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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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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原来大哥没有骗他,真的答允他放她自由了。胸口微微刺痛,那种感觉从发现她是练央起就一直在蔓延,他心知肚明刺痛的原因┅┅掌下的树皮凹凹凸凸地,他心不在焉地瞧着上头用刀尖列成的字,随即浮起苦涩又怜爱的笑容。

上头是小练央刚进园里来气他欺她,就在树上刻些咒骂的字言。他绕着树走,逐一发现一些断续不清的刻字。

聂九静默地在旁看着他的举动,见他又停下怔怔望着上头的字。

「渊玄?」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他喃喃地覆诵上头的文字,不由得拳头紧握。现在不管怎麽想握,再也握不住她的手了。

胸口的刺痛已非微疼可言。「是我错过、是我错过!」他沙哑道。

「渊玄,你想要什麽,我都会尽力为你拿到手。」

聂渊玄闻言,失笑兼苦笑。

「你不必再因内疚而想尽办法为我去抢到什麽,大哥以前如此、三哥、四哥亦然;不管旁人的委屈,只要我想要的,甚至你们认为我想要的,都会去抢到。现在我已经摆脱过去的阴影,你也可以,不要再让我们沉沦在过去的罪恶及自责。」他忽然取下面具,露出火烧的脸庞,唇畔微微勾起淡笑:「这就是现在我的脸,是很丑,但跟了我十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这张脸为我谋了另一条路。你也是啊,这世上只有一个聂八、一个聂九,皆是独一无二的,别再挂心我了。」

聂九看着他脸上每一条烧坏的翻疤,良久後,声音也粗哑问道:「我不内疚了,那麽,你可以告诉我,你这一生最想得到的是什麽吗?」

德高望重的讲书师傅?众人不再惊异的眼神?平静的生活或者原来的容貌?

不,都不是──「我最想得到的┅┅已经错失了。」他哑道。

枯叶不停地飘落,聂九忽然动作极快在他面前出手,他连避也不避的,掌风撩起他的发丝,打落几块树皮。

「你当真不怕我了,渊玄。」聂九阖上黑眼,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抱住他。

「十五年来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的──对不起,我从未想要害你落得毁脸的地步。」

他半显激动地。

那一声「对不起」充满自责以及自我的解缚,就像是解药一般,融化掉一层冰冻的手足之情。

聂六曾私下告诉他,当他在躲避其他人眼光的同时,老九也以酒浇愁,自我放逐着。

「什麽人都能恨一生,只有亲手足能轻易被原谅。」聂渊玄戴上面具,温笑道:「以後,有空可以来书院找我,别再自作主张为我抢些什麽┅┅你,也别再喝酒了。」

聂九涩笑:「我什麽都能允你,但酒┅┅已是我生命中不可缺的一部分,我靠它练武。」

心里是激动,知道彼此的兄弟情还有待培养,但现在就够了,他已经满足了。

「马车来了!」远远地,聂六叫道。「走吧,渊玄。」

聂渊玄临走之前,不由自主地又望向刻着主人相思情的树干上。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第八章

一个月後──官道上尘土飞扬,一辆小马车缓缓驶近官道旁延着树木搭起的茶棚。

「爷儿,要来壶茶吗?」店家从棚内探出头来问道。

「好啊,就来壶凉茶吧。」车是个驼背的老头儿,脸上的皱纹朵得比北方的花卷还可怕,更可怕的在他两腮涂得红红的,像要证明其实我不老,我很年轻。

他半眯着白色的眼珠,往茶棚望去。近冬天的午後茶棚人不多,零零散散分坐在四周,多是赶路人;有读书人、商人、工人还有女人┅┅他眨了眨眼,很惊讶在这种地方瞧见年轻的女人。

