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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又去了望世崖,在那里我只见到了一脸苦相的余婆。她告诉我,冰若公主自从用遁水术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起初我还很轻松,以为姐姐已经想通了,不再受煎熬。我忽然又想起了躺在她怀中的样子,她说爱我……她的头发划下我的头发,留下了浓浓的忧伤。她还说,不要辜负了我。剪影般的从我眼前一晃而过,扫逝无痕。
姐姐念的那么深,甚至为了仅有的回忆站在望世崖上探世镜前一百多年,她怎么可能会一瞬间顿悟呢。
余婆说,大公主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离开这里,就去万劫不复。
我心慌了,身旁鼓满了气泡,不断的上升。余婆说,小公主你先别急,冰若公主还说过此生不会再离开大海半步,海里能使人万劫不复的只有底线以下殆龙涧的遗水。
我最终还是去晚了一步,当我赶到那里时刚好看到姐姐纵身跃下的情景,她薄如蝉翼的绸服和她一起飞扬,宛如摇摆的残柳。我亲眼看着姐姐的身体在遗水里一点点的消融,一点点的化去,永远的消逝在了旋涡里。
我望着漆黑如墨的遗水,万念俱灰,步了姐姐的后尘。正当我接触遗水的一刹那。却被一股水流冲上了海底线,这一刻我异常轻松,不知道是什么拯救了我的心脏。然后我看见父王的幻影在我眼前越来清晰,最后一动不动的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眼睛像灼烧过一样的痛,里面充满了某种液体,滚烫滚烫的,不同于细水长流时划过眼球的感觉。这是泪,我记得龟伯伯说过,你有泪但你看不见它,因为你生活在水里。我发现父王的眼睛血一样的鲜红,和那时的姐姐一样,我知道父王也在流泪。我半跪在地上,问父王,您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父王告诉我,这水的名字叫遗水,是因为它可以让世界把人遗忘。
父王说,感情剪不断会轮回,今生你姐姐的痛苦就预示她来生的悲惨,她不想一世一世的重蹈覆辙。遗水能遗忘感情,没有了感情就排斥在轮回之外,永不超生。
不会的,不会的。我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倒在了地上,任由水流从我的脸上,身上,手上,缓缓而过,任由头发游荡在水里,任由水花在身上起舞。我想我的姐姐,想我们三十年的点滴,逐渐变的飘渺,最后化作一阵冷风从我的脸上呼啸而过。
父王哀怜的抚摸我的头发,对我说,从此以后,我只剩下你这样一个最亲的人。
水里忽然浮出了姐姐的脸影,她在冲我笑,笑颜可沉鱼可落雁。
姐姐说,不要辜负了我。
时光像水一样在我手中滑过,又过了三十年。
这一年母后仍没有回来,自从十年前的那天过后母后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成为永久的回忆。那天水晶宫里一片狼籍,到处都有父王和母后打斗留下的痕迹。当我看到父王时他正坐在大殿的冰椅上,面色憔悴。他的头发遮住了半个脸,在水流里一动也不动。
我问父王,这又是为什么?
父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对我说,我打了她。
您打了母后?我顿时有了一种世界将要塌陷般的压抑,母后可是一个自尊心容易破碎的女人。
她走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我是太了解她的矜持。
我转身离去了,那一瞬,整个海域忽地昏暗了,无数只黑色旗鱼带来的泥土浑浊了整个大殿。母后走了,我失去了半个天。
现在我站在望世崖上探世镜前,这三十年来我每天都来这里,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面神奇的镜子,由平视到俯视。我身旁站着余婆,每天都听她讲姐姐小时候的故事,每天都问她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这面镜子上的画面没有丝毫改变过呢?
余婆每天都笑而不语。
直到有一天她被我缠的没了办法,才轻轻地道,画面被冰若公主用法术定了格。
定格。我想这是姐姐唯一可以追忆的地方,唯一的甜蜜。
余婆说,一百年已经过去了,人间已经不是昔时的样子。
那它是什么样子呢。
小公主已经长大了,有能力去看一看了,人世间是一个唯美的地方,一步一景,不如海里总有水来束缚着我们。余婆把嘴巴贴到我的耳边,声音轻若细雨。
我抬起头来,看见余婆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神往。
我仔细西看者余婆,几十年了这是第一次。她宫服长长的直达地面,领子高高的卷起镀着金边,分明的瞳仁,嘴唇仍像牡丹一样艳丽。她的头发黑白相间盘在脑后,脸上却充满了沧桑,充沛着病态。这是一张不协调的容颜。
我吻了一下她的脸,我问,婆婆今年多大了,怎么不去人世间呢?
