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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脸的憔悴,面色灰暗,嘴唇干裂,眼神却很亮。
方子明心疼地抱抱地,拍着她的脑袋感叹:“你这丫头好好地出去疯什么疯,碰上这种事情……”
“别说了,快带我回去洗澡,我觉得我都快臭了。”秋晨挥挥手,“回去我得跟你说件绝对让你震惊的事情。”
“我也有件震惊的事情告诉你。”
秋晨无力地摇摇头。哪里还有什么事情,比死人复生更让人震惊的。
回方子明家的路上,秋晨试着给纪暮衡发了条短信:我回A城了,有时间的话见一面好吗?
他没有回应。
一路上她捏着沉寂无声的手机,看着窗外闪过的五彩霓虹,心一点点地凉下去。方子明也一直沉默着,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问题。进了门秋晨便扔下东西坐在沙发上,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方子明站在她面前,环抱着手臂看着她,半晌才说:“纪暮衡……你到底了解他多少?”
秋晨不解地抬头看他。
方子明叹一口气坐了下来:“昨天我刚知道,虽然天源这次确实是损失不少,有几家分公司都关了,副总也出了问题接受调查,但是,他们的老板陈栋,就是纪暮衡的爸爸,却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反而突然当上丁星辰集团的主席。”
“星辰集团是什么?”
“看来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啊。”方子明又叹气,找了一个文件夹给她看,“星辰是A城非常有名的家族企业,一直很低调,没有上过市,但是资产一定非常庞大。这个家族,姓纪。”
那个文件夹的第一页,密密麻麻地列着星辰集团下属的公司名。酒店、广告公司、旅行社、培训中心,还有娱乐公司,等等。
“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我们不清楚,但是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陈栋肯定是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的,否则不会脱身脱得这么干净,而且他本来只是星辰的小股东,这次却突然当上主席,肯定是得到了星辰的好处,才会这么容易就把天源给放弃了。不过话说回来,天源这次的损失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惨重,很多资产早在半年前就开始转移了……”
“也就是说,纪暮衡是星辰的老板?他用星辰来变换,让他爸放弃天源,所以我们才能赢?”
“我们无论如何都是会赢的,只是,不会这么顺利,而且肯出不会损失这么小。”
即使大致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了,秋晨依旧一头雾水。
她只是不明白,纪暮衡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知道他跟他爸爸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而星辰集团既然是他妈妈家那边的公司,他又怎么可能拱手送给他爸呢?只为了让赵家少损失一些?
她一直都以为纪暮衡是个再理智不过的人,又怎么会做这种明显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的事情?这一场闹剧折腾下米,受伤的竟然只有他。
而他既然找到了顾知其,就肯定知道了当年所有的真相,又怎么会不阻止这一切?
她想不通,无意识地盯着手上那个文件夹看,突然被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名字,在纪暮衡父亲陈栋的公司天源集闭旗下。她打过交道的娱乐公司不计其数,却只对这一家影响深刻。
因为她被这家的公关部总监郝小姐肆无忌惮地羞辱过,还差点儿闹上法庭,最后,是当时还一直被她当做萧远山的纪暮衡,帮她干净利蒋地解决了这件事情。原来是这样。只是不知道他当初为了这件事,花了多少精力去应付他爸。
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理由,伤害了一个这世上最值得她珍惜的人。
她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就要出门。“唉,你去哪里啊?晚饭还没吃……”方子明拽住她。
“去找他啊。”秋晨推开方子明的手,“多一分钟我都等不下去。”
一路上,她的心不断狂跳。她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见到自己,她只知道自己要见他,现在,立即,马上。
她要把以前耽误的时光,一点点地都弥补给他,从现在开始。
懊恼、激动、思念,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
秋晨抄近路沿着花园里的小径走得飞快。快走到他楼下的时候,她听见有熟悉的狗叫声,停下脚步一看,无忌被人牵着,站在路灯下,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的视线往上移,发现牵着狗的人不是纪暮衡,而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也许是另外一条金毛,不是无忌。她转回头去刚要走,那条狗又狂叫起来。
她疑惑地转回身,往那一人一狗的方向走近了两步,仔细看了看狗的牵绳,似乎真的是无忌。她再往前走了一步,无忌叫得更响,撕心裂肺,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秋晨看见无忌伤心的眼神,再也没有怀疑,冲到那个人的面前就问:“你是什么人?”
接着她蹲下来,无忌立刻往她身上扑。那个人看见她,反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小姐,这狗是不是认识你?”
