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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湖……”南蝶记起了这地方,脸色不由得苍白了起来。
原无涯本是为了让她自在些,所以才特地选了这处游客较少的地点。
“过了这个莫愁湖,我们就可以看到你家了。”他伸臂将南蝶抱了下来。
面对着水波荡漾的湖泊,视线没有焦距地横向远远的那一端……南蝶下意识用手压着心口,想藉此抑下心口刀割般的疼痛;她的喉咙又干又渴,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我……我的家……”
站在她身后的原无涯,伸手按住了她颤抖的双肩。
“我看我还是先把你安置在城里好了,丫头。”他的语音带着叹息,认为她这状况实在不适合再加重负担了。
南蝶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想将脑海浮现的景象挥走,可她怎么也控制不了仍打颤不已的身子。
掌下贴触到的冷凉让原无涯为丫头的身心状况迅速升起防备,他尽可能动作轻巧地将她单薄细瘦的身子转过来。低首,见到她苍白得近乎透明且泪流满面的脸蛋,一种深切的温柔怜惜霎地涌上了他的心。第一次,他想也未想她便主动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小蝶儿,别闷着,想哭就哭吧。”
彷佛在茫茫大海中攀着救生浮木,南蝶使劲抱住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所有的不安、痛苦、恐惧,似乎都随着眼泪从身体里被冲刷出来。
南蝶抱着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哭到自己声嘶力竭、头昏眼花了,这才渐渐止住。
等到她终于停下让人闻之心碎不忍的痛哭,原无涯胸前的衣襟也全湿了。
他松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的低语声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是不是舒畅多了?”稍微将她拉开了些,他一低头就瞧见她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和涨红的脸蛋。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手指爱抚地滑过她的下颚。
“天哪,小丫头,你这样子连我都以为是我把你欺负得多惨哪……”
哭完后,南蝶只觉得全身乏力;也没察觉他的玩味,竟认真地抗议:
“才……才不会……原大哥才……才不会欺……欺负我……”因为才刚大哭一场,她的声音现在不仅沙哑虚软,而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顾不得自己脸上还挂着泪,她却急切地为他辩白起来。
唉,原无涯不禁又心怜、又好笑。
“丫头,你就这么信任我,你怎么能肯定我不会欺负你?”他可不以为自己的脸属于慈眉善目的好看种类,说是英俊潇洒他还赞成。
原无涯不知道自己在这丫头的心目中究竟占着什么样的地位:不过至少可以想见的是,在没找到南蝉之前,他是她最依赖的人。
彷佛他问的是多么荒谬的问题,南蝶迅速地扬起睫毛直视着他。“你……你会欺负我?!”
“不会啦。”他的眼睛笑得闪闪发亮。
而南蝶的一抹笑容也在此时扩散,可霎时却又冻结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原无涯。
“怎么了,丫头?我以为得到我的保证会令你很开心才对。”原无涯以他不自觉的亲昵动作用手指弹了弹飘落在她发上的白色花絮,故意轻松地问。
用力绞紧双手,直到手指发痛,南蝶彷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说出:“我……我要回家。”
原无涯原本可以直接把她安顿在城里的客栈,而后他再独自到南宅去探查;可他也得考虑南蝶的意愿。尽管遭逢巨变,但那里毕竟警是她的家:再怎么痛苦,或许她还是想回去看看。就算他想保护她免于伤害、恐惧,但也没权利剥夺她的意愿。所以他把马车停在这里,一方面是给她时间,一方面也是让她作好心理准备,他不希望她一下子受到太大的刺激。
原无涯耐心地松开她硬梆梆的手指。“好,我带你回家。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在他掌中,南蝶有种微微异样的心思。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听,可以做得到吗?”他的表情有些肃然。
“乖乖听你的话?”她的手心在发烫,还有她的脸颊也是。
“嗯。”没注意到她脸蛋浮现的淡淡红晕,原无涯的视线陡地越过她,凝向远处某一点。
发现了他不寻常的举动,南蝶直觉想转过身,却立刻被制止。
被原无涯按住肩头,她就没动了。直到他终于收回凝视,她才迟疑地开口:
“原大哥……”
有别于方才的锐利深思,原无涯的眼神在低下头的瞬间转为柔和。
“丫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没让她有机会起疑,他揽着她走向马车。“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坚决地将她安置在马车内,原无涯稳稳地驾着马车离开莫愁湖。
那家伙装得再怎么若无其事,看起来还是一副鬼鬼祟崇的蠢样。
监视!目标是他或小丫头?
到处倾倒的梁柱、焦黑的断壁、蔓生的杂草……连一块完整的砖瓦也很难发现。这里,就是南家。
南蝶呆呆地站在如今已成废墟的家,全身的力气彷佛在瞬间完全逝去。
原无涯及时抱住她往地面软跌的身子。
南蝶被他扶着,感觉到如今她唯一可以靠着的怀抱是多么地温暖;可强烈的哀伤仍猛烈地袭向她,她闭上眼睛想抗拒晕眩。
“小蝶儿,你没事吧?看来我应该把你留在车上才对。”原无涯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探了探后放心地吁了口气,却仍担心地摇着头。
张开了眼睛,南蝶深呼吸了一下,勉强对他挤出一丝笑容。
“我……我没事。真……真的。”她要证明似的努力在他怀里站直了身子。“原大哥,你……你不是要四处看看吗?我……我在这里等你好了……”耳边彷佛还迥荡着那一夜凄厉的吶喊,而那一夜的记忆鲜明地在她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她怕再走向前一步,她会承受不了而成为原无涯的负担。
尽管南蝶看起来像随时会昏倒的模样令原无涯提心吊胆:不过若将她带在身边四处侦察,他更担心她会负荷不了忆及以往所带来的刺激,所以他答应她留在这“我到后面瞧瞧立刻就来,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有事就大声地喊,懂吗?”原无涯颇在意刚才在湖畔那鬼鬼祟祟的家伙。
眼睛紧紧追随着原无涯白色的身影,只见他时隐时现地在前转了几转,然后终于消失在半倾的围墙后……南蝶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尽管眼睛发酸了也不敢轻易眨眼。
阵阵带着悲凉寒意的风在南蝶四周吹拂着。她将下巴顶在膝上,紧抱着自己,抵抗冷意也抵抗冲上心头的剧痛。
她将视线缓缓移向身侧——她认出自己正坐着的地方是大厅前的石阶,而爹爹常用来招待宾客的大厅现在只剩下半面墙,里面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是谁?为什么要毁了她的家?一直到现在,南蝶仍然无法理解。那一夜她仓皇地被姊姊带着逃出来,而姊姊似乎知道什么却从不对她透露。如果真让原大哥查出她家是被谁毁的,她有力量为家人报仇吗?
