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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影消瘦,而因为昨晚在秋晨家的沙发上窝了一夜,衬衫西裤都有些皱,虽然并没有多狼狈,却还是显露出一丝疲惫。早上出城的时候他倒是想回去换一身衣服来着,可是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只好就这么穿了一整天。
“纪暮衡。”看着他的背影,秋晨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他转身回头,有些昏暗的楼道里看不清楚表情。
“谢谢你。”秋晨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地说。
除了苍白无力的道谢,她没法再给他什么。
“不客气。”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也小声地说,说完便掉头离去。
他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道里,终于渐渐远去,留下一片昏沉沉的静默。
秋晨星期一没有去上班,又没睡好,一直在床上赖到十点多,才被宋流韵一个电话吵醒。“赵秋晨,你干吗辞职?”她似乎站在走廊里,捂着话筒小声说。秋晨无奈,把星期五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听完故事,宋流韵立刻暴跳,“这个姓简的,平时看起来挺靠谱的,关键时刻竟然这么不够意思?”
“流韵,你小声点儿……我不做了,你还得在公司混。”
“混他个大头鬼!有这种领导,还有什么混头?”
“这次本来就是我的错……”秋晨试图平复她比自己还要激动的心情。
“这个不是错不错的问题。”宋流韵很正经地说,“关起门来怎么骂你都成,但是在外人面前必须得挺你。否则要他做什么?”
“我听说,简老师似乎跟那边公司谈了好几个计划,可能……”
宋流韵完全听不见她说什么,自顾自地说:“秋晨我告诉你,要是这次他真敢让你辞职,我就跟你一块走,还怕找不到工作不成。”
“你可别冲动。”
“什么冲动,要是你不在了,我们谁搞得定Bauer?还不给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她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流韵?流韵?”秋晨怕刚才她叫着要辞职被人听见,紧张起来。
那边安静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秋、秋、秋晨,我看见纪暮衡纪大律师进、进来,要找简老师……他是不是犯事了?”
“流……”秋晨刚想解释,话就被打断了。
“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八卦的宋流韵去了整整一天,到晚上才又打电话给秋晨,第一句话就是阴阳怪气的:“赵秋晨,看不出来啊,你不声不响地就跟人暗渡陈仓了啊。”
“什么暗渡陈仓……”
“少装蒜啊。”宋流韵一副逼供的架势,“我都说了我火眼金睛,一早就看出来你跟纪暮衡有奸情吧。”
“喂,你……”
宋流韵得意地笑起来:“别不承认了,老实坦白,你什么时候搞定纪暮衡,让他出面帮你摆平这件乌龙事的?”
“我跟纪暮衡没什么。只是正好跟他说了这件事,他帮我忙而已。”秋晨正经地说。
“那你可算找对人了。早上他进简老师的办公室没多久,简老师就跟他一起去了那个变态的娱乐公司,回来以后不到二十分钟,简老师就跟我说,让我下期杂志找个角落登一下勘误。这事就算了结了。”宋流韵赞叹,“这效率,这气势,简直是叹为观止啊。”
秋晨自己也愣了。她虽然说过相信他能搞得定,却做梦也没想到,仅仅是一天之间,整件事情就烟消云散。她虽然对这种打官司之类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也知道,每场纠纷都是旷日持久的,至少也要折腾上一两个月。他却用一个早上就全部摆平了?
那边宋流韵还在滔滔不绝:“你不知道,早上他那么大步流星地进来,多有腔调,简老师跟在他后面出去的时候,活像个小跟班,就差没给他拎包了。说起来男人还是一定要高啊,他比简老师足足高了一个头呢,唉,你说你抱着他的时候感觉如何?Kiss的时候会不会有落差?”
“宋流韵!你再胡扯试试!”秋晨跳起来。
“我没有胡扯啊。我早就说嘛,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太一样。谁知道竟然这么快就为你挺身而出,两肋插刀,英雄救美……”
“流韵……”秋晨无力地打断她列举成语的坏毛病,“求求你了,别再把我跟他往一块撮合了。”
“那怎么行,这么好的男人不抓住,难道你要等他结婚了去做小三啊?再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他站一块儿怎么看怎么配,要是你能跟他在一起,拍出来的婚纱照肯定很好看……”
“我不跟你说了,煤气上烧着东西呢。”秋晨实在受不了她天花乱坠地幻想,赶快编了个理由挂掉了电话。
秋晨犹豫了一下,决定要打个电话道谢。翻了半天手机的通讯录,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他的号码。她只是曾经有过一张他的名片,还是将近一年前宋流韵第一次采访他那天给她的。而他的名片,被她放在办公室的名片盒里,没有带回来。她没想过自己会跟他有任何工作关系以外的联系。一切就像在织网,她和他之间就从一根线开始,织到现在的密密麻麻。
没有他的电话,她只得在MSN上等他上线。等到快十一点,她以为今天等不到他了,他却忽然上线了。
她忙不迭地问:听说你今天去过我们公司了?
