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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澄清的琥珀色在暗沉的光线下显得浑浊浓重。
“我想松堂兄是聪明人……”邵文说着，从匣侧取出一折戏本，随手一掷，丢在了红昌的面前，“你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应该不需要我来言明吧？”
淡青锦面的折子静静的躺在桌面上，红昌只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己借出去的戏本。凤眼一挑，他终于认真的审视起邵文来。邵文虽然一直保持着笑意，可他眸中却很冷，甚至隐隐藏着一股怒气，这让红昌忽然又来了精神，打趣道：“我以为呢，平白无故多了那么多钱，也只是唱几场戏，原来是那娘子的正主找上门来了！我这是躲都来不及躲呢……”
话音刚落，邵文心中一怔，他并不太明白红昌说的话，沉吟道：“娘子？”
红昌见邵文独自疑惑的神情，并不理会，依旧漫不经心的问道：“据二少爷所知，我这人究竟擅长什么？”
邵文抿唇不语，似乎并不打算回答红昌的问题，也不打算坦白心里的计划。他在等，等红昌把那些所谓的关子都卖完，而他并不喜欢和这种人周旋。因为在邵文掀开匣子那刻，他清楚的察觉到红昌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整整五百个大洋在红昌视来竟是草芥，邵文敢肯定他绝不是个简单的戏子。
见邵文不说话，红昌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一杯接着一杯饮着。
日头渐沉，西边天空里最后一片绯云也随之消散，只剩下寂寥的彤红缓缓收拢光晕……
终于按耐不住的邵文，展手止住了红昌重新执起的酒杯。
“据二少爷所知，我这人究竟擅长什么？”红昌近似无辜的凝视着被邵文夺下的酒杯，却并不恼，“好像我这个人除了唱戏外，别无所长，成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另外还喜好……美艳风sao的妇人！”
邵文听着红昌这番言论，忍不住嗤笑出口，“松堂兄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让人好生佩服。在下看上的也正是你的那点喜好，所以特来奉上银两诚意，请你明日移驾府上，唱上几出好戏！”
红昌缓缓站起身，在邵文的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不禁垂首叹息道：“邹某本以为二少爷是那娘子的正主，却不想你竟别有所图！可惜呀可惜，那病西施般的人儿……我可实在提不起兴趣来，恐怕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邵文眉眼一舒，忽然走近红昌，反问道：“噢？真没兴趣？”他似乎有点明白红昌口中的娘子是谁了。
“即使那娘子有意，也请麻烦二少爷去回了她，不要为难红昌了……”红昌展颜轻浮一笑，“不过话说回来，二少爷这般貌赛潘安，又何必劳烦我呢？”
话音未落，邵文的脸上已蓦地变得冰冷，他攥起桌上的戏本道：“你们见过？这是你给她的？”派人跟了好多天，一直以为那戏本是冯青澜借了她的，却不想她居然单独跟这戏子见过面，而且还不止见过这么简单。心中一凛，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红昌狐疑的看了看满脸阴沉的邵文，难道他俩讨论的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既然不是那病殃殃的娘子，那就是傲然盛气的冯青澜。不过她倒算的上美艳风sao，一想起她那隆起的小腹，他就止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最后竟搞不清邵文到底意欲何为。
“你笑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红昌的笑声让邵文原本烦躁的心瞬间暴怒起来，什么娘子有意，什么实在提不起兴趣，光是他对她的称呼就让邵文掩不住怒气来。
淡青的光影带着劲风，朝红昌的面上砸来，可他毕竟是个练家子，只一闪身，戏本尚未擦到他的面，便被他接了下来。
“还没问二少爷是这位娘子的什么人呢？”定下身形的红昌只微微一愣，面上反而加深了笑意，轻佻之色溢满凤眸，“既然不是正主，这等隐晦的事，怎可拿出来说给你听？我想娘子也会不高兴的。”
因着他的话，邵文彻底被激怒了，他一把扯过红昌的襟口，满眼阴鸷，低声道：“我警告你，再一口一个娘子的叫唤，仔细了你这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我不管你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遇到她，你这个龌蹉的人，能滚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邵文紧紧盯着红昌毫无惧意的眸子。他脸上的放荡神色，不知何时已尽数退去，此刻的他是如此的淡然沉静，隐隐之中，像极了一个人，一个让他再熟悉不过的人。邵文心中一乱，又急速将他推了开去。红昌到底是什么人？这让邵文的好奇心不断的膨胀。
“二少爷就这么打道回府了？”邵文脸上阴晴不定，再下一刻，他已拂袖欲走。却被红昌喊住。
红昌着实在心下为他叹息，想不到他是这般的沉不住气，便决定不再戏弄邵文，自己其实对他提出的交易挺感兴趣的。这种不能公诸于世的荒唐之举，也只有他能干的出来。冯青澜，邵家二少奶奶，皖系大帅的千金，这些他早已打听到了。只不过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这二少爷竟会来此一招，而且是亲自来请了顶绿帽子回家。至于那位桃姨娘，没打听错的话，邵文该称她一声嫂子吧？看来这浑水，自己不蹚又该谁蹚……
