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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出条件,我心里一动。
岚新在商场上信誉不错,但必要的时候她也会面不改色地撒谎。我不知道眼下我应不应该相信她。
这些天我日夜都在担心岚新会突然说不嫁我,她做得出来,她总是这么任性,我不得不把握这个机会,即使我知道岚新有可能出尔反尔,但我必须赌一把,赌岚新不会出尔反尔。
“我帮你抬他回去,你决不悔婚?”
岚新用力点头,同时绽放笑容,她笑得那么甜,我心里一慌。
她在利用我吗?
三之四 厉岚新
我不能仅是嫁给一个很适合做丈夫的男人而已。我不能。我可以背叛一切,但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很坏的事。
在今晚之前,我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对萧恩说,对不起,我不想嫁你了,我们的婚礼取消。
第71节:借我一缕魂(30)
因为在今晚之前,在我诱哄帮萧恩帮我抬回该睿的尸体之前,我和他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牵扯,我们在一起是因为纯粹的两情相悦。
但在我开口对他说“你不帮我,我就不嫁你”之后,一切都变质了。
如果我不嫁他,我就是欠他。
而我,必然要欠他。
我并不想着这样。萧恩是个十分理想的丈夫人选,他对我而言是个重要的男人,却不是最重要的,当我必须选择放弃一个的时候,我只能选他。
有些时候,你明知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但你不得不做,因为这就是人生。
该睿比萧恩重要,所以我选择辜负萧恩,这是一个不能被接受的解释,却也是我仅能给出的解释。
很多女人都可以心平气和地安然接受此生都不可能找到真心与自己相爱的人,于是她们嫁给很适合做丈夫的男人,生儿育女,一生相守,没有大喜没有大悲,她们说服自己说,这就是幸福。但我不是这样的女人,我不会自欺欺人。尤其在我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亚当自己的王子,那个命定应该给我幸福的男人之后,我不能仅是嫁给一个很适合做丈夫的男人而已。我不能。我可以背叛一切,但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你可以说我自私,我不会辩驳。
我知道我让自己身处一个十分糟糕的境地,四面楚歌。我不用想也知道,祖母知道我竟然大胆施用养尸法后会如何的大发雷霆;我偷回该睿的尸体强迫他复活又会触犯多少条阴阳界的条例和法规;待我养尸成功之后我和该睿应该躲到哪里;当鬼差倾巢出动围捕我们的时候,我能抵挡多久?
我很清楚自己正在走向绝境,但我一点都不怕,也不慌,因为只要这条路上有该睿相伴,绝路我也能大笑狂歌着走完。
“岚新,你不会反悔,对不对?”萧恩抓住我的手臂,逼视我。
“当然不会。”我决定骗他到底。我在他面前关上房门。我知道最后他会恨我入骨,我不想如此,但我只能如此。
三之五 该睿
在我即将死去的时候,我和岚新终于找到了彼此,我又一次见识了人生的荒谬。
那天,在桉树林中,我昏死在岚新的怀中。其实,当时我就应该死去了,我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把我的意识朝我的身体外面拉扯,但我死赖在那个躯壳里面,虽然很痛,很辛苦,但是我想活下来。
那天,我从火海中跑出来,不顾一切地跑向厉家大宅,只剩一个信念支撑着我迈动我的双腿,哪怕我能死在接近岚新的视线的地方也是好的。
但,就在那一刻,岚新向我跑来,像一朵云,像一阵雾,像一个被实现的梦想,涨潮的海水一般漫入我的眼中、我的心田。
我几乎以为那道雪白的影子只是我剧痛之下产生的错觉,我宁可相信人类是鱼的后代,我也不能相信那个总是背对我的岚新,总是叫我怪胎的岚新会低喃着我的名字,飞一般地奔向我所在的地方,她似乎一秒钟都不肯浪费,那么拼命地狂奔,婚纱的裙摆笔直地朝后飞扬,像是两道洁白的翅膀。
那一刻,我们终于找到了彼此。
“我们终于找到彼此”,只要是相爱的情侣,总会找到机会说出这句话。
或者是在某个月夜,手拉手在桉树林中的小径漫步的时候,月色如银,心随之安乐而欣喜,于是你说,我多么庆幸我们找到了彼此,然后她笑,是呀。
或者,是肩并肩躺在青葱草地上的时候,灿烂的野花在鼻边散发馥郁的香气,流星雨像宇宙的眼泪那样从苍黑的天际滑落,你感慨,我多么庆幸我们找到了彼此,然后她笑,是呀。
或者,无人处你们互相凝视,都是懒懒的,谁也不想说话,但是你默想着,我们多么幸运找到了彼此,她也默想着,我们多么幸运找到彼此。
在我昏死前的那一刻,我总是思索过度的大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我们终于找到了彼此。
在我即将死去的时候,我和岚新终于找到了彼此,我又一次见识了人生的荒谬。
可是不管这个世界多么混乱,我又是多么厌恶它,我决定留下来,我在医院弥留了二十四个小时,我不想离开我残损的身体,因为我不想就此放弃我的人生,我那只有一抹亮色的人生。
但我做不到,那具因为我的一时意气而被我投入火海的躯体,实在已经残破不堪,我不能再留在那里面,我必须离开,我必须放弃我的这一世,我必须眼睁睁地看着那抹亮色渐渐褪却。
不管我多么不情愿,关于岚新的一切都是注定很快会消失的记忆。
有一条河叫忘川,有一种汤叫孟婆。
我在排队,等着上轮转台,上了台,我就必须喝下那种汤、渡过那条河,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第72节:借我一缕魂(31)
再也没有该睿?戈尔德曼,因此再也没有厉岚新,那个该睿心目中的厉岚新,那个总是那么骄傲的厉岚新,总是背对他的厉岚新,总是美得令他想入非非的厉岚新,如果该睿没有了,那个岚新也就没有了。
我不知下一世我会成为谁,但是我可以预见我会更加不快乐。因为下一世必然没有厉岚新。
我们错过了,无可挽回。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灵体拔地而起,飘在半空,在转轮台前排队的鬼魂都转身看我,鬼差们大惊失色,下一秒,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每条鬼魂的视线中。
我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猜到必然与厉岚新有关。
我心中一喜,转目间,我看到岚新的笑。
三之六 厉岚新
那天在桉树林,当该睿昏死在我怀里,我曾经万念俱灰,丧失所有斗志。但我到底还是没有放弃,所以,最后我还是打败了命运,我要幸福,我才不管命运为我设置多少障碍,我要我的幸福!
