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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录制完后,栏目组举行了小型的告别会。
栏目主任喝多了。四十几岁的人像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大口喝啤酒,在KTV包间里抢话筒,然后拍我肩膀:“课余时间如果想做社会实践可以给我电话,我哥们在北京电视台。”
见我点头,又叹口气:“陶滢,你是好孩子,有时间该让你和我儿子聊聊。那小子整天不务正业,电脑玩得不错,就是学习上让人操心。他要是像你一样用功,我得省多少心?”
我一愣,继而笑。栏目主任看到了,瞪眼看我:“我说真的,你别不信。你父母的教育多成功,不像我,忙得都顾不上儿子。”
中年人的絮叨果然极其具有杀伤力,听得我昏昏欲睡却仍然要做出投入状。我强打精神环顾四周,发现KTV包间昏暗的灯光下同事们正在争抢麦克风,而主人还在絮叨“你是好孩子啊你是个好孩子”……
我突然有一会儿的失神:我的父母教育成功?我是好孩子?
忍不住想起中学时代作业本上丁爷爷替外婆签的名字,想起了没有父母帮忙检查作业的愤怒与不甘,也想起了那些惹老师生气的时光和卷子上火红的叉……那时的陶滢和今天的陶滢,是一个人吗?那个不知道什么是梦想,每天忙着看课外书的陶滢,和今天这个一步一个脚印,清楚自己的愿望并每天都努力向目标靠拢的陶滢,是一个人吗?
我孤独的童年、受伤的少年和光彩的青年时代,多么奇异地组成一道蜿蜒曲折的风景。
正走神,栏目摄像塞一个麦克风到我手里:“陶滢别发呆,唱个歌嘛。”
唱就唱。
冲摄像挥挥手:“《隐形的翅膀》,谢谢。”
他一愣,耸一下肩膀,还是点了歌,然后按“优先”。
前奏很快响起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我唱: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谁说一定要闪泪光?
被老师骂、被同学嘲笑、被喜欢的人欺骗、被想要走的路累得筋疲力尽,这些,都是可以走过去的,也是可以被忘记的,想要不哭泣,就可以不要见泪光。
七年时间里,原来,所谓的成长,就是拥有更加强大的心灵,可以豁达从容。
栏目主任微醉了,目光迷离地看着屏幕,舌头有些大:“这个歌星是谁?声音很像小陶嘛。”
周围的人“轰”地一下笑翻了。
摄像拍着主任肩膀:“主任,您的耳朵越来越灵光啦!”
我也随着笑。
告别会在深夜结束,摄像开着他的白色Golf送我回学校。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劈头盖脸张贴着的红色长横幅,上面写着“到农村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摄像开始笑,几乎笑弯了腰,然后哆嗦着和我握手:“恭喜你陶滢,你将要去农村和基层了,有空回城看看。”
我笑着拍他肩膀一掌,被他躲开。
然后他大笑着钻进车子,一边发动,一边挥手再见,我目送他离开,直到白色Golf变成一个小点。
我回头往校园里走,仰头看见满天的星星,红条幅把夜空割裂成许多个大色块。
路灯下条幅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欢送毕业生”。
我站在深夜安静的校园里,环视四周。
明天,这里就会车来车往,喧嚣异常。
那么,今天说再见吧——再见了,我的大学!
第二天,校园里果然到处是依依惜别的人群,有人仍在办理离校手续。
林卡先我一步回家,回四川的火车下午2:28发车。我回家的火车是晚上10点28分发车,所以可以和郑扬一起送她去火车站。路上我很努力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可是到最后我们还是忍不住抱头痛哭了一场。
喧闹的火车站站台上,我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林卡,一边哭一边有那么多的镜头快速从记忆中闪过:
大一那年的夏天,因为天太热,我们抱着被子和凉席去阳台上睡觉。可是半夜突然下起了雨,我和林卡在暴雨中被淋醒,像落汤鸡一样逃回屋里,其他人看到了,笑得几乎要断气。
又想起每天晚上开卧谈会,我高歌《黑猫警长》,林卡唱《葫芦娃》,声音太大被巡楼的管理员抓到,罚我们打扫了三天走廊卫生。
还有我俩一起去逛商场,我拖她在相近的两间大卖场之间走了三个来回,只为决策是否要买一条裙子。林卡累坏了,最后坐到路边呼天抢地地说:我快疯啦,我发誓以后以后一定不要生一个天秤座的孩子,一点主见都没有啊!
