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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簧唱毕,估计九夫人所住的“清波阁”外守夜的戍卫都有隐约听见,一搭一唱的两人相视一笑,秦长歌将九夫人用玉自熙穿来的披风裹了,戴好面纱,塞进轿子里,又选了个身材瘦小的侍卫尸体放进轿内,自己两人抬轿而出。
清波阁黑沉沉的内室里,一盏烛火幽光明灭,晕黄的光圈淡淡笼罩下,死尸睁大无神的双眼,死不瞑目的望着那对演戏高手,施施然的离去。
夜静,风无声。
一抬小轿匆匆前行。
一路里闪出无数暗哨暗桩,一路里经过无数护卫,一路都有人拦下盘查,没人仔细看抬轿的两人一眼,只是掀开轿帘,探头看见“玉人姑娘”以肘支腮,她的小厮埋头大睡,两人都累极假寐,不由会心一笑,挥手放行。
内院静悄悄,没有人及时发现,李登龙已死,杜城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眼看着出了内院,再过一进院落,便可以出李府。
两人都暗暗松口气。
前方突起嘈杂之声,隐约有人声音清冽,道:“我有紧急军情,求见将军。”
护卫大约说了什么,那人声音里有了冷意,森然道:“军情如火,最忌延误,若因耽搁生变,你们承担得起?”
一阵沉默,随即,人影晃动,前方防守最严密的正门处,匆匆行进几个人影,当先一人高颀雄壮,风灯照耀下浓眉深目,形貌甚是精千。
秦长歌和玉自熙两人小心的将轿子避到道旁。
这人行步甚是快速,带着久经沙场军人特有的利落彪悍,几乎一阵风般,便要从这一行小轿旁卷过。
却突然住了脚,偏头看了看轿子,问:“半夜三更的,这是什么人?要往哪里去?”
陪同的护卫笑道:“这是百媚楼的红倌人玉人姑娘,应邀来给九夫人庆寿的,将军着人给送回去。”
他说得语气暧昧,众人都是一笑,那人却没有笑,缓缓转身看了看轿后的玉自熙,又看了看秦长歌,随即掀帘,探身向里看了一眼。
秦长歌的手,抚在肩前,玉自熙的手掌,则抓住了轿杠。
那人探身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放下轿帘,众人本都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都微笑看着,想着章副将是不是听说了这姐儿美貌,想趁机瞅上一眼?如今见他讪讪放下轿帘,不由笑了起来。
那男子手抓着轿帘,放到一半。
忽然大力一扯!
轿帘被整幅扯落!
大喝一声,男子横臂一甩,呼啦一声将轿帘横甩出去,灌满了真力的布匹有如一片无坚不摧的钢板,恶狠狠的带着漫天的罡风和杀气,直直的,拦腰横扫秦长歌和玉自熙!
鼓荡起的大风里,他喝声如雷,震得半个府邸都听得见,“抓住他们,他们是奸细!”
变起仓猝,众人怔在当地!
“呼”一声,秦长歌被远远的“扫”了出去!
她尚未落地已经反手一抓,隐约夜色里指尖暗红,那暗红手指霍地抓上一个还在怔着的家将的咽喉,一抓之下那人哀号一声,已经脸色惨青的死去,秦长歌顺手将他整个人抓起一抡,如同舞着人棍一般呼呼的砸向那男子带来的几个人!
她什么招式都没用,最简单的横劈怒砸,倒有点学萧玦打架的泼辣德行,那几个人一是猝不及防,二是根本攻击不到秦长歌,因为无论怎么出手,都只能是将自己的同伴削掉一条腿或是一只手,对整个人都在那人身后的秦长歌毫无办法,都被逼得连连后退,而只要被秦长歌手中惨青的躯体稍微靠着,那人也立即乌黑抽搐着倒下。
如此泼皮无赖无耻恶毒的打法,自然是一面倒的挨打,不多时,在场十数人,已经死了一半。
章副将罡风攻出,横扫两人,阴毒无耻的头号狐狸秦长歌借势而出,灭掉喽罗,将棘手对手,留给二号狐狸玉自熙。
呼一声,玉自熙如深黑浮云一朵,轻轻的紧贴着钢铁布片上擦了过去!。
他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先前弹琵琶时戴的玳瑁指甲,轻笑着随手一划,刺啦一声,本如钢铁般坚硬的布面顿时被划裂成无数碎片,悠悠的罩了章副将一头。
布片遮没章副将视线的同时,玉自熙的闪耀着华丽的黄黑二色的玳瑁的指甲已经狠狠挖向对方眸子!
