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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蓝莓说,〃他叫白羽。白色的白,羽毛的羽。你看过他的作品吗?我觉得他写得真的很好,虽然他不是很红,但是我知道喜欢他的读者就是真的很喜欢他,比如说我。他曾经说过悲伤的人身上会发出悲伤的光,而那些敏感的旁人会看得到。你看过他的这句话吗?我今天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简直就是一个悲伤的巨大发光体……〃
蓝莓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自己面前那个静静地面对着空的白色瓷盘子,和一个空的牛奶杯一言不发的男生,觉得自己的话真的太多了一点……
时间就这样在一个陌生的男孩和一个陌生的女孩之间流淌过去了。虽然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蓝莓没完没了天南地北地唠唠叨叨,但是蓝莓却觉得那个男生身上悲伤的光芒在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减退。
蓝莓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呃……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她看见那个男生脸上忽然现出了厌恶的表情,然后又转成了嘴角戏谑的一抹自嘲,〃回家?对我来说,家不过是一幢漂亮的大房子,和外面没有任何区别,只有我的小房间像一个小小的茧。〃
蓝莓心里一动,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小小的茧的说法。
〃不,我不想回家。不过……对不起,打搅你了,我现在就走。〃还没有等蓝莓回想出来,那个男生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蓝莓忽然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家,又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你……你可以睡在客厅里,我会从房间里把门关起来。〃
蓝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先是从街上捡了一个陌生的男生回来,然后竟然又留他住在这里?我看脑子有病的不是他,而是你。
第一部分 第10节:那么孤单 却偏说一个人真好(3)
蓝莓在心里骂着自己。
可是……她看了看那个男生站在门口的背影,他刚才有那么一小会儿仿佛忘记了他的悲伤。
她能够让一个那样悲伤坚硬的人眼睛里的悲伤渐渐减淡——这对于蓝莓来说,有一种小小的满足的快乐。
而此刻这个男生却又是如此地难过。他到底怎么了,经历了什么,这么年轻的一个男生,怎么可能在这么美好的春天的夜里这么地悲伤呢?
〃谢谢你。〃那个男生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我……我会把门从房间里面锁起来。我……我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我……也没有多余的枕头和被子可以给你。〃
〃不用。〃那个男生说。
〃哦。〃
蓝莓,蓝莓,你到底在想什么?蓝莓将自己的房间门锁好之后在心里问自己。
晚上的时候,蓝莓到底不放心,起来轻轻地打开门。
那个男生静静地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蓝莓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她摇了摇头。她不明白,这样的男生,怎么会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美好的春天的夜晚里,悲伤至此。
如果他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虽然是刚刚认识,但是以自己那——用经理的话说〃有点热心过度〃的性格,一定会帮忙。蓝莓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然而这个男生,似乎不仅仅只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那么简单。
月光透过蓝莓窗前的樱花树静静地照了下来,樱花的影子映在蓝莓的窗户上,像一幅美丽的画。
八十八楼,遇见魔术师
TheMagicianatthe88thFloor
大都市的夜,绚烂美丽。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客户在这个城市金融区里最高的建筑物的顶楼酒廊里继续白天未完的会谈,我则坐在旁边,继续着我的工作。
这个时候的工作通常比在会议室里要轻松,真正要谈的事情往往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此时的会话多半是闲聊应酬,建立彼此的关系。而有些人则会越过翻译直接比手画脚或者用简单的英文互相沟通。
正当我们这一桌爆出了一阵笑声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黑色衬衫,打着小小的黑色领结的年轻男子微笑着走到我们的桌旁,他只是将双手放在我们的桌边缘,在他将手移开的时候,桌面上多了一副扑克牌。
〃哦,魔术师。〃客户中有人兴奋地说,〃哇,我早就听说这个酒廊请了魔术师来表演助兴,今天还是第一次碰到。〃
第一部分 第11节:那么孤单 却偏说一个人真好(4)
我抬头静静地看着,他应该是一个成功的魔术师吧,能够被请到这样高级的餐厅酒吧来表演,能够将整个城市的灯光踩在脚下。
他有着魔术师特有的细长的手,灵活的手指。那一副普通的扑克牌在他手里成为了神奇的不可思议的道具,使得我们这桌的客人发出了一阵一阵的惊叹和笑声。
〃可以不用牌来变吗?可以变些别的吗?〃有人问他。
当笑容显现在他的脸上的时候,扑克牌瞬间从他的手中消失了。
他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张餐巾纸,叠成了花朵的样子,合在手心里。
〃吹一口气。〃他竟然将手递到我的面前。