「茶来啦!」店家送茶来,老头儿没下马车,直接接过托盘,递给店家铜板後,便迳自倒起茶来。

「爹,敢情您是忘了小儿我还在马车内渴得要死?」车幔被掀起,露出一张年轻的黑脸。

「嘿嘿,你爹不争气,才五十出头,就忘了还有个儿埃」老头儿将茶壶交给儿子,随即轻啜一口茶,喷了出来。「这是什麽茶!」他叫道:「店家、店家!你这是什麽茶┅┅」

「别闹事,老爹。」黑脸小子倒是随遇而安,咕噜噜地灌下好几口。「茶棚卖的茶只是解渴,你就当是喝水就好,要是砸了这一回,我虽是你小儿,也救不了你啦!」

老头儿闻言倏然一惊,立刻忍气吞声地喝下口。

他们的对话引起茶棚内几名赶路者的注意。好奇地往马车望去,注意到老头儿奇丑无比,儿子虽脸黑,却也眉清目秀。有人的颈子伸长了点,瞧见黑脸小子的身後彷佛有一具棺木。

「秽气!」立刻有人低叫,将脸撇开。

「我瞧他们像是有底子的人,极有可能是江湖人。」

「这倒是,你注意到了没?那老头儿的背瘤大得可怕,竟也能将背挺得像竹杆似地,不是神功是什麽?」

「噗」地一声,黑脸小子及时将茶水喷向车内的棺木,才免於老头儿一身湿。

老头儿的双腮似乎变得更红,连眼眶都布满血丝。

「老爹,你什麽时候练成神功啦?」

「死儿子,你给我住口!」老头儿随即放大声音道:「咱们这一回可真好运,布下天罗地网,总算抓到他了。」

「是啊是啊,总算抓到他了。」黑脸小子附和道。

「抓到他的时候,你老爹我先赏他两个巴子,害得我受了这麽多年的苦,你知道的,要不是他,我不会身在地狱多年埃」

「是啊是啊,老爹做得好。」

老头儿瞪他一眼,正要开骂,发现黑脸小子的视线落在茶棚内的年轻女子身上。他顺着望去,瞧见那名女子是闺女打扮,没有江湖味儿,她的衣服┅┅「天,廉价货,没有眼光,究竟是谁建议她穿成这样的?」

「不会啊,我瞧得挺顺眼的。」

「呸!她怎适合这种没有颜色的衣服,腰带要垂坠饰,最好是纯金打造的,走起路来会叮叮咚咚地作响,就配她这样的大美人儿┅┅」

「叮叮咚咚地好警告你有人来了,是不?」

老头儿心虚地哼了一声,又瞧见方才在隔桌一直在偷窥她的几名彪汉忽然往她走去。

「天,不会吧,我就知道红颜祸水,人长得这麽美只会生事┅┅」出於本能,老头儿立刻要跳下马车。「老爹,你想干嘛?」「去救人啊!」

「凭你的功夫?」

是啊,凭自己的功夫确实不如她,要救人可能倒头被人救,那多丢脸埃「出了意料之外的事,那┅┅咱们该怎麽办?」

黑脸小子忖思了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老爹,那个姓聂的治不好你,我们就拿他家人开刀,这个人你确定是聂家人吧?」他高亢尖锐的声音终於引起那年轻女子的注意。

「是┅┅是吧!」老头儿的心怦怦跳着,答道:「我特地查清楚了,聂家老八在松竹书院教书,我正是在往松竹书院的路上发现他的,人丑得紧,又戴着个面具,是不?」像要证明,他拿出打造精美的半面面具。「嘿,现下他躺在棺木中哩┅┅」

接下来老头儿说什麽,她已经没有再听了。耳畔轰轰作响「棺木」二字──那个面具确实是聂渊玄所有┅┅棺木、棺木┅┅那表示什麽?

「小美人,陪大爷喝喝茶,好不好?」几名江湖大汉涎着笑逼近她。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就不要冲动地离开他啊!

