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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讨了个没趣,也不着恼。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方道:“今天是神御军大军凯旋之日,外面可热闹了!听说父皇准备加封傅筹为‘卫国大将军’,手握三军,位比诸侯。七哥,看来你又要进宫了!”
宗政无忧靠着椅子,懒懒地望他一眼,道:“他受册封,与我何干?”
九皇子道:“当然有关系,当初二十万大军被困,险些全军覆没,要不是七哥你的妙计,他哪会有立功的机会!”
宗政无忧哼笑一声,淡淡嘲讽道:“即使没有我,他也一样可以破阵退敌,大败北夷国,直捣黄龙,凯旋而归。”
九皇子一愣,不解问道:“不会吧?如果是他自己就能办到的事,为何还要向朝廷求援?”
宗政无忧轻啜了一口茶,神色清冷,沉声道:“倘若没有我分他一半功劳,你以为……他得胜归来,能掌三军大权?”
漫夭只听不语,心中暗道:若果真如此,那位传言勇猛无匹的将军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不禁懂得战术,更是深谙权谋之术。如此一来,既可大败北夷国建立不世之功,又可免受帝王猜忌,临天皇若稍有一点野心,必会授他以军之大权,当真好计谋!此人,不简单!而宗政无忧与之相隔千里,却能根据形式变化,将一切看得这般透彻。这样的两个人,若有朝一日成敌对,不知谁胜谁负?
九皇子也是一点就透的人,他皱起眉头,忙道:“原来傅筹的心机,如此之深!七哥,你得想想办法啊,这军权落到他手上,可不是好事,万一以后,他有异心……”
宗政无忧冷声道:“这些事,自有人会操心!”
九皇子见他神情冷淡,识趣的打住。端起茶杯欲饮,还没递到唇边,目光不经意落到漫夭扶着杯子的手,修长纤细的手指,莹白如玉,暖黄光线映照着淡粉色的指甲,看上去光芒润泽,直想将那只手捧到自己的手心里呵护着。他眼眸一亮,也没多想,执起她的手,凑上去仔细欣赏,惊叹道:“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璃月的手,长得这么美!”
漫夭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从前,握手是正常的礼节。宗政无忧眸光一沉,看九皇子一个劲儿地凑近,一张脸都快贴上女子的手了,而她半点挣脱的意思都没有。他抬头望了望天,忽觉今日天气有些闷,无端的让人心头堵得慌。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凉茶果然比新沏的茶多了一丝苦涩的味道。他剑眉一皱,放下手中的杯子,不自觉就重了几分。漫夭微愣,有些奇怪地抬眼看他。
九皇子似没听见,仍一个劲儿地研究她的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忽然说道:“啊?!好像前阵子,我也见过一名手长得特别美的女子!是谁来着……我想想啊……”
漫夭心中一惊,就在两个多月前,离王府门口,他曾称赞过她的手!
第二十四章 奉旨入宫
漫夭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九皇子还在努力回想,这时,门外远远地一声高呼传来:“圣旨到——离王接旨!”
九皇子一听,立刻忘了刚才正琢磨之事,回头笑道:“七哥,我说吧,看……来了!”
宗政无忧冷冷地瞥了眼门口,面无表情。陈公公进来后,硬着头皮宣旨,也不等离王跪听,他知道就算等也等不到。
圣旨无非就是说宗政无忧此次献计退敌有功,如今大军凯旋,要论功行赏。宗政无忧冷笑,对陈公公道:“你去回话,就说是本王说的,以后别有事没事召我进宫,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
陈公公听得“扑通”一声跪下,紧低着头,声音中透着丝丝苍老之感,道:“老奴不敢!陛下有旨,待老奴宣完旨意,需在王府跪等王爷入宫。还望王爷念在老奴曾尽心侍候贵妃娘娘和王爷多年的份上,体谅老奴这一把老骨头,就别再跟陛下置气了,早些进宫吧!”陈公公曾是云贵妃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直到云贵妃离世之后,才被调往临天皇身边。
他又来这一套!上次是老九,这次是陈公公,下一回又会是谁?宗政无忧双眉一拧,眸光遽冷,手握紧茶杯,一个用力,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杯子被捏碎,青瓷碎片深深扎入掌心和指间,刺痛入心,他却已然麻木没有知觉。一挥手,将碎裂的瓷杯狠狠地甩了出去。青花瓷片砸在洁白的地砖,碎成更细的残片,带着殷红的血丝,触目惊心。
“七哥,你这是做什么?”九皇子大惊,飞快地掠了过去,欲查看他手上的伤势,却被他拂袖挥退。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陈公公眼眶都红了,无奈叹道。
漫夭一震,这样的宗政无忧,她还是头一回见。明明该是愤怒之极的表情,但他眼中除了淡漠和冰冷,其它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的心里究竟埋藏着怎样的伤痛,需要他以伤害自己的方式,以求身体的痛来缓解心里的痛?她的心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一般,有些微的疼痛细细碎碎的蔓延开来。子女对父母的依恋是天生的,他们会渴望父母的温暖,希翼得到他们的爱和关怀。可宗政无忧为何对临天皇的宠爱有着如此深的恨和厌恶?
宗政无忧看也不看自己的手,只淡淡望住陈公公,沉声问道:“那些话,是他让你说的?”
陈公公低下头去,仍然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沉重压力,叹了口气,抬起的眼有着悲伤和无奈,道:“王爷,陛下有他自己的难处,他是爱您的!他对贵妃娘娘的感情,谁也比不上,当年的事……”
“够了!!”宗政无忧突然一声厉喝,打断陈公公未完的话。他面色苍白,双目阴沉邪冷,显然已经动气,冷声道:“看在我母亲的情份上,此次,饶你不死。倘若今后再敢提起,本王……定不轻饶!冷炎,送陈公公!”