我忍不住微微皱眉,在工作的时候,我从来不是人群注意的焦点,我更宁愿大家将我当成一个复印机而忽略,而且……吹一口气,这是多么幼稚老套的魔术的话语,大家都知道再然后他的手掌里面会飞出白鸽来……
〃吹一下嘛。〃我的客户在旁边兴奋地催促我。
我凑近了他合着的双手,轻轻地对着他的手吹了一口气。
他的手张开,刚才用餐巾纸叠的花朵不见了,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送给你。〃他将那朵花瓣柔软湿润的玫瑰递给了我。
旁边的客户轻轻地鼓起了掌来。
我微微有点窘迫地接了过来。
当然,其实不过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我是这桌唯一的女生。
他优雅地鞠了一个躬,〃我是魔术师李墨,希望你们喜欢我的表演。〃
网络上有一个叫做白羽的作家和我居住在同一个城市,他曾经写过——〃为什么,在这样繁华拥挤的都市里,我却觉得孤独得如身处黑暗的孤岛。〃
我猜想,在这个城市里,有这个疑问的不止他一个人。
夜晚,如果没有工作,是我独自的时间。在我的房间里,我装了两层遮光窗帘。卖窗帘的人觉得很奇怪,问我为什么要买两层遮光窗帘,一般人都是只买一层就够了啊。
这是我小小的世界,我自己陪伴自己的世界,我不要外面的光透进来。因为别人说所有的感觉和形容词其实都是相对的,没有苦就没有甜,那么如果没有悲伤,也就没有快乐的定义了吧。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或许孤独和寂寞的定义就会自动消失了吧。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就这样轻易地将我的爱情拱手相让,我当时只是不愿意给他选择的机会,而后来我才知道,我也没有给自己任何选择的机会。
第一部分 第12节:那么孤单 却偏说一个人真好(5)
我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继续学习,准备高级口译的考试,接下一个又一个的翻译工作。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渐渐地将自己封闭,而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却已经忘记怎么重新打开,怎么重新恋爱。
没有工作的时候,我将网络上白羽的小说翻译成日文。文字与文字之间的调换,一次又一次地删除不满意的翻译,一次又一次地重来,有时候我会想象着,这从一种语言到另外一种语言的转换,在我的笔下是一种再生——说着我一直想说,然而又从来不曾说过的话。
日文的写作习惯用长而复杂的句子,无数叠加的定语,我一点一点地组合排列着,力图最大化地保留作者试图传达的意思。我通常会花很长时间翻译好一篇白羽的小小的文章,然后便放在电脑的文档里不再动它,就好像有些人喜欢玩拼图最后再将拼好的拼图打散一样。
翻译到肩膀和眼睛都酸痛的时候,我便靠在床上看偶像剧。黑暗的房间里,电视的光芒变幻,我静静地面无表情地坐着,看着电视里虚构起来的美好的人生,美好的恋情。
有些时候,在女主角的眼泪流下来的刹那,我瞬间感到如此地想要哭泣,这时,我便会拿起遥控器,按下倒退键,女主角的眼泪会倒流,所有的悲伤的事情会倒退,倒退到快乐的情节,而我的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
我的人生,如果也可以按下倒退键……我会选择退回到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会努力争取我的爱情,我会勇敢地告诉他,我不愿意也不会放弃我和他之间的爱情。
今夜的凌晨两点,当那个女主角的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在我按下倒退键的瞬间,闻到了那被我插在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的玫瑰花的香味。
虽然我可以挡住外面的光,但是我挡不住春天夜里特有的味道。那株被插在玻璃瓶里的玫瑰花在这个春夜仿佛忽然绽放出了它所有的芬芳,我闭上眼睛,想象阳光瞬间透过那遮光率百分之百的窗帘照了进来,洒满了整个起居室,而我这个小小的简单的居室则在顷刻之间变成了开满玫瑰的玫瑰园。
这,可能就是我自己的,小小的魔术吧。
有没有一种魔术,可以将人变回到过去?即使只是让我回去对当时的他说一声,表白我对他明明白白的确定的爱情,让我努力过,争取过,那么——现在的我,就不会这么地不快乐了吧。
收件人:晴川
第一部分 第13节:那么孤单 却偏说一个人真好(6)
发件人:王以路
主题:你还是你,一点也没有变
晴川:
今天又有了你的消息。不过是很坏的消息。J说你病了。她说你实在是没有生活费,又不愿意向父母要钱或者是向身边的朋友借钱,于是去地铁站的出口处弹吉他唱歌。这是你吗?晴川?我不知道你的生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J并没有跟我说你在哪一个地铁站,不过就算我知道,我又是否会有勇气去看你呢?J说警察来赶你的时候,你提着吉他跑进了雨里。如果不知道你的现况,我可能会像以前一样笑你,真是笨蛋,一个大男生竟然还会被这淅淅沥沥的春雨给淋得生病啊?但是我知道,或许,在毕业之后,你困苦的生活,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方式,使得你的身体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
在听说你花了很多钱买了一套面试的时候穿的黑西装时,我想象着你穿着黑色西装的样子。对不起……我实在想象不出你一本正经地面试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是轻松快乐的,即使是唱着你写的悲伤的情歌,我也只是感觉到歌曲的悲伤,而从来没有在你的脸上看过悲伤的影子。
在听说你病了之后,我到底还是打了电话给你。
电话很快就被你接起来了。
〃在干吗?〃我问你。
〃在写歌。〃你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者是因为重感冒所致吧。你顺手拨了一下吉他。我在电话里听见熟悉的吉他声。
〃最近好吗?〃我问得小心翼翼,你一向是如此地要强和自尊,我不敢让你听出来我知道你去地铁站口唱歌的事情。
〃再好没有了。〃你说。
再好没有了……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