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步子便要往前去。“云……”她很怕一眨眼邵云又不见了,急急的踏出了几步,不想一个趔趄,原本还未没及腿边的泥淖竟一下涌到了腰际处,“你别走……别走!”
近乎哀求的唤声让邵云终于回过了身来,他淡淡笑着一语不发,漠然的眸子里闪着叫人读不懂的光,怪异又冰冷。
“邵云你别走……别走!”桃喜只觉自己冷极了,身下的泥淖已经没过了胸口,她绝望的看着邵云转身离去,不禁大力的挣扎了起来,可越是挣扎,身子就越往下陷的快,不一会,那泥便灌到了脖颈上,直往口中涌来。“别走……别走……”泪眼模糊中,桃喜无助的翕合着唇瓣,她再是唤不出声来,只能等待这片污浊的沼泽将自个儿整个吞噬,“别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窒息的黑暗里,桃喜忽觉一双手臂拥住了自己,她已放弃了生念,紧紧闭着眼始终没睁开,却听那人一面轻拍着她的后背,在耳边柔声话道:“做噩梦了?好了,没事了……”
立时间,若有似无的清苦药香弥漫了四周。桃喜大口喘着气,蓦地张开了眼看时,那个坐在床榻边上喁喁轻语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梦里头苦苦追寻的邵云。“邵云?”她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探着手抚上了邵云的面颊,下一瞬,却又似触电般缩了回来,支吾问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见桃喜警觉的盯了自己看,邵云心下一沉,尴尬的松了手,还是笑着绕到了屏风后边,背身说道:“你这一声别走,怕是说的太晚了,他已经走了……而我,又一次对你食言了。”
“你在说什么?”桃喜愣愣听着,猛地想起邵文在屋里宿了一夜的事实,慌得一下从床榻上跌了下来,失声问道:“走了……你见着邵文了?”
“你怎么了?”邵云紧张的绕出屏风来看桃喜,乍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儿愣怔在地,不觉停驻了步子,又绕回到屏风后头,暗自平缓着声气说道:“地上凉,你的衫子我替你搁榻上了,起身吧……”说着,头也不回的便朝了门外而去,“我没见着他,不过他人应该还在埠头,你等着我,我这就差人去把他追回来。”
“邵云!”桃喜疾呼一声这才灵醒过来,急急赶至门边上,也不等邵云反应,已是一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慌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去……别去……”
“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邵云沉稳笑笑,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等着桃喜回答,这时,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的杂沓声。
“出什么事了?”桃喜局促望的了邵云一眼,见他一推手出了房门,便忙披上件外衫也跟了出去。
“少爷!夫人让您赶紧过去一趟!”门外,岁冬正带了李语晴跟前的宁香从楼梯口一径跑过来。
“姑姑,你慢些说……”邵云隐隐觉着不安,只未等俩人近身来,已是遽步迎了上去问道:“夫人喊我什么事?”
“是老爷!老爷他……老爷他不好了!”
邵云不可思议的看着岁冬,起初以为听错了,见一旁的宁香嘤嘤哭了起来,心下一阵烦躁,不禁一口喝住了道:“哭什么!孙先生不在府里?去请!”
“不是的少爷,孙先生来没用……”岁冬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胳膊,将宁香拽了身后,却还是镇定不下来,剧烈的抖动着唇瓣回道:“夫人报了巡捕房!老爷屋里淌了一地的血,进门看时……身子已经凉了,还被人……被人吊了房梁下……”
“……”邵云瞭了眼水榭亭边的一池莲花,怔怔着半天也没能反应。彼时,院里吵吵嚷嚷的拥进了一大片人声。见是管家心急火燎的带着人过来,他这才清醒了几分,“戴管家,你用不着上楼来,我都知道了……现在开始除去夫人跟我,谁都不准靠近老爷房门一步,各位奶奶就安置在自己院里,我一天不发丧,这府里就一天不能听着哭声……”
“唉!”管家一头一脸的热汗揩着,忙从廊下又跑回了院当央,“少爷您多保重,老奴这就去办!”
“还有——让门上的人仔细着些,巡捕房的人一到,就带了从偏门进,大门不行!”邵云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见院里还守着几个熟悉的长随在,一迭连的点出了几人的名字,紧跟着一指月洞门下正不明所以的永顺,突然厉声命道:“你们几个跟着永顺去,把府里上上下下搜一遍,凡是昨晚上见过老爷进过老爷屋的,统统都给我扣下来!”
“少爷,您还忘了个人,他昨夜里也是见过老爷的……”
“你说二少爷?”
“是,二少爷。”
“闰月,替我进澄山一趟,要找谁你心里有数……告诉他,无论用什么法子,我一定要见着这个不孝子!”经岁冬一提醒,邵云倏地回了身去,摆手招过闰月,却意外的看见桃喜倚在窗格子旁,竟是被他的话唬得一下煞白了面色,“姑姑,带她回房去。”
“我不回……”桃喜一把推开岁冬的搀扶,须臾之间,记忆如火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似乎又瞧见了邵文袍子上沾着的斑斑血迹和他那不自然躲闪的目光,让她整一颗心都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府里那么多人见过老爷,你为什么只怀疑邵文一个?”