“是啊。”她摸着无忌的脖子,试图安抚它,“无忌乖,没事,没事的。是我啊。”
无忌不叫了,只是把脑袋搭在她的肩上,低低地呜咽着。
“太好了。”那个青年看见她和无忌亲昵的样子,松了一口气一般地摸摸脖子,“这狗寄放在我们社区的宠物医院好久了,自从前天晚上听说它主人去世,它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我还在发愁呢……”
秋晨正在专心摸着无忌,便听见一句仿佛晴天霹雳的话。
她顿时觉得手脚一阵凉意,腾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问他,“你说什么?什么它的主人……”
她的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翻滚着的血液令她眼前发黑,完全无法完成一个句子。
“啊?你不知道吗?它主人生病好久了,本来是要把它交给别人家养的,可它到哪儿都不愿意,它主人只好把他寄养在我们医院,让自己的朋友经常来看它。结果前天晚上他朋友来的时候,说它主人去世了,然后它就不肯吃东西,我想带它出来转转,看看它会不会有胃口……”
那人说着说着,发觉秋晨的脸色不对,便不敢说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小姐,你……没事吧?”
即使此刻天崩地裂,也不会让她如此震惊。那颗本来激动狂眺的心,突然便卡在嗓子眼不动了。秋晨站在原地,慢慢觉得无法呼吸。
怎么会是这样?
不不,一定是什么事情弄错了。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生病,而明明昨天晚上,她还看见他上线,签名是“冬日暖阳,岁月静好”。
不可能,这人一定是在说疯话。
她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二话不说地抢过他手上的牵绳,拽着无忌往家走,完全不顾他在背后的叫喊。
“无忌,那家伙是坏人对不对?他想把你偷走,所以骗我。”站在电梯里,她蹲下来搂着无忌说。无忌呜了一声,低头在她腿上蹭蹭。
大冬天的,她却出了一身的汗,两条腿不住地颤抖。她迫不及待地推开家门,看见所有的一切都像以前一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纪暮衡的钢琴静立在客厅一角,书橱里依旧摆满了风景照,沙发上还散落着几张CD。
只是他人不在。
秋晨往房间里走了一步,开始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对。餐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家里有股长时间没有通风的尘土味。
她再往前,走到厨房里。冰箱里空空荡荡的,什么吃的也没有。开了水龙头,流出来的水带着淡淡的黄色,是水锈。
她的手越发颤抖起来,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摇头。
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他或许只是出差去了,或者去了父母家里住。
秋晨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遍遍地出声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没有在家里,他在别的地方。
她站在客厅中间,空洞的自言自语声在房问里回响。
墙上的挂钟叮咚响了一下,报了整点。
晚上十点。
她想到什么,飞扑到他的电脑前,开机,上自己的MSN。
几乎是刚登陆的那一瞬间,萧远山的头像亮了起来。
她的心又一次开始狂跳,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来,手抖了很久,才终于点开对话框,给他发了两个字。
暮衡。
嗯。
他答应了。
秋晨的眼泪突然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你在哪里?
这一句话,她打错了很多遍,几乎花了一分钟才问完,按了回车键。
我在家里啊。
那几个字如此清晰,仿佛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在她的身上。
她眼前顿时一片黑暗。那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失去之前,她明白了一件事。
不管MSN那头的人是谁,都不是她的暮衡。
她只觉得自己坠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接着,黑暗慢慢被一丝光明打破,视线里又是一片海。还是她在岸上,纪暮衡在海中央的一艘船上,远远地看着她,衣角随风飘扬,面目越来越模糊,船越漂越远。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要他过来,可他只是摇头。
一边摇,一边淡然地对她说,太晚了,秋晨,太晚了。
秋晨奋力想向他跑去,两条腿却仿佛如同被钉死在地上一样,任她百般挣扎,就是无法移动分毫。
她急得想要尖叫,却一点儿也发不出声音。眼前一片浓墨般的漆黑,她不辨方向,恐惧到极点。
终于有人叫着她的名字,把她从梦魇中拉了出来。她睁开眼睛,花了很长时间才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在来这里的路上遇见无忌,有人告诉她纪暮衡去世了。
那个叫醒她的人拍着她的脸颊问:“赵秋晨,你醒了?”那人的样子有些熟悉,秋晨回想了片刻,记起来曾经在离开公司的时候遇见他跟纪暮衡一起。
她挣扎着坐起来,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你是……乐……乐……”
“我叫乐诚。是纪暮衡的医生。”乐诚站起身,抱着手臂精她。
“那……”
她拼命咬住颤抖的嘴唇,头低到不能再低,两只手臂撑在身侧,绷得僵硬。
“老纪拜托我的事情,我还是没做到。”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本来还以为至少能拖一段时间的。”
秋晨依旧低着头。
她不想听,她什么也不想听,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一场恶作剧,都是骗人的。
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溢满唇间。
“不过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我也撑不下去了。”乐诚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她拼命地摇头,唇上的鲜血流回口腔里,温热而咸腥:“没有,我没有。你别想骗我。暮衡他……”
“我告诉你,他去世了。”乐诚抬起她的头,认真地看着她说,“他不想让你知道,可是这种事情,又能瞒多久?”
秋晨劈手推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胡说!他怎么可能……”
“胃癌。”乐诚抓住她乱舞的手,拧紧了眉头说,“上次在电梯里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你来着,你不知道他胃不好吗?还让他喝那么多酒。结果第二天就进医院了,做完检查才发现他的胃癌复发了。”
“……复发?”秋晨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注满了冰,身体顿时僵硬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