报仇?!意谓着血债血偿、意谓着杀人,就像那一夜……她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忍住胃里不舒服的翻搅。不,她不要再看到那样的景象发生,她不要再看到有人被杀了。
可是爹娘的仇……
不安、惊惶、悲伤的混乱情绪一下子全涌上心头,南蝶被窒得几乎无法呼吸,更无神去注意在她周遭发生的异常动静,直到——
一种弥漫着奇异香气的物体突地覆盖住南蝶的口鼻,在她还来不及思考、挣扎,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前,那个令她心安的声音彷佛自遥远的天际传来——
“放开!不许碰她!”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暖暖地照进这间洁净的房间。
床上静静地躺着沉睡的白瓷女娃,而床畔则坐着一位闲散翻看医书的俊朗男人。
房里的气氛静谧而祥和,彷佛床上的女娃在昏睡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般。
金黄色的光线渐渐变柔,再渐渐转暗。此时,轻微的呻吟声从床上传出,男人一手将书推开,马上俯身面向已躺卧了一个时辰的小丫头。
南蝶睁开幽幽大眼,看见了盘踞在她上空的熟悉脸庞。她眨眨眼,迷茫地皱着眉。
“原……”她想出声,却发现喉咙好象被梗住。
“丫头,睡得还好吗?”原无涯对她露出迷人的笑容,接着扶起她喂她喝水。
南蝶顺从地喝下水,刺痛的脑袋似乎才清醒了些;而脑海里残存的异样香气点开了记忆之门,她终于想起觉得奇怪的原因了。
“这里……这里是哪里?我们不是在……”她迷糊了。他记得他们回到被烧毁的家,而她一直坐在石阶上等他,怎么她现在却在这个房间醒来?
“这里是城中的一间客栈。”原无涯不打算隐瞒她,他的微笑变冷。“记不记得自己被人偷袭的事?”
是的,南蝶差点被人迷昏带走。
原无涯用最快的速度、最仔细的方法搜查过了大半的南宅后,回到原处刚好看见之前在莫愁湖畔监视他们的男人在迷昏南蝶;而那男人马上用刀抵在已经昏迷的南蝶的头上威胁他,却被他一眼就识破其胆量不大、武功不济。原无涯不过略施小计便接近他,并且以两针扎麻了他夺回南蝶;至于问出他的身分及目的嘛,也不难,他又扎了两针让他痒不如死便知道了一切。
那鬼祟男人也是南天门的小喽啰,负责在附近搜索。他和其它人接到的命令一样,一有南家姊妹的消息立刻得回报上面,而且捉到两人自有重赏。原无涯在他身上找出了两张画像,一张昼的是南蝶,两另一张朱唇皓齿的美丽女子显然就是南蝉了。
那家伙在莫愁湖畔发现了南蝶,就一路偷偷地跟到南宅,更加确定了她就是上面悬赏的少女。一向在门下没啥作为的他,想藉捉住南蝶的机会大出锋头——所以他才没通知其余人而独自跟踪到那里,趁她落单时打算捉她回去邀功。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竟栽在看似斯文、实则身手一流的原无涯手上。
即使那家伙地位低微,问不出什么重要的消息,不过原无涯地由此确定了南宅的灭门血案跟南天门脱离不了干系。在几近被烧得看不出原貌的南宅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蛛丝马迹,倒是那家伙的出现成了意外的收获。
原无涯在他身上动了手脚放他走后,才带着被迷昏的南蝶到城里找了间客栈住下,直到迷药消褪,她终于醒来为止。
原无涯只简单地告诉她被入迷昏的事,至于是什么人,他面不红、气不喘地编了强盗想绑走她,威胁他交出钱的谎言。毕竟现在对她证实南家血案与南天门之间的关系并无益处,重要的是找出那引发南宅血案的原因是什么。为了利益?为了情仇?又或者有其它复杂的原因?
原无涯不喜欢管闲事,可现在他却非营不可了。除了愈来愈旺盛的好奇心作崇,南蝶也是让他插手的主要因素。
南蝶只单纯地信赖他说的话,并不知道这其中含有多少曲折。
“那……那强盗呢?他没伤了原大哥吧?”南蝶即使知道原无涯身手不凡,但她第一个反应仍是为他担心。
动容于南蝶毫不掩藏的关怀,也被她凝神蹙眉的模样逗出了笑意,原无涯不由得伸手溺爱地经拧了拧她娇嫩的脸蛋。
“小丫头,你该问我有没有让那家伙爬着离开才对。跟了我这么久,你还不信任我的能力吗?”
南蝶放心地松了口气,没再追问那强盗的事,倒是……
“原大哥,那你……发现了什么没有?”她紧张地捉住他的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