一个跟斗倒翻出去,对方反应也是奇急,身子转过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亮闪闪的分水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搠向玉自熙眉心!
此时远处,灯笼一盏盏如星光亮起,步声紧急不乱的齐齐向这边集合,隐约间人影闪动,潮水般涌来。
李家军法治府,果然不凡。
章副将的分水刺寒光森冷,冷过深夜寒风。
轻笑一声,玉自熙手一抬,一道银光如龙从他掌心飞越,流星般跨越天际,刷的击开章副将的分水刺,自他左颊际掠过,右颊际返回,玉自熙双掌一错,银光一绞,瞬间勒上了章副将的胯子!
他轻笑着,双手一错!
章副将咽喉一阵格格作响,拼命伸手去抓勒紧自己脖子的银带!
“射!”
一声疾劲的低喝,响在微微起了雾气的暗夜里。
雾气里淡金的光影一闪,宛如起了一片金色的云,嗡的一声自地底腾升,瞬间遮蔽深黑的苍穹,带起强劲的气流,撕裂夜的乌黑的面具,一往无回,奔腾而来!
玉自熙银带一抽,章副将直直被他拖来做盾牌!
大吼一声,章副将也算悍勇,竟不顾弩箭袭身,反身一扑,扑向玉自熙!
这一扑,银带被拉近,再无勒喉之能,章副将原先未曾料到两人强悍如此,如今对上便知今日难以幸免,伏低身子,拼命去抱玉自熙的腿,有心要把他因在当地,两人同归于尽。
玉自熙怎肯和他同归于尽?
他一脚飞起,靛青衣袍翻飞怒卷,已是十成功力,章副将堪堪触到他的腿,已被恶狠狠踢飞出去,眼看就要迎上密集的箭雨!
半空中黑影一闪,刚才躲过那阵箭雨的秦长歌突然冒出来,一伸手在章副将后心一拍,笑道:“我也送你一程!”
章副将去势更疾,毋成刺猬的下场已将注定!
“住!”
黄影一闪,一声沉喝,一人自黑暗中电射而来,一伸手已经抓住章副将,另一只手深黑如铁,一一拨开弩箭,那弩箭遇上他什么防护都没有的手,竟也如遇上铁盾一般,一阵当当连响,然后全部折断落地。
而他的手完好无损。
玉自熙曼声笑道:“好内家横练功夫!”
他一句话没说完,黑色衣袍乎呼风声起,秦长歌已经掠了来,道:“你真话多!”,扯了他就跑。
两人正迎上一队赶来的士兵,一人一脚将人踢下马去,放马前奔,身后箭雨如瀑追逐不休,整个李府都被惊动,号声次第传出,隐约听得城北军营和城门楼头吹角之声急促,城中军队想必也得了消息,正要出动!
好快的消息传递速度!
身后的弩箭已经追不上,无数护卫策马追来,玉自熙忽然回首,一掣马鞍旁的长弓,两指一抹搭上四箭,曼声笑道:“第一个我要左眼,第二个我要右眼,第三第四,我要舌头和脑浆!”
他说得不高,声音却远远传开去,涌来的人群齐齐一怔,什么人如此狂妄,于奔马之上,万众围捕之中,极远距离之时,扬言精准的要人眼珠?
