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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咖啡馆里其他的客人品着各自手里的咖啡,那样专心,有一个甚至没有发现他的杯子已经干了。目光再次游走,皮尔斯惊愕地站起来,红色贡多拉船头那个白衣少年,已经不在那里,凭空消失了。
“哼……”
背后传来的一声浅笑,让皮尔斯惊愕地转身,照相机一下子就吓得跌了下去。
他身后的房间不再有青色的门和乳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火海,准确地说是一片赤红滚烫、朝他涌过来的熔岩。
皮尔斯尖叫着后退,才一步就撞到了身后的窗户。他根本顾不上这是在三楼,就要爬窗跳下去。但他抬起脚,那扇窗户就像纸被火焰烧毁,枯槁之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迎面而来的灼热气体。
第16节:黑夜君王(4)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已经不在原来所在的那个房子里了。他在一根独立于熔岩的赤流之中岌岌可危的石柱上。熔岩的红光热得几乎要将他的眼珠烤化。
方才在他背后浅笑的正是那个贡多拉船上不见了的白衣少年。此刻,他正站在一扇悬在半空中的黑色背景的大门边,垂着眼看着石柱上的皮尔斯。
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让皮尔斯向少年跪了下去:“救救我!”
少年精致干净的面孔中浮现出不易察觉的表情,就像巨人用脚去踩扁一堆蚂蚁时残酷至极的漠然。随后,他很小地退了一步,关上了那扇门,将皮尔斯留在了地心深处,铁流的炼狱里。
Ⅳ
卡斯蒙任由维斯里倒豆子一样地说了许久,直到河对岸小楼的第三层,那扇正对着他们的木窗后白衣少年颀长的身影晃了一下,对他点了下头,告诉他任务完成。
他垂下眼,微笑着揉了下维斯里额前柔软的金发。
只是这一个动作,维斯里就住口了,脸上的怨气与不满消失无踪。
“你知道我总是会纵容你,不管代价如何。”卡斯蒙温和地吐词,弧形的眼角是维斯里不能拒绝的关爱之情。
维斯里焦躁的心平静下来,左右看了看,隔壁桌的中年男人和吧台后的店员都在细品着空咖啡杯中的“咖啡”。
“对不起,我……疏忽了,这里还有外人。”
“没关系。”卡斯蒙笑了,“我说过,我不在乎代价,你才是我唯一关注的。”
“我知道。”维斯里望着他,仿佛他就是全部,父亲、兄弟、宇宙。
“你把种子给他了?亲手吗?”卡斯蒙问话间,目光一直停在贡多拉上,那个白衣少年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此刻又回到了船头,默默地坐在那里,等候着。
维斯里也望着白衣少年,点头道:“给他了,兹罗送我去的时候正是拉斐尔的地下宫殿昼夜变更、系统和守备交替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亲手交给他,也看到他把种子带到身上了。”
“嗯。”卡斯蒙点点头,站起身来。
第17节:黑夜君王(5)
“你就要走吗?”维斯里向他伸出手,却因为敬畏,抑或是某种更深的原因将手又缩了回来。
卡斯蒙没有回头,声音却温软得可以融化维斯里的心:“我不能久留。”
卡斯蒙步下阶梯,登上贡多拉,暗红色光滑的船身衬托着他光泽四溢的深红卷发,好似提香画笔的重生。
维斯里痴痴地看着船上的他渐渐离开河岸,向来路远去。几轮水波涟漪,卡斯蒙回过身,也望向河岸上的他。
“你的生日,我一直记得。”
眼泪随着卡斯蒙声音的传播从维斯里身体里涌出来。他没让泪水落下来,就让它们在眼眶里旋转闪动,让目光催人心志地撕磨抓心。
“这是你说的,你答应我的!”
“是的,我会去的,为了你。”卡斯蒙微笑着转过身来,白衣少年正专注地仰视着他。
“你在想我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宠他……”卡斯蒙皱了一下眉头,继续道,“宠他,这样一个半血人。”
白衣少年面无表情,既不认可也不反对。他细致秀美的五官,在整齐的浅棕短发和笔挺的白色套装承托下,让他仿若一尊白银的雕像,而不是活生生的真人。
“半血人,其实才是真正因为爱带着祝福降生的宠儿吧。”卡斯蒙抬起头,望向两边建筑之间越来越开阔的蓝天,“反倒是我们,为了使命来到人世间,也要为了使命荒谬地离开,一切都是命运,不是吗?如果没有选择,那么就为了完成那个使命让那个人成为我生命的佛陀吧。”
“那个人。”少年开口道,脸上依旧雕塑般平静,“就是苍御零吗?”
卡斯蒙笑而不答,少年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跪下去。
“对我而言,那个人只有你,卡斯蒙殿下。”
卡斯蒙垂下手,抚在少年头上,莞尔一笑:“兹罗,我知道你有问题想问我,非常想问,却又害怕问,因为害怕甚至不敢去想。但是……”
“我明白。”兹罗抬起头,“但是我应该去问你的,因为赋予我生命的你,是绝对不会责怪我的。”
第18节:黑夜君王(6)
“而且我也会告诉你。”卡斯蒙退身坐下,半躺在船上,仰着头望向蓝天,继续说道,“我对你是不会保留的,当然还有你的兄弟。”
卡斯蒙说着开心地笑起来,兹罗平静的面孔上却涌起了一层厚重乌黑的云。
“尼禄那个家伙现在还指不定在哪个酒吧里鬼混呢!”
“兹罗,不要这样说你的兄弟,你们可是从一个种子里分裂出来的两个相互弥补的整体哦。”
“才不是……”兹罗正欲狡辩,卡斯蒙的表情却让他停了下来。他知道卡斯蒙已经从他稍稍放松的心脏里读到了他没问出口的问题。
“你在想所罗门吗?”
