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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走至车厢后,径自提了一箱行李,望着前方平静道:“走着去。”
“这不成!”永顺一把夺过邵云手中的手提箱,没好气的说道:“这次永顺可不能依少爷,我们这可还带着个瘸子呢!”说完还不忘递了一眼三顺。
“少爷,这次我可站在永顺这边,这么个走法,您身子怎么受得住,再说咱们又不是只到运河口就成了,咱们可是要走水路去苏北的呀!”
一听苏北,正在搬行李的车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邵云道:“原来爷是要去苏北,我劝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早知您是去那厢,我也不拉这一趟了。”
“何以见得?”邵云认真的看向车夫。
“自从北方的几个码头被征用后,我这去杭城的生意就多起来了,大家都指望着运河这条水路。别的不说,光是近几日,我可见了不少南下逃难的流民,那场面您没见着,肯定是不会相信的。”邵云见车夫的神情格外严肃,并不像是胡诌出来的,于是他轻额了首,示意车夫继续。
“咱做生意的,说到头看中的还是钱,可现在是给我钱我也不愿做那生意,您想想那情形该是多乱。被抢是小,万一碰到几个亡命之徒,那可是没命继续挣钱了。”车夫说到一半,永顺和三顺也凑了过来,“您看现在江夏码头的商船都不来了,肯定是出事了,指不定是被北洋军征用去了,而那流亡的难民听说好多都是苏北那处逃命来的,可你们还要往那去,这……这……说句难听点的,这不是送死嘛!”
邵云听完,抿唇不语。自己左不过是个舞文弄墨的闲人,无论对政治还是对局势,也都是从报上得知的,最多也不过加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并没有认真深入的去探讨过。从某些方面来讲,他并没有邵文那番心思敏锐,或者说也没有眼前这个车夫对世道了解的深彻。所以他并不好发什么言论。
“少爷,这……”三顺随着邵云的蹙眉也紧紧皱起眉来,但话还没说完,冷不防看到前方林子里走出一群稀稀拉拉的流民,他们也是沿着这条路,往邵云几个来的方向走去。
邵云也听到了动静,匆匆回身往林子那头看去。那帮流民数量虽不多,可在他看来却显得骇然。有些是搀着老人,携着孩子赶路的,有的则干脆用扁担挑了两个孩子,有的……虽然形态各异,但唯一一点相同的是每个人都蓬头垢面,身上衣缕破烂肮脏,无精打采的赶着路。这就是战乱给百姓造成的恶果吗?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证,甚至流离失所,为了保命被迫奔走异乡。而这种奔波或许永远都没有终点,只会被一处一处的驱赶。
“您看,我没有骗您和两位小哥吧,这些还算少了,有时候好几波呢!”车夫用下巴点了点越行越近的人群,说道。
邵云回神看了一眼车夫,却带着茫然朝人群踱步而去。他未到海涂广袤的钱塘江,未见苍茫辽阔的运河口,却深深的被眼前的人景所震撼。他是如此的孤弱寡闻,而他又是如此的渺小,他甚至无法感受那些流民的疾苦……可他却是如此的为他们感到悲伤……
“少爷!我去!”三顺拐着腿,拦住了不断走向人群的邵云,而此时他们也听到了一个小孩的哭声。
邵云定睛寻去,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在人群中凄厉的哭着。他赶紧喊来永顺道:“你跟着三顺一道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过了半晌,三顺和永顺两人已牵着满脸泪痕的男孩回到了邵云的跟前。面前的孩子很是瘦弱,衣着单薄残破,满脸的泥尘被眼泪沾湿,脏兮兮的糊了一脸,他怯怯的望着众人,不安的抽回了被永顺牵着的小手,“你们是谁?”
“不要怕,你是哪儿过来的,家人呢?做什么哭成这个样子?”邵云缓缓俯下身,语气轻柔的问着。
“我是从苏州过来的,家里人没跑出来,就我一个人逃上船了,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就一直跟着人,可我谁也不认识……”小孩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刚才突然想起了我爹我娘还有弟弟妹妹,就忍不住哭了!”
“你叫什么?”邵云听完,眉头皱的越发紧。
小孩捻起污浊的衣袖,一抹眼泪道:“闰月!江闰月!”
邵云怜惜的看着小孩,展开手掌抚了抚他凌乱的头发,并没有说话。等他直起身时,三顺低语道:“少爷,刚才我打听了下,那伙人除了几个是从山东来的,其余都是苏北的,他们说现在都打到境内了。我看,您还是不要再冒这个险了,再说运河口那头也指不定会停运……”
“是呀,少爷,我把咱们的行李重新搬回车上去,还是按原路回府吧!”永顺挨着三顺,急切的说道,“为了那几单生意,不值得!让大家牵肠挂肚的,这样怎好呢!”
邵云垂首沉吟,他不想自己第一次出门办事,却是连目的地都到不了。
小孩见邵云面有难色,而那两个称他为少爷的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也出声道:“您要去苏北?”
“对,我要去苏北。”邵云看着小孩一副小大人的架势,暂时舒展了眉头,轻轻一笑,可笑中却似带着无奈。
“您听我的,不要去!”男孩说完,看了看众人,用力的摇了摇头,眼中闪着哀伤的眸光,“你们都不要去!”