他很简短地回答:嗯。
刚才就想打电话谢你的,结果没你号码,只好在线上等。
她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起来一听,纪暮衡的声音有些喑哑:“现在你有我的号码了。”
“嗯。”秋晨想了想说,“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
“不用这么客气。小事一桩。”他似乎很累,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
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的,只是他不肯说,她也不方便再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竟然沉默了。
他见她没了反应,反而微笑了一下,低低的喘息声从话筒里传来:“你准备好金针,下次记得给我。”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可他说起来却有些兴意阑珊的感觉。
“好。”秋晨发觉他似乎真得累了,便劝他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
“嗯。”他应了一声,又慢慢地说,“秋晨。”
“嗯?”
“你还是休两天假再上班吧。还有,不要觉得应该帮你的人,就一定会帮你。”他换了很正经的语气谆谆教诲,“很多时候,你只能相信自己。”
“……我知道了。”她没脾气地答。
“有些事情,别太放在心上,别影响自己的心情。”
“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轻笑起来:“我是不是太啰唆了?”
“怎么会。”她也笑,“我有时候是挺傻的。”
挂掉电话以后,她往手机里存他的名字。纪暮衡。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出来。忽然就想到他曾经说过,我们的名字,还挺对称的。她想想,把那三个字删掉。换成“萧远山”,再转念,又把“萧远山”换回“纪暮衡”,不知道为何,望着这三个字,她心底竟生出一丝丝温暖和心安。
Chapter5 记忆再轻,轻不过脉膊:青春日行渐远,一如日光之后的黑暗来临,那是永别。
秋晨跟简老师打过电话,说要休假两天。他态度非常好地接受了,还说,秋晨,你可一定要回来,我们不能没有你。
回去上班的第一天,正好赶上每周一次的选题讨论会。简老师在会上说,因为赵秋晨承担了太多行政工作,所以要减少一些版面的压力,把旅游12P和美食8P都交给了别人。
开完会,秋晨躲到楼梯间里,先是来来回回地踱了半天步,最后终于憋不住怒火,一脚踹在墙上,脚尖疼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回办公室以后,本来正在聊天的同事忽然一下安静下来。秋晨自然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只是面不改色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接手她版面的两个编辑叫了过来,认真地交接了一下工作。
电话那头的Ms。Bauer比她还激动:“为什么把你的旅游和美食划出去?简老师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
“我最近太忙,质量做得不好。”秋晨已经无力再抱怨什么,只是有些赌气地说。
外国人也许都是直肠子,Ms。Bauer马上就说:“那也应该给你机会改进。”
“我改不了,就这样了。”秋晨低落地说,“我没有那个本事了。”
“怎么会?那个跟大侠一个名字的摄影师呢?不是就很好吗?”
“你也说过,他不够好。”
“那我上次的提议呢?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啊!你的文字我绝对有信心,再加上亲自出去玩的形式还算比较新颖……”
秋晨根本没法再听下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问题不在这里,Ms。Bauer。”她很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不要跟简老师为了我吵,行不行?”
“秋,我可以不说,但是我希望你努力一下,把这两个版面拿回来。没有它们,你的价值就少了很多。”
秋晨苦笑一下。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两个专题的重要性。也许是她犯的错误太低级,让简老师太失望了。
中午她没有去吃饭,只是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面前,静静地看楼下的车水马龙。一阵阵的疲乏从脚底腾起,在她的四肢百骸里游走。她陪着美编熬通宵截稿刻盘寄印刷厂的时候不觉得累,她一个周末赶四个场子拍片不觉得累,她自己楼上楼下地成箱成箱搬道具也不觉得累,可现在,她是真的累了。她伸出手,似乎都已经握不紧拳头,整个人虚软无力。
她拉把椅子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打电话给爸爸。他的电话是助理接的,她听见助理说:“赵总,是您女儿。”那边似乎诧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赵文邦的声音:“秋晨?”
“爸爸。”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过电话给爸爸,叫起人来都干涩无比。
“吃饭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想到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爸爸的声音带着三分宠溺,三分惊喜。
“爸爸。”她又叫了一声,才鼓足勇气地问,“你能告诉我,知其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那边安静了一刻,又叹了一口气:“秋晨,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就回家来,跟我说或者跟你妈妈说都行,别再想顾知其了行吗?”
“我没有不开心,我就是……想见见他。”
“有些事情,你比我还懂。”赵文邦依旧很耐心地劝她,“见他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你不把他忘记,怎么能好好过日子呢?”
“爸爸,我很好,我就是想见他……”她还是努力地尝试着。
她只是想见他,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见了他只能徒增伤感,可这一刻,这样的愿望已经占据了她全部心思。
“这样吧,等你什么时候找到人结婚了,我就带你去见知其。好不好?”
她顿时哽住了。办公室里开始有吃完饭的同事回来。她只好随口说了点儿什么,挂了电话。
每天午饭后,整个办公室都是股喧闹热烈的气氛,大家会难得放松地聊聊闲天,八卦一下,只是今天所有人都很奇怪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了。宋流韵给秋晨带了午饭回来,鳗鱼饭,一个塑料饭盒装得满满的。
“用食物溺毙自己吧!”宋流韵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想太多。”她苦笑一下,埋头吃东西。
当天下午她就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