卡斯蒙认真地凝视着他,兹罗知道没有人可以骗他,点了点头。
卡斯蒙摇了摇头,柔和的嗓音里有种难以控制的心碎:“你不明白,他让我失望了。我不是没有感情的野兽,我发过誓要保护你们。我不会为了我的计划牺牲掉任何一个族人的性命,我不是我父亲,我不是。”
“我明白。”
“你不明白,兹罗,听我说。”
卡斯蒙抬起头,目光沉黑却富有光芒,“他伤了我的心。我曾经是那么努力地迫使纳瑞娜接受了他,接受她的亲叔叔并嫁给他,让他成为了帛曳家族真正的操控者。我还原谅了他曾经的胆小懦弱,忘记是他把幻魔一个人留给了加缪。我为他做了许多,他却伤害了我。他以为他做的那些事能瞒过我的眼睛,所以我只能牺牲掉他。我说了这就是宿命,每个人降生于这个世上的宿命。”
“他是为了让透?米迦勒成为历史的罪人而降生的。不管我是如何抗拒,采取怎样的方法去阻止,我也必将亲眼见证他的死亡。他的死亡与其说是我的选择,不如说……”
卡斯蒙顿了顿,眸子里闪耀着鲜红的火焰:“是这个世界,是神创造的这个世界不可逃遁的轮回。只要我们生活在这里,这片该死的蓝天下,我们就不可逃避,只能按照他的意愿斗个你死我活,不管怎样都没有出路。所以……”
第19节:黑夜君王(7)
他胸膛的起伏忽地平稳下来,怆然地一笑,不再说什么。
“我明白了。”兹罗点了一下头,不再说话,也不再有表情。
“兹罗,我不想再看这片天空了。”
“你想去哪里,殿下?”
“哪里?”卡斯蒙想了想,露出了宽慰的表情,“去纳瑞娜的大泡泡吧,不知道会不会刚好看到过路的鲸群。”
“是。”兹罗领命,抬手伸向了船的前方,只见他干净得不正常的手伸展开来,掌心里竟纹着一个纯黑色的符咒。
“空间洞!打开!”
命令声后,无形的波纹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红色的贡多拉从墨绿色的河面直接驶入波纹的中心,缓缓地消失在水面上。
空间通道中,卡斯蒙悠然地闭上眼睛:“兹罗,有机会去找找尼禄那小子吧!我需要你们在我的身旁,一直都需要。”
即使一百个不愿意,但兹罗还是立刻回答道:
“是!殿下。”
Ⅴ
“亚伯罕的双子星,哥哥兹罗神血值0。60,弟弟尼禄神血值0。61?”
另一边,透疑惑地将头从膝上的加百利族谱上移开,望向窗边独自抽烟的零:“为什么明明是双胞胎,神血值却不相同呢?”
“因为洞之女神的神血值是0。61,而她的丈夫的神血值是0。60,所以他们的儿子必定有一个会高一些,有一个低一些。”
“为什么呢?”透听不出零声音里的倦怠,不依不饶地问。
“为什么?”零笑了,却不想回答他。答案很简单,如果两个人的神血值相当,其中的一个就必定要杀死另一个。紧接着透肯定又会问为什么?答案更简单,因为只有死去一个,亚伯罕家族才能流传下去。因为一个家族只能容许有一个族长。
人是残忍的动物,是不会学会和平相处的,只有杀戮竞争才是生命的主题,可惜透不明白。
“不要管那么多。”
零熄掉烟头,感觉肺里又干又涩,“继续往下看吧,你真正要注意的是黑暗家族的二级能力者——冰室纯、歌罗娜和……卡斯蒙。”
第20节:黑夜君王(8)
透继续翻动书页,忍不住叫了出来:“冰室纯神血值0。84、歌罗娜0。85、卡斯蒙是0。89!他们都好强哦!”
零没有说话,心里兀地升起一阵悲凉。真正强大的人不是他们,而是……对于透、对于整个光明家族而言。
是我,才对吧?
“透!零!准备好了吗?”
楼下传来了雪莉的呼喊声。零熄灭掉手中的烟头,从窗台上跃身下来,拿过桌边的一个大旅行袋丢给透,再拿起旅行袋旁的一个大箱子,推门走下楼去。
雪莉她们已经在曼华城堡前坪的白沙地上集合好了,等着零和透。透跳下台阶,望了一眼海琴,故意摇了摇头,走到海砂身边。
海琴当然知道透干吗摇头,他已经恢复了他银发红眼的样子,还将他的戒指、耳环、项链们通通请回了原处。他就喜欢自己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别人喜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背着袋子转身,见雪莉紧紧地跟在零身后,也许他并不是谁都不在乎。他没让自己和雪莉走在一起,而是紧靠在海砂身边,和透争夺着海砂的控制权。
雪莉带着他们绕过曼华城堡,城堡南向的大路上停着一辆电力驱动的鹅卵型轿车。
海琴不解地看着雪莉叫人将他们的行李一件件地搬上轿车,开口问:“海砂不是建议我们坐船去开罗吗?”
“是呀!”雪莉扬着红发,埋头道,“我总要等到带你们出庄园后才能用船把你载走,是不是?”
“我是说庄园的出口不是在那边吗?”海琴指向他们一直用来进出的东门。雪莉鄙夷地瞧了他一眼:“谁告诉你只有东门才能够出入的?你以为另外三条大路的尽头都是死胡同吗?这可是拉斐尔家族设计的杰作!”
言外之意,如果是加百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