第一袋血已经快输光了,我手忙脚乱地打开那本太祖奶奶留下来的书名很长的书,那里有一段很长很长很长的咒语,那上面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就搞不清楚了,我很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念下去,生怕念错一个字。
根据太祖奶奶的书上记载,每日子午二时用血食供养尸身,七天之后,养尸法成。除了伺食时间不可以搞错,提供血食的血液必须来自八字较轻者,我的八字很重,不然我就抽自己的血了,一想到我可以用自己的血饲养该睿,我就莫名地开始热血沸腾,我还蛮变态的,对吧?不过我的血实在不合用,所以昨天我才在医院里面耗费了一整天时间,血库里面的血不可以直接拿来用,因为不知道来源,不可能确定血液拥有者的八字是轻是重,我必须先找到八字合适的人,然后用重金贿赂他们抽血给我。当然了,之前我还强制要求他们去验血,其实用来伺鬼的血里面是否含有什么致命病菌并不重要,但当你真心喜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不由自主就会变得小心翼翼,这些血我是要拿来喂养该睿的,我怎么能允许其中含有肺炎病毒或者什么其他更恶心的病毒?
我终于把咒语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因为过于专注,我的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该睿的尸体还是僵直地躺在我的床上,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我不免心急,我以为我刚刚念咒语的时候到底还是念错了,我急忙翻书核对,但因为太心急,我一时间竟然翻不到我想要的页数,“人之三魂,天魂,地魂,命魂……”
“天地二魂常在身外,命魂独住身内,住胎成生命……”
“三魂相合成运,主无形命运……”
“七魄构成命魂,分别为天冲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中枢魄、精魄、英魄,位于人体从头顶至胯下会阴穴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七个能量场……”
“天冲、灵慧二魄主思想、智慧、记忆……”
这些字句不断跳入我的眼帘,我急着找那段咒语,也来不及细看,就在我抱着本书,哗啦哗啦翻过来又翻过去的时候,“哎哟!”一道细弱的哀呼直刺我的耳膜。
“该睿!”我冲到床边,半跪着检视该睿的尸身。
他的脸大半都是肉红的颜色,两只眼睛上的眼睫毛差不多都被烧光了,不过眼睑处的皮肤都还算完好,我贴近,我发现该睿的眼球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轻轻地转动了一下。
“该睿!”我用力握住他的一只手。
他的眼球突然停止了转动,我大失所望,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当口,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突然从该睿的尸身上浮起,像是光头的人冬天进屋后脱掉帽子,头皮上冒出的缕缕热气,我终于看到了该睿的灵体,我不由转忧为喜,嘴角上扬,该睿也偏头看我,他显得有些困惑,他挣扎着想改变自己的灵体那种平躺的姿态,但他做不到,他像是被数道无形的线绑在了他的尸身上,他悬浮在他的尸身上面,他不住地挣动手脚,像是撞进了蜘蛛网的小昆虫。
我突然觉得十分抱歉,我站起来,试图把该睿的魂魄压进他的身体,但我的双手直接穿过了他半透明的魂魄,落在他的尸身上。
“要命!”我抱怨了一句。
第一个血袋中的血就要全部输完,我急忙换上第二袋,该睿的魂灵仍悬浮在他的身体上方,久久不能落下,那些缓缓滴进该睿体内的鲜血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慢慢描绘出该睿透明的灵体中的血脉的形状,待到我发现这点,该睿的魂魄上已经多了数道浅红色的血脉,由我所在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半空中突然多了几道很细的电线在轻微颤动,我从没见过这种景象,不由得看痴了。
该睿的魂灵像一幅等待着色的地图,慢慢多出了淡青、淡紫的颜色和各种粗细不等形状不一的线条,最后该睿全身的血脉经络都成了形。
第73节:借我一缕魂(32)
我从来没有养过尸,我也搞不清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算不算正常,该睿的由半透明慢慢变得实在的魂魄突然重重坠下,就像重物突然砸破屋顶跌在地上,激起满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