「小美人,爷儿在说话,你是没听见还是耳聋┅┅」伸手欲抓住她的柔荑,她挥开衣袖,连眼也不望他的,低咆:「滚!」

大汉被她运气飞震撞上树干,黄叶一古脑儿地落下。

「我的天、我的天啊┅┅」老头儿才一眨眼就见她闪到眼前,结巴道:「姑娘你有何事?」

「里头是朝延命官聂沧溟的八弟聂渊玄?」童音一冲起来,老头儿的头皮就发麻。

「里头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干你何事┅┅」还没说完,就见她伸手探来,欲掀车幔。

老头儿该出手的,但因为惊惧过度而胆怯,黑脸小子「啐」地一声,连忙双掌击向她,连她的衣袖也没碰到,即「啪啪」两声,被打了两巴子。

她钻进车内,眼里只有那具半掩的棺木,左边似有人也有淡酒味,她没有搭理,扑前看见棺木内确实躺着聂渊玄。眼前为凭的事实狠狠地挖裂她的心肺,让她痛得眼花了、再也瞧不清了。

「怎麽可能┅┅」她不成声。才短短一个月啊!他怎会┅┅怎会┅┅有劲风逼至,她直觉翻掌要挡,突然又收起掌势。她还在挡什麽?他死了,死了,还有什麽好挡的?

十年来,她的心里一直有他,没有想过他会死,如今他死了,她还挡什麽?

原掌势已收,任由对方打下,心底又突起一个念头──没有报仇,她不甘心,立刻要挥化来势汹汹的劲风,但为时已晚,来人双掌一气呵成地将她打进棺木之中。

「快!」「封棺!」「迟了咱们全完蛋啦!」

有人迭声叫道,她要出掌打碎棺盖,又怕伤及他的身躯,短短一念之间,棺木已然阖上。

棺木之外,众人满身大汗。

「不┅┅不会有事吧?有没有呼吸的空间?」老头儿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点你就不必操心了。」始终躲在马车内的一名男子望着自己的双掌。没有料到会毫不费力地将她抓住,他一直以为这个计画破洞百出,她怎会不察呢?「明明方才她可以回掌挡我,为什麽不挡?」他喃喃自问。

老头儿抚着胸口,爬回前头的车位,咕哝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啦,你不能先走,就待在这里头,我怕┅┅我怕又出了意外┅┅」他要驾马车,却见茶棚内每个人都在瞪视着这里,有名读书人张大眼睛瞪着他,眼里充满恨意,他立刻傻笑:「嘿嘿,各位不必介意,她与咱们有仇,有仇报仇是理所当然,谁再看一眼,我就挖了他的眼珠!」

语毕,他起鞭抽马,马车立刻在官道上奔驰起来,经过那名大汉时,老头儿哼了一声,将指尖铁珠弹到大汉的笑穴。

「你真过分!」黑脸小子爬到前头来跟他一块坐。

「什麽过分,敢调戏良家妇女的都该死!啐,那是什麽死人脸?这种脸也有人会调戏,连点妆也没有上。」

「哎,她素颜也美啊,何必在脸上添什麽胭脂水粉呢。如果她没有人要,我倒不介意娶个妻大姐!」

「去!你等八辈子也等不到┅┅」一思及她躺在棺木里,就浑身发毛。「我的天啊,我真的做了,我的天啊,她一定会报仇的,我的天阿我的天啊┅┅」

马车愈驶愈远,总在官道的转弯处消失。

茶棚内人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後,一个细微的声音冒出来:「咱们要不要去找捕快?」

「要找!」读书人悲愤交加地泣道:「而且还会有画像,我将那老头儿记下了,他竟然敢害死咱们书院里的八师傅!咱们学生绝不会放过他的!」

※※※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像中蛊般,彷佛有人不停地在她耳畔低吟。

会是谁?这世上懂得她的心思。「该起来啦,练央。」

她微微呻吟,张开无神的黑眸。

「作恶梦了吗?怎麽流泪了呢?」温热的大掌如春风拂过她的脸颊,她定晴一瞧,张大圆眸。「你没死!?」童音又惊又喜。

「我怎会死呢?」他温笑。

「难道是梦┅┅」话才说完就发觉自己躺在他的大腿上,身上盖着薄被,丝绸的布幔遮去床外的光景。

她翻身起来,顿觉自己体内失了气,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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