你不懂,你不懂。
我听出了余婆口气里的感伤,这句话同样可以使我的心浑浊起来,这些年我听厌了他们说我的无知说我的无虑。父王,龟伯伯,余婆这些最亲的人,在我面前却不像水一样透明,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我会把我的心掏出来,扔到殆龙涧里,让它去万劫不复让它去见我的姐姐。
我要问。
孩子,余婆说,一个人刚生下来的时候,哭走了所有的忧伤留下了全部的快乐,但一些事情知道多了就会挤走快乐,在成长中也就有了烦恼,经历了冰若的事情你的忧伤不是再现了吗,孩子你要快乐还是忧伤呢。
我……我要快乐。
余婆笑了,春天般的灿烂。
也许是余婆点化了我,也许是我好奇心太重,我决定去看看水外的世界。
我把身体化成了一条柔媚的绸缎,缓缓的向上游去。水晶宫在我眼里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店在我的眼角滚落。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水压越小我的耳朵就越清晰。我高兴极了,心肺里充满了清新,不像小的时候一到压力小的地方就喘的厉害。
然后我露出了水面,闻到了尘土的气息,看到了太阳的笑脸。
汩汩的水流,随着我的身子溅了出来,围绕在我的四周,潮湿遍及我的躯体。我在空中轻轻的旋转,把它们甩到了山峦上。
日光徜徉在我的脸上,荡出了一个大光晕。
我在空中盘旋了两个时辰,看到了一排排异于水晶宫的高层房屋,外面的墙壁白如冰雪。看到了一只只长着四个轮子的怪兽,烟尘在后面飞扬,毫无顾及的轰轰烈烈的向前跑着。但天空平静的宛如静止的溪水,看不到古书上描绘的威武苍鹫,更听不到它们在这蓝色帷幕上留下的阵阵长歌。
后来我看到了一个凡世的男孩子。他一个人站在一个小山丘上,陪他的仅仅是他的影子。这个人表情悲伤,像是丢了什么,他面朝西方,衣衫鼓舞。忽然,姐姐在探世镜前的情景呈现在我的面前,冲开了我即将封印的记忆。我拂过长袖,花瓣在空中飞舞起来,集中念力,控制风向,那些花瓣准确的落在了他的脚下。
这时我仍沉浸在记忆里,却在冥冥中听到了一声划破长空的惨叫,是那个男孩子跌了下去,往下坠落了。
我感觉到我的睫毛上蒙上了雾气,空气变的朦胧起来,因为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个情景,姐姐纵身的情景,清晰的如同亲眼目睹。
在这个男孩子即将陨落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手,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动力,仿佛救了他就等于救出了姐姐。我随即把他抱在了怀里,风把我们裹在了一起。他没有挣扎,但他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惊奇。
在夕阳的余晖里我们落地了。
我仍看着他,看他明亮的头发,如土的肌肤,出神的眼眸。
在这样一个落寂的画面里,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是一个女孩子,她的容颜却是超凡脱俗。她的眼睛是另一种感觉,汪汪的,清澈见底。她叫出了一个名字,潘小浩。
那个男孩子回过头去了,问她,你在叫我吗,你是谁。
她扑扇着眼睛说,我是叶苗苗,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来这里是寻找你的花猫。
潘小浩勉强地笑了,但惊慌不定仍挂在他的脸上。
叶苗苗说,刚才你明明掉下了渊底,怎么会飘上来呢,让我损失了一次救你的机会。说完后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测的诡异的笑。
他说,我也奇怪。
看来是因为你的善良神灵在暗中相助。
怎么可能。
我搀你回家吧,这么久了你母亲要牵挂了,看你的腿软如草蛇。
……
我目送着他们小时在越来越暗的暮色里,风在像利刃一样割我的脸。潘小浩,潘小浩,我反复地念着这三个字,我要把这三个字记在心的最底层。他是一个很令我讨厌的人,我救了他,他却忽视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伤害。
回到水晶宫我问龟伯伯,他说是我错了。
公主你是龙族的,大自然的圣灵,仙气遮盖,肉眼凡胎怎能看到。
我似懂非懂地说,若如你所讲,那是我错了,因为他看不到我。
是的。
怎么才能看到我呢?
附到一个凡人身上,但不是真正的自己,只是驾驭那个凡人的躯体。
潘小浩住在漠城,漠城,在北方,临海,繁华,拥有满目的垂柳。这是别人查到的结果。我自己还知道潘小浩是个学子,中学的学子。
我来到凡世这天,漠城正受到雨水的洗涤,使得洁净的它更加无染。由于我的降临而引起的魔法在雨滴里释放出璀璨的光泽,我在光芒里降落。漠城的雨来的急躁,他瞬间就会扰乱人们的脚步,飘落在他们身上,没有一点声音。他们表情凝重,但在我身上只是若有若无的感觉。
我站在风口里,看到后来的人们都撑起了花伞,有红有紫,宛若悬浮在空中的蘑菇。前面,潘小浩走了过来,他还穿着那件白色的衣衫,他也握着一把伞,但没有打开,雨水毫不吝啬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湿漉漉的额发隐去了他的一只眼睛。小浩从雨中走向雨中。
他从我这里走过,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这个结果我已经预料,可我仍能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心里酸酸的。
我一定要让他注意到我,我不能允许一个凡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抹杀掉我的全部骄傲。
前面一个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老婆婆,很是孤单,雨水淋到她的身上,与泥土混淆成黄色。我附到了她的身上,因为我觉得她长得像余婆,有亲切感。但她身上的气味一点也不亲切,在排斥我,要把我排斥在这湿湿的空气里。
我抬起头,看见潘小浩也在看我。
然后他冲我走了过来,红绿相间的鞋子踏在了小水洼里,溅起了一朵朵水花,昙花一现后落在了水流里,远走天涯了。他对我说,婆婆,您冷吧。
我默默地看着他,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像所有的话来到嘴边都会立即冻结。
他打开了那把伞,那把海一样颜色的伞。他递给我说,给您,我不需要了。于是那把伞准确无误的罩在了我的头上。这时候,风与雨滴摩擦的声音变小了。
我说,你喜欢雨?
其实我喜欢的是雨水在身上划过的感觉。
我听完后笑了,我想这真是一个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