子里走了过来,他黝黑的眼眸,如同贪吞掉冷夜的兽,我才回过神来。
他将一条羊绒围巾搭在我的身上,说,怎么站了这么久?不冷吗?
我回头,看着他,下意识地将信封挡在身后。
……
就这样,小鱼山的那根稻草,导致我被刺配回了小岛的家。
离开程宅的那一刻,我仍不死心,傻傻地将那把钥匙挂在他胸前,就像是之前,他挂在我胸前那样,我说,我等你。你要记得回家啊。
直到那一刻,我仍相信他是情非得已。
他没说话。
车门关掉那一刻,我听到,金属落地的声音。
清脆,而绝情。
273对不起。
2013年的圣诞节,我抱着一个苹果,慢慢地啃,直到手机突然响起的那一刻——我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说了一声,喂,我就哽住了。
那一刻,满嘴的苹果,吞不是,吐不是,说话也不是。
他在电话那段,说,圣诞快乐。
然后我就哭了。
他说,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说,我很好。
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段,他沉默,我立刻战战兢兢地解释,说,对不起,我不问了,我不哭了,我不烦你,对不起,对不起。
274心愿。
在她仓皇的对不起声中,他挂掉了电话。
熟悉的小院,眼前的树枝影里,是一扇窗,窗前,是她啃着苹果,接起电话,明明伤心地哭,却又仓皇道歉的画面。
她哭着鞠躬,边鞠躬,边道歉——即使电话那边的他,根本看不见。
这一幕,他看得心酸不止,红了眼眶。
他也仓皇地转身,他生怕自己忍不住,冲进了房里,将她紧紧地抱住,不管生死是明天还是今晚,不管未来怎样,只要同她在一起,哪怕一秒的时光。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她的心里有了自己,他不想一旦自己死去,她便在这世界上,伤心欲绝地一个人面对;他宁可在他活着的时候,她慢慢对自己淡了感情。
离开的时候,一根枝桠突然划过了他的脸,他轻轻推开,却发现上面刀刻着的蝇头小楷,扯过来定睛看,却是一行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那是2012年的圣诞节,她刻给自己的话,彼时,他送给她一条星月项链。
——我刚为这礼物去刻了一行字,我的心愿,在树枝上。
——什么字?我去看看!
——不行!我的心愿。明年这个时候,才准看。前提是,你能找到这条树枝,这行字。
——好吧。
回忆奔涌而来,嗜血般的腥甜,他回头,看着窗户前,那个依旧在哭着啃苹果的她,眼泪终于冲出了眼眶——
2013年圣诞节,他落荒而逃,在他们曾相爱过的地方。
275恩爱。
小安曾问他,叔叔,你什么时候会再来?
他说,明年这个时候吧。
老卢一直以为那是大人哄孩子应付的话,他没想到,自家主人,真的来了,在圣诞节前两天。还带着一只叫冬菇的猫,对他横眉竖眼的猫!
但奇怪的是,他对那猫,却无比的宠溺与温柔。
小安今年六岁了,她开心极了,那个电视机里才能看到的美男子再次出现了。
还是那句话,小孩子不会掩饰自己的心。
日子一天一天的冷,他就一天天坐在院子的藤椅上,有时候看书,有时候陪老卢的小孙女小安玩,更多的时候,对着隔桥的院子静静发呆。
老卢走上来笑笑,说,以前住了夫妻俩,很恩爱。
他抬头,有些惶惑,像是小学生求知一样,又似乎是无意识地重复了老卢说的了这三个字,很恩爱?
然后,他就笑了,安静的眸子里似乎是一种心酸的安然,唇角勾出一个无比动人的弧。小安在一旁看得直发呆。
老卢点点头,看了一眼那院子,说,说起来也奇怪,现在只剩下女主人。他们也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女主人很不错,经常会带小安玩。
小安立刻噘嘴,说,你为什么不跟叔叔说,小安也不错呀,经常陪姐姐玩。
老卢无奈,纠正道,是阿姨。
他咳嗽得越加厉害,倔强地不肯咳出太大声,起身,手却不小心被栅栏上跷起的铁钉划破。
他吃疼了一下,紧缩。
老卢忙上前,一看他手上的伤,刚要冲回屋里找东西给他包扎,胡乱找了一通找不到,只能抱出一堆纸巾,却见他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自己勒好伤口。
小安在一旁忙着冲他的伤口“噗噗”地吹气,一边吹气一边说,隔壁的漂亮姐姐就是这么帮那个帅叔叔吹气的!帅叔叔修篱笆弄伤自己的时候。
老卢在一旁忙着纠正,是漂亮阿姨!辈分乱啦!
276圣诞节。
小院那丛移来的酸枣树,枝桠上已经模糊的刻字,那段年少的时光的罅隙里,苍云白狗,浮生若梦。
影影叠叠的,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在他的眼前,眼角的泪,唇角的笑。
他轻轻地抚摸着酸枣树的枝桠,如同隔着岁月,触碰着她,轻轻地擦掉,她眼角的泪,然后,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
就这样,那个小小的男孩,和那个小小的女孩。
一辈子,都也不曾分离。
而这一切,终于归了流年,刹那芳华,匆匆而去,谁也留不住。
他唇角的笑,最终凝固,抬手,一刀,一刀,在枝条上,刻下了十个字,覆盖住了原来的字迹,凌乱模糊——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耳边萦绕着的是八个月前,程天恩的话。
他说,你知道她为什么嫁给我哥哥吗!就是为了惩罚你!现在我哥哥知道了真相,所以,她各种不幸福!前些日子小产了……
……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苹果,狠狠地啃了起来。
眼泪冰冻在眼眶里,不会流下。
你看,我不是小孩了,我会掩饰自己的心了。
你看,我也相信了你的相信了。
你看,我也在圣诞节的时候,完完整整地吃下一个苹果了,可是,我的你,却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收拾好表情,回到屋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