面对桃喜无可理喻的质问,邵云丝毫没有理会,一转身,便朝了西向的楼梯口大步而去,“我们走。”
“邵云!”这一幕像极了梦里,桃喜追着跑了几步,见邵云怎也不肯听自己说话,心一横,索性是在他的身后跪了下来道:“他都已经走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
话声一落,周匝一片死寂,空气像是被冻结住了一般,连若有似无飘着的淡淡莲香也一下变得刺鼻的难闻。邵云立在煌煌白日下,总觉着下一瞬就会被头顶肆虐的阳光吞噬殆尽,他不敢回头去看桃喜一眼,痴茫的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直过了许久,才幽然语道:“父亲,也是他的父亲……我没有怀疑他,也从没想过要对付他……从来都没有。”
“就算你没有,可你能保证旁人也没有么?三娘的死,我一辈子忘不了,原是邵家人欠了他的,邵文若是想回来,自个儿会回来,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桃喜一面哀哀问着,谁扶也不肯起身,她在等邵云松口,可她却没有把握。一时间,绝望的潮水漫过心头,让原本还狂跳不止的一颗心就像死了一般,每跳一下都会剧烈的抽搐一阵。
“我知你护他心切,我这儿也是一样的……”邵云淡漠的嗓音里听不出悲喜,说至此,这才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处回过了身来道:“就因为如此,我才要他回来,要他把事情交代了清楚再走,这是一丝一毫都错不来的,一丝一毫都不能落人口舌的大事,他也许不在乎,可我不能不管!”
“说到底,你还是怀疑他了……”桃喜心知与邵云说这些都是无用,挣扎着沉吟了半晌,终是凄凉一笑,开口问道:“倘若我能作证,证明他离了偏院后再没进过老爷屋里,你是否可以勉为其难不再逼他回来?”
“你们先走。”邵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挥退了廊下的随人,遂已,走了桃喜跟前,却是一脸沉痛的说道:“作证?你拿什么替他作证!这不是儿戏,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那你让他走……”桃喜有片刻的犹豫,见邵云半道里扶着自己的手蓦地收了回去,她忽觉一阵心灰意冷,又固执的跪了下来道:“邵文昨夜里一直与我在一起,他哪也没去,一直在我屋里,我能替他作证,你让他走……”
只话犹未完,面上突然红辣辣的一痛,桃喜手捂着半脸面颊,羞愧的抬起头来看邵云时,却见他已背转了身去,正一瞬不瞬的盯了自己的手掌愣愣出神,“说完了?你起来,我让他走……你也走。”
“不是!云……不是你想的那样!”桃喜狠狠一惊,忙不迭立起身来去握邵云的手,却不想他一闪身,攥在桃喜手心里的便只剩下了他那宽大的一角外袍,“邵云!”
“放手!”剧烈的耳鸣过后,是一波接了一波的窒息感蔓延全身,邵云逃也似的想要摆脱一切,见桃喜紧攥着自己的袍子不肯松手,身形一顿间,竟是将那一角衣料决绝的从袍子上扯了下来,“所谓割袍断义,不过如此!”
邵云越走越远,渐渐消逝在白茫茫的一片日光尽头。此刻,正一阵穿堂风吹过,桃喜呆呆望着手中的袍角被风带去天边,只眼波一转间,它却成了一朵白云,悠悠而来,又悠悠而去……
第176回 斯人独憔悴
几日下来,府里上下皆是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素白的灵幡,白幔汪洋似海的悬满了每一座屋院,风一过,布了灵堂甬道外上的纸人纸马便会瑟瑟颤起,发出阵阵凄凉的呜咽声,好不幽怨。
自邵云封了邵政民的主院后,下人房里似乎就开始传出了可怕的谣言来。起先还是些幽兰居闹鬼的闲话,什么三奶奶披着戏服在月下咿呀唱曲,唱得什么,服色面貌,无不绘声绘色的人人见过一般,慢慢的,见邵文始终没有露面,胆子稍大些的便说二房阴气重的很,死的死,病的病,如今二少爷不知去向,二少奶奶又莫名害了心病,算上那未出世的孩子,竟凋零的没一个好下场,老爷指不定就是三奶奶缠死的……一时间,人心被唬得惶惶不安,青天大白日下,尚且不敢有人靠近幽兰居半步,夜里更不必说,胆小怕事的丫鬟婆子们宁可绕些远路上各自的主子房里听差,也不愿就近从幽兰居过。
如此一来二去的,李语晴索性叫管家拆了幽兰居的门面,让在院外砌起一圈高墙永不进出,却不想邵云不答应,而此刻,巡捕房正也结了案,局长高天道本是邵政民故知,亲临邵府拍下案来——邵老爷系服毒自戕,一干嫌疑人等统统无罪释放。邵云也不忌讳,当日发丧,当日便放出了话去,父亲大人思念已亡的兰夫人成疾,药石无医,追随兰夫人而去,冥河终归。下葬一日,更是当了族里族外的人,将缪霁兰的平妻位份记了族谱之中。李语晴立地气得不轻,儿子此事并未与自己商量,纵使她涵养再好,也难免愤然离场,母子关系一度陷入僵地,邵云却仍旧一意孤行,连着一月有余人事不理,直守着邵政民的灵位哀毁骨立,再没踏出过灵堂一步。眼见着旁日里好好的人也经不住此般打熬,李语晴心疼儿子,苦口婆心的劝了又劝,求了又求,邵云这才应了她断七之日出灵堂,不再继续苦守下去。
这一日,恰是张旭复辟落败第三十一天,京畿内外一团糟糕。桃喜一夜未眠,想着邵云再怎么不愿见着自己,邵政民的断七好歹是要去的,便早早起身穿了孝服,随手挽好发髻,也不等岁冬来叫,就径直出了房门。
廊下,一溜昏沉的白纱灯正微微晃着随风而动,桃喜仰面望了眼鸦青夜空上挂着的一轮月牙,待到回身去掩房门时,却意外的在门廊前拾到了一封信笺。
“桃喜亲启”——牛皮纸制的通体信封上,四字钟繇小楷书得苍劲飘逸。桃喜突然觉着一阵心安,其实不必启开了看,也知道这封信是谁写来的,可她还是急急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