邵文停下了步子却并未回身，只是斜睨着身后的红昌，冷冷道：“松堂兄没兴趣，在下不回府又该如何？”
“难道就不怕二少奶奶会怪罪你吗？”红昌的话让邵文霍然转身。
原来他心里清楚的很，而刚才一直是在作弄自己，红昌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人？不过如果他对己有利，而且又能镇的住冯青澜，自己又何乐不用呢。
“那就明日不见不散！”邵文展颜一笑，却格外的清冷，回身望着抱胸而立的红昌。
红昌玉立原地，容华似梦，正是绝美如妖姬，让人不能直视。须臾之间，邵文忽然感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让自己的心没来由的一搐。而红昌却含着别样的笑，缓缓躬身作揖道：“那我就不相送了，二少爷好走。”
邵文只是淡淡的报他一笑，随后推门而出。危险也罢，安然也罢，他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结果……
堂外潇竹沙沙，红昌瞄了一眼邵文远去的背影，又俯首看了看手中的折子，沉沉的笑着……
第91回 只道行路难
往北面的天空底下，俱是一片暗沉的橙黄，整整下了一天的雨却赶在傍晚前放晴了。
邵云望着那片被苍灰浓云压在最底下的淡橙天光，心里无端泛起了深沉的思念。而这份深沉的思念无疑只为了一个人。
“少爷，您是不是累了，要不咱们先在这儿停会，活动下筋骨？”因着天寒，邵云便让永顺和三顺同自己一道呆在车厢里。
“我不累，你们呢？”邵云收回视线，关切的看了看迎面而坐的三顺。
三顺也看出了邵云面上的倦意，但是少爷没有发话，他也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他想邵云的心里应该跟自己一样，想尽快到杭城。
坐在三顺身旁的永顺见他摇头，忙不迭的用胳膊肘支了他一下，可他却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永顺小声抱怨了一句，继续道：“少爷，三顺不累，可我累了！”
未等邵云发话，三顺便开口数落他道：“这里数你最金贵！咱们少爷都没累，你就开始喊累了！”
“你……你！你是木头疙瘩做的？也不知道心疼咱家少爷！”永顺毫不示弱的把话顶了回去。
邵云见他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斗嘴，只是扬起唇角，淡淡一笑，又把目光投到了撩起的车幔外。
他们主仆三人一路沿着水泽而行，除了夜里在途中留宿了一晚，基本都没怎么耽搁时辰，车马劳顿自然不言而喻，只是邵云心里一直记挂着这最后一条水路，因此马不停蹄。
寒风吹动着湖边枯萎的芦苇流苏，地上竟是野草灌木的残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初春生机。唯有那泛着微微波澜的澄蓝湖水，寂静如岁月，潺潺向南。对岸的崇山峻岭，只投下了苍黛的恍惚暗影，一道又一道，连绵不绝……
这些淡寥寥的景致忽然让邵云感到怅然。藏青的车幔轻轻扬起，他就这般茫然凝望，只是谁也不知道，映入他眼底的是那年正红的桃花和那夜迷蒙的月色……他是真的不该踏进那片桃花园，原来这一步，竟成万劫不复。
正在忆昔中的邵云，被马车的突然止住，拉回了神。他探首看了看车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像，而永顺早已快步下了车，正和车夫说着什么，声音有点吵杂。邵云疑惑的望了一眼三顺，嘱咐道：“三顺，你留在车里，我下去看看。”
三顺还未点头，已见邵云跨下了车厢。
“怎么了？”邵云见永顺正与车夫争论着，开口道，“有什么好好说便是，别动不动就这般急躁。”
“少爷！”永顺瞪了那车夫一眼，回身走到邵云的身边埋怨道：“跟他说好了到钱塘江的，可现在才进杭城郊外，他便不愿继续走了！”
永顺似乎还没同那车夫争论够，又踅了回去，指着他继续道：“要不是咱们临时改道，怎么会随便雇你的车，你做生意也忒不讲信用了，要知道咱们少爷可是……”
“师傅，是不是给你的车钱不够？这个好办，到了钱塘江，我们再加你。”见永顺絮絮叨叨的没完，邵云立刻出言打断。
“少爷！我跟他可是事先说好的，才不能给他加！”永顺急急朝着邵云摇头，却被邵云摆手止住。
“这位爷，不是我不想做你们的生意，只是这一带流民比较多，也只能送到这儿了。”车夫栓上马，边说边走到车厢后，想将他们的行李搬下车。
坐在车内的三顺听到了车夫的话，也踉跄跨下车来，他扯住了车夫的胳膊，问道：“杭城一向太平，有外乡的百姓也不足为奇，再说这一路来并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啊，你该不是晃点咱们吧？早知流民多，怎么刚开始还应下了？”
永顺也凑了过来，轻哼道：“就是，当初在三江渡口出发时，你怎么不明说，非把咱们骗到了这儿。也不打听打听这可是邵家的大少爷，还想着讹我们……”
“够了永顺，少说几句。”邵云一发话，永顺只得乖乖的闭上嘴，退后几步给他让出了路。而一旁的三顺也不再多语。
“一开始答应这位小哥是我的不对。现在生意不好做，我也想多拉一趟……”车夫见邵云走近，便赶紧解释道：“这里离钱塘江还有一段路程，我可以把那部分钱退给爷。可我真的只能将您送到这儿了。”
话毕，车夫便开始掏钱想要还他，却被邵云按住，只听他温和的说道：“这钱就不必还我了，我也不为难你，既然师傅不愿意再往城里去，那就到这儿吧。”
“少爷！”这下连三顺也无法镇定了，他诧异的望着邵云淡然的目光，满脸的不可置信。
“少爷，您没开玩笑吧？这荒郊野外的，你让永顺我哪里去叫车啊，这离运河口少说还有二三十里路呢！”永顺相比三顺更是激动万分。
邵云走至车厢后，径自提了一箱行李，望着前方平静道：“走着去。”
“这不成！”永顺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