陈公公站起身,望着眼前与贵妃娘娘有着一模一样面容,曾经聪慧善良的七皇子,陈公公过早衰老的面容没有任何惊惧,只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与无可奈何。再次叹了一口气,望了眼一旁愣神的漫夭,缓缓道:“陛下还有口谕,如果王爷不放心留璃月公子一人在王府,可带他一同前往。老奴还要去容乐公主府宣旨,就先告退了。”
漫夭一怔,自宗政无忧抱着她出刑部大牢之后,外界便有无数流言,称离王不近女色的原因是他好男色,近来看上了拢月茶园比女子还美的璃月公子,趁其身陷牢狱之机将其接入府中。甚至还有人说,这次刺杀其实是离王自己搞出来的,目的就是带她回王府。不用想,这必定是太子散播的谣言。可临天皇,让宗政无忧带他进宫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陈公公方才说要去。。。。。。容乐公主府宣旨?漫夭心中大惊,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扩散。
九皇子拦住陈公公,难得有几分敬重,道:“公公请留步!公公说要去容乐公主府宣旨,难道容乐长公主也要进宫?该不会今日封赏将士之后,还要为她开办一个选夫宴?没这么快吧,还没到六月之期呢!”
陈公公道:“老奴只是奉命宣旨,其它的,老奴也不甚清楚。不过,虽说陛下许了六月之期,但和亲之事不宜拖得太久,这些日子,陛下一直为此忧心难眠。若借此机会,让公主与名单上的人都见个面,也能增进些感情。九殿下既然在名单之内,就该多为陛下分忧才是!老奴告退!”
陈公公走后,漫夭黛眉紧皱,难道临天皇真要收回六月之期的承诺?幸好在泠儿他们两回府之前,她有叮嘱他们如遇宫中之人如何应付。只是,让人头疼的是,璃月公子要进宫,容乐长公主也得进宫……希望不会出大问题就好!
九皇子拉住宗政无忧,急急道:“七哥,这可怎么办?万一容乐长公主选中我了,你可得帮我!”他那表情,就好像容乐长公主是洪水猛兽一般。漫夭不禁蹙眉问道:“九殿下这般担心被容乐长公主看中,就因为她容貌丑陋?”
九皇子道:“我不喜欢丑女是真,但也不全因为这个。这女人嘛,在外面怎么看着都好,娶回家了,麻烦事就多,所以,我现在还不想娶妻……不过呢,如果换做是璃月你这样的美人儿,那就另当别论了!”说着他一脸诞笑,人就已经凑过去了。
漫夭还没来得及闪呢,已经被一只大手一把扯开好几步远,她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诧异抬头,只见宗政无忧眸光一闪,迅速垂下眼帘,面无表情,语气淡淡道:“去准备,一会儿随我进宫。”
漫夭看了眼衣袖上的殷红血迹,皱着眉,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九皇子道:“七哥,你把人家衣服弄脏了,惹她不高兴了。”
宗政无忧这才看了眼自己的手,神色淡漠,仿佛那些伤口与他无关似的,继续坐下若无其事地喝茶。九皇子看了眼他受伤的手,无奈道:“我也回去准备了。七哥,你别忘了处理伤口啊。”
九皇子离开片刻之后,漫夭回来时,还穿着那件衣裳,手中拿着布巾,端着一小盆水,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手,给我。”
宗政无忧一震,她皱眉不是因为他手上的血染了她的衣袖?!对上她明澈如水的眸子,那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异常真挚。他不自觉地向她摊开掌心,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漫夭的心轻轻一颤,伤得这样重,他竟然还是这般淡然无谓的模样!
宗政无忧怔怔地看她细细为他清理伤口,将那些深入肌肤的残渣碎片逐一挑出,表情格外认真,似是在处理一件与她有着莫大关联的事件。她的动作轻柔,令那些伤口处传来的丝丝痛感仿佛化作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愫在心头一点点漫过,有些温,有些暖。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阿漫……”他不由自主地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嗯?”漫夭抬眼看他,一眼便望见了他眼中来不及收拾起来的柔软,那是褪去了所有冰冷的表情,有着她从未感受过的真实。
宗政无忧一对上她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迅速转过头,收敛心绪,垂眸淡淡道:“速度快些,该进宫了。”
第二十五章 再次相遇
皇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临天皇于乾坤宫外犒赏三军,所有有功之士皆论功行赏,唯离王迟迟未到。
近黄昏时分,一辆华丽马车披着夕阳余晖,缓缓驶过数道宫门,直入皇宫内城,无一人拦阻。漫夭无语望向坐在对面的俊美男子,上午到黄昏,这就是他所说的……速度?看来宗政无忧比她更讨厌进宫!
“吁——”马车行至内城一条僻静的宫道,突然有一名黑衣男子出现,跪拦马车,神色焦急道:“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车内宗政无忧一听这声音,便知是九皇子的贴身侍卫冷寒,不禁皱眉,道:“讲。”
冷寒忙道:“启禀王爷,九殿下因拒绝陛下的赐婚,触怒龙颜,被杖责一百,关入了幽思宫。”幽思宫,专用于幽禁犯了重大过错的皇子或公主之地,通常进了那里的人,即便是能活着出来也都只剩下半条命。
宗政无忧面色微变,道:“何时之事?”
冷寒应道:“半个时辰前。”
宗政无忧又问道:“他……陛下现在何处?”
“回王爷,陛下在御书房。”
赐婚?漫夭一惊,九皇子在她名单之内,若是赐婚,那必是与她相关!临天皇贵为一国之君,既然应了半年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