冲在第一的虽然不信,但也下意识的勒缓速度。
然而已经迟了。
大笑声中男子张弓如满月,月下马上,优美的身姿动作如一笔上好的流丽的行书,他的深黑的目光和星子般闪耀着冷光的箭尖交相辉映,轻微的嗡一声,无限噪杂中所有人都好像听见了这一声割裂空气的震动,四周景物,被震得似乎有些微微变形。
四箭连珠,流星般飞射!
啪!”其实是四声,只是因为太快连在一起,听起来宛如一声。
第一匹马上的骑士,无声无息的栽倒地下。
他左眼血光暴射,那一箭穿裂他的左眼直直从脑后穿出,在眼睛被打爆之时,他已立即死去。
而此时惨呼声才起!接二连三,跑得最快的前四匹马上的骑士纷纷惨嚎栽落,森黑长箭分别插在他们的右眼,口中,最后一个,被射穿天灵盖,乳白鲜红,飞起半天!
鲜血喷射亦如雕弓飞箭!哗啦啦地面上下了一阵猩红的雨。
夜被浸湿,绞扭成结,所有的声音一霎间仿佛都已失去。
黄影一闪,先前那救了章副将的男子再度掠前,手中一柄巨大的长满倒刺的铁弓,弓上搭的居然不是箭,而是锋尖呈三棱的奇形刻状物,每一棱都锋锐无伦,可以想见这种东西射上人身,必将血肉模糊大量流血。
他扣指,三棱怪箭瞄准玉自熙,玉自熙忽然空弹弓弦,铮铮声响里,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物事,穿在箭尖,笑道:“这回不要你的,这回我送你个耳朵!”
啪的一声羽箭射出,那人手一抄,已将箭抄在手中,凝目一看,神色大变。
周围已经一片哗然。
“将军的耳朵!”
黑色胎记在火把照耀下灼灼跃动宛如生时,众人的脸色已成死灰,杜城全城,谁不知道将军耳上那绝无仅有的胎记?
将军被刺杀了!
只是这心惊得一怔神间,玉自熙和秦长歌已经飞马前奔,黑丝银带光芒交织,乍起乍落,两人角度诡异配合精准,力道毫无保留,那些普通的士兵护卫,尚未来得及集结成阵,如何能是两人一合之敌?立时分水划浪般被甩得左右跌开,转眼间两人已经冲出李府。
黄衣人最先反应过来,急急一挥手,道:“一路去找将军!一路去通知营地围捕!其余人跟我追!”
众人看着这黄衣男子,这是魏王天祈最为信重的太博端木旭的大弟子单卓,奉太傅命奔走于各地掌握重兵的将领之中,为势力饱受冲击的魏天祈稳固人心争取支持,在杜城已有时日,李登龙对他一直态度含糊不置可否,虽以上宾之礼相待,却始终不让他参与杜城重要事务,如今他发号施令,又当此敏感之时,而杜城军中,因为北魏政局的变化,如今也分出几个流派,除了李登龙本人,任谁也难以顺利指挥得动全部势力,何况这个外来户?
听,还是不听?
众人犹豫,有的赶来的将领已经开始出言讥讽:“单大人,你虽然领个殿前副指挥使职衔,但只怕也使唤不得我等地方将领吧?”
单卓立即将手中耳朵一抛,直直砸向对方手中,冷笑,“好吧,我没资格使唤你们,你们就去清示将军的耳朵,然后等着西梁大军破城吧!”
他一转身,厉声道:“将军一定已经被刺,要想保住杜城,必须抓住那两人!想活命的,跟我来!”
那将领下意识的要避,一转眼想起这是将军的耳朵心中一寒,忙不迭的接了,脸色难看的正要说话,却见正跃上马的单卓,忽然晃了晃。
熊熊火把光芒里,他背对众人茫然的抬起手,刚才还精铁一般的手,已经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砰嗵一声,单卓呻一吟一声,栽落马下!
众人心神一凛!
单卓什么时候中招的?这位号称肃京三大高手之一的殿前指挥使,居然不知不觉就被对方下了阴招!
再看被单卓救下的章副将,居然也一直没能爬起身来。
己方可以依仗的强悍人物,再倒两位!
正在慌乱无措间,远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好像正是从城门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