然后是大二那年又一次我们站在马路边等公交车,林卡突然搂紧我的胳膊,一脸深情地对我说:陶滢,以后我们要一起结婚,要买相邻的房子,我们的孩子要一起长大……
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一起参加各种比赛,一起奔走在去做节目的路上,风雨再大我们也不怕,因为我们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我们相约这样、那样的未来,我们说好要在同一个城市里,一起喝下午茶。
可是,我还是失约了。我要一个人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三年,也或许后面还紧跟着十三年、三十年……未来那么远、那么长,我看不到明天的模样。
偌大京城里,没有林卡,没有郑扬,甚至没有夏薇薇,而只有我自己。
孤独挟裹着一点点绝望,侵袭分别前的空气,鼻子一酸,我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林卡一边哭一边说:“滢,我再回来时,你不会在宿舍等我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每次我回来时,都有你给我烧好的一壶热水,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我也哭得乱七八糟的,却还要强笑着拍拍林卡肩膀:“以后有郑扬,他会帮你烧好热水,帮你打扫卫生,帮你做许多事。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是你的110。”
郑扬冲我笑一下,揉揉我的头发:“丫头说的对。”
然后他走到林卡面前,伸出双臂拥抱她,她把脸埋在郑扬胸前抽泣,我看在眼里,却有那么清晰的羡慕。
郑扬伸出手,擦擦林卡的眼泪,笑容明媚而快乐:“别这么难过,又不是见不到了,从这里到北京乘火车才三个半小时的路程,想陶滢了就去北京啊。”
林卡渐渐止住哭泣,点点头,回转身很认真地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我耳边小声说:“去北京后,记得找一个人,替我陪你。”
温暖一路上行,我抬头看她的眼睛,清澈的目光里溢满关怀和真诚。
然后林卡登上火车,她从窗口向我们挥手,我们也努力挥手,直到火车融到远方,再也看不见。
送走林卡后,我和郑扬去大学路上的一间咖啡店里喝咖啡。
我喝拿铁,而他是黑咖啡。窗外是流火七月的阳光,盛放成灼热的白。柏油路软软的,在阳光照耀下隐约升腾一些热量,从远处看上去,路上的行人似乎也变得虚幻起来。
我们都静默着看窗外,寂静的空气中只有隐约的歌声在漂浮:我的心是一片海洋,可以温柔却有力量。在漫长的人生路上,我要陪着你不弃不散……
过了很久,郑扬才低声开口说话:“陶滢,去了北京,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习固然重要,可是不能太拼命。你太要强,这样对身体不好。”
“嗯。”
“还有,不要一个人在城市里乱走,要转也尽量去人多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
“嗯。”
“该花钱的时候就花,不要太省。出门在外,身上留点现金,但不能太多,自己注意点,以后就靠自己了。”
“嗯。”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千万记得打电话,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工作了,收入也会多一点。”
“嗯。”
“如果心情不好,不要憋着,哪怕找我们发牢骚也行,再怎么说身体最重要,生病了划不来。”
“嗯。”
“去了北京,如果有合适的人,记得要抓紧。也别忘了及时通知我们,我们坐火车去北京帮你把关。”
“嗯。”
“你别只是嗯啊,你说话啊。”
……
下午四点,夕阳变成金红的色泽,而我在听郑扬嘱咐那些唠唠叨叨的话。
不再觉得烦了,反倒要很努力,才可以压抑住那些马上就要涌出来的泪水。
如果可以,多么想一直这样听下去。
可是,我们的大学,就这样曲终人散了。
19…1
四年中仅有的一个暑假,我在花树里胡同的小院里陪外婆。
我好像在一夕之间长大。
我不再和她吵架,不再惹她生气,不再嫌她多管闲事。我听她的话,跟在她身后学习那些菜肴的做法。
她絮絮地说:“你总得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嘛,不然你一个人在北京,多亏嘴呀。”
我“嗯嗯呀呀”地答应,围在她旁边转。她心满意足地给我讲“焖鱼一定要放醋,可以去腥,还要用王守义十三香”、“这个鸡翅,要不停地翻炒,不然会粘锅”、“炸花生米不能全热,用油的余温就可以了,不然会糊”、“炖鱼汤一定要加热水,不然汤就不是乳白色的了”……
然后她吃着我初学乍练做出的饭,幸福地叹息:“这是小桃做的呢,不知道还能吃多少年。”
甚至逢人便讲:“今天中午我们家是小桃掌勺呢。”
听见人家夸奖我,还谦虚而骄傲地回答:“做得还凑合啦,不过现在的女孩子,肯学做饭的也不多了。”
她这样说的时候满脸都是满足,可是她并不知道,当我们穿着高跟鞋奔走在电视台里的时候,盒饭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她也不知道我学做饭仅仅是为了她能开心——因为我喜欢看她开心地看着我做菜的模样,更喜欢看她吃着我做的饭菜时完整而真实的幸福表情。
当我长大,当我离她越来越远,我才发现,原来,我对她的爱,早已渗透在骨子里,深切而专注。
这样告诉Adrian了,他发过来一个笑脸符号。
——Cherry,你是好孩子。
你才知道呀!
毕业后可以回家乡,陪你外婆啊!
或许吧,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但无论我去哪里,都要努力工作,买大房子,接外婆过去,然后和她一起生活。
好!我支持你!
谢谢啦!
好姑娘,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生活化多了,嗯,一点都不像电视里那个样子呢。我一直在想,现实生活中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呢,你说会不会见光死?
不会的,大哥你放心吧,因为我不会见光,所以不会见光死的,哈哈。
你没见过网友吗?
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怎么会去见网友呢?我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可靠的人呢。
这事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就挺可靠——你总不能考上研之后都不面谢你的恩人吧?
呵呵,要怎么谢?三跪九叩?
那倒不必要,大不了以身相许嘛。
哈哈,Adrian你返老还童了哦!我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都是一本正经的,看上去很像人生导师的样子呢!那时候我是无论如何想象不到有那么一天我们会这样彼此开玩笑的。
啊?是吗?
当然!
哦,那也不能算是坏事,再怎么说返老还童至少意味着我们可以没有代沟了对不对?
也对。
不过话说回来,谁说我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