邵云思忖了良久,终于牵起了小孩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去,“你无依无靠,就同我们一道吧。”
男孩先一愣,立刻目光如炬的对着邵云重重点了点头。
“少爷?咱们这是……”永顺和三顺对望了一眼,仓促赶了几步问道。
此时邵云已扶着小孩上了马车,自己也随之跨了上去,低沉道:“回去。”
“好嘞!”永顺略带愉悦又不敢张扬的应声还回荡在空中。马车已牵了马踅转方向,一路轻轻扬扬的按原路而回。在经过那群流民身旁时,邵云忽然喊停,让永顺把钱分了他们。
听着车厢外众人纷纷的致谢声,不知为何邵云的心中却有点苦涩。他能为他们做的仅仅只有这些,而其他的流民呢,那些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人呢,难道他遇到一个就救济一个吗?
淡橙的天光已被吞没,昏暗的车厢内,只能看到邵云闪闪幽幽的漆黑眼眸,而坐在他身旁的男孩却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飘忽又坚毅的目光……
第92回 萧音逐寂寥
一盏孤灯,伴着轻缓的碎步,从昏暗的长廊尽头,飘渺摇曳。
夜来云淡风清,桃喜对着与自己遥遥相望的寒月,忽的生起了遥远的思念。有太多的时候,她已越来越爱上这份独处的寂静,那样便没有人能看到她的心伤。
桃喜只披了件墨黑的披风,手里执着乳白纱灯,踱出偏院,一个人绕着环湖徐徐而行。从湖那头吹来的风,细细微微,却透着深深的寒气。不知不觉中,她走了好长的路,这才惊觉前头便是西院的桃园,而自己已是好久未曾踏入。
从月洞门外远远的望进去,桃园还是老样子,仅挂了几盏稀稀落落的清灯,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桃喜犹豫了片刻,原本已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正当她转身欲往原路返回时,却听到园子的深处传来苍凉的竹箫声,淡淡的凄楚如潺潺的流水淌过她的心间。只一刹那,桃喜放佛被那箫声吸去了所有的魂,禁不住往那幽幽明明之处莲步而去。
隐在暗处的人,并没有因为桃喜的贸然进入而停止。他像是没有看到这个单薄的剪影,又像是完全融入了自己莫名的愁绪中。正因为他隐在暗处,让桃喜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一个模糊的身姿,却让她觉得很陌生。心中微微一怔,好像邵府中并没有这等熟谙音律的人。这会是谁?
桃喜没有靠近他,只是立在月洞门下。直到最后一个音调已婉婉收尾,那种茫然的无奈像是在心中生了根,让桃喜久久沉浸在曲中的悲情里,那段没有诉说完的故事,留给她遐想一片。
等她匆匆回神,才发现那个陌生的男人早已抱箫伫立。他的目光往桃喜身上注视,却又像是透过她一直落到了悠远的时光中。即使隔的那么远,依旧能感受到从他周身溢出的哀伤。
“是谁!”当触及那淡然的明眸时,桃喜的心蓦地一动,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来。
听到桃喜主动的询问,那人反而垂下了头,须臾之间,所有的愁思消退在黑暗中。
“你……到底是谁?”遁入沉寂的桃园,让桃喜感到莫名的不安,见他垂首不语,她又缓缓启唇问道。而那陌生的男人却并未回答,只是大步朝她踱来。
桃喜一慌,扶着月洞门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那人已来到了门下。经过桃喜身旁时,他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低声道:“邹松堂……”
“红昌?”桃喜猛然睁大了眼眶,不可置信的提高了手中的灯笼,她终于看清了那双微挑的凤眼,吃惊道:“你怎么会在这?”
邹松堂抿唇不语,仅仅报她浅浅一笑。而桃喜只在他的眸中看到了自己极度异讶的倒映,她是着实想不到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邵府,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隐伤。
邹松堂并未停留片刻,掠过桃喜,疾速拐出了桃园。
待桃喜再回首,夜雾已起,渺渺凄茫。她局促的朝邹松堂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却丝毫不见他的踪迹。桃喜又紧张环顾了下四周,恐惧立刻灌满全身,手中执的轻纱灯,因着不安,掉落在地,她定是又产生幻觉了。桃喜早已顾不上落在地上的灯,急急的往回走,她不知道下一秒自己又会出现什么幻想。
原本匿入黑暗中的邹松堂,又徐徐踱步而出,他拾起地上的轻纱灯,留在唇角上的弧度变得越来越深……
快到偏院门口的桃喜已渐渐定下心神,她一味低头踱步,却与来人迎面而撞。
“桃喜姐姐……小心!”阿籽忙不迭搀住了桃喜,小声提醒道。
桃喜一抬头就看到了阿籽抱歉的目光,微微一愣后,缓缓抽回了手。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自己依旧没有办法单独面对她,竟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咱们好久没有见面了……”阿籽尴尬的垂下手,却见桃喜并未带什么从人,独自急匆匆的回院,心里泛起了强烈的疑虑。
桃喜勉力的扯了扯唇角,对着阿籽莞尔一笑道:“阿籽,进屋坐吧。”
“嗯!”阿籽眼中立刻带上了欣喜,而跟着她一旁的翠灵急忙迎上为俩人敞开院门。
“姐姐的院里如此冷清,怎么连个从人也不见?”阿籽因着刚才的尴尬,并未如以前那般亲热的搀上桃喜的臂弯,而是径自拾阶迈入长廊。
“他喜静……我也是,没事就让他们都回西厢歇息去了。”桃喜轻轻回道,不自觉的落在了阿籽的后头。而阿籽也并未缓下步子来等她,由自走在前头。桃喜心中微微一怔,阿籽嘱咐翠灵候在屋外的神情举止,俨然一副端雅的少奶奶,早已临驾自己之上。
“桃喜姐姐?”阿籽见桃喜愣愣的望着自己,原本已搭在长门上的手又放了下来。
桃喜立刻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