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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着,弹了弹手指。
身侧,从来不会将她放离自己视线的萧玦心有灵犀的看向地下,目光在触及那摊水的时候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目光大亮。
而秦长歌已经笑吟吟的拍拍衣服,突然腾起一股灰尘。
小红们立即开始躁动不安。
萧玦突然剑一般的射了出去。
人未到剑光已经洒满宽阔的室内,绚丽的白色光柱腾腾而起,长龙般直直穿向屋顶,将那些飘连的光网牵引得四处漂移,于此同时秦长歌一反手,啪的砸碎了身后的一个镜子。
镜碎,光散,千万碎片四溅,对面一直站在那里的阴大祭司,突然消失了。
秦长歌却根本不为所动,立即低头看地面。
西南角。
没有人。
地面上却突然多了个带着水印的足迹。
“果然如此”的一笑,秦长歌腾身而起,怒鹰般飞扑西南。
天光突然一黯。
镜子,小红,大祭司,非欢,萧玦,突然都不见了。
头顶也不再是炽光反射的镜子,忽的换了飞凤盘龙,丹顶金藻的宫殿之顶。
那殿顶看来有几分熟悉,十二金凤姿态腾舞攒拥江山之珠,睥睨下望,凌云般的神姿。
她心中轰然一响,一时竟至怔住。
这是三年前的长乐宫。
翠屏金案,锦毡玉榻,榻后重重羽绡沉落如梦,一挽便是一手的离海明珠,风过,珠子碰撞的声音细碎,旋动光华灼灼,有如流萤般闪烁不定,紫金珐琅山河鼎中龙脑香暗香隐隐,小宫女用金拨子去拨那暗青色的香块,氤氲的香气里懒懒的一个呵欠。
……仿佛如是一梦。
却真实的触到那珠子明润,嗅到那香气幽沉,一色晃动的珠光里她神色怔怔,欲待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却见殿口光线一暗,有人缓步进来。
小宫女揉着眼睛张望,视线自她身上穿过,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般,突然有些慌张的丢下金拨子,匆匆迎上去。
“皇后娘娘!”
她霍然回身。
……殿口处,丝衣女子螺髻珠簪,背光而立,衣裙轻盈飘带欲飞,背后锦绣宫灯彩深深,映得一双妙目眼波流转,姿态间明媚飘逸如天际飞鸿。
她微笑抬了抬手,道:“溶儿睡了?”
小宫女低低答:“是……太子已经睡了有一刻。”
丝衣女子颔首,步伐飘然进殿,厚而绵软的锦长毡淹没她的脚步,行路无声,一切都如此安静,仿佛困于梦魇之中。
她行过秦长歌身边,没有任何异常的进入内殿。
夜明珠在抹了香料和椒泥的温暖芳香的壁上熠熠闪光,没有烟气的温柔照耀着丝幔后的空间,盘凤镶翡翠的凤榻之上,小小的孩子,正在安静的香甜的沉睡。
那个世间最高贵的母亲,停在了榻前。
一切如此华美、祥和、温存、静谧。
一切如此森冷、诡异、阴沉、魇魅。
秦长歌浑身一冷,心深处如炸开千万霹雳,震撼得几欲失声。
……这是再次穿越了吗?
……这是回到了三年前吗?
……那么,我有没有机会,救回自己,将之后那许多血泪、悲剧、伤痛、艰辛都一笔抹去?
秦长歌霍地回首,看着身后的描金妆台,那里,会有致人死地的绝杀机关,正隐藏在某个不为人所知的角落,森凉的等待。
猛的扑过去,秦长歌去拉那个妆台中间的抽屉。
她的手,透明的穿过了妆台。
……
身后。
水晶帘玲玲作响,丝幔后,微笑的母亲,将要轻轻俯身。
秦长歌再次大力奔了过去。
别!!!
别去抱溶儿!
她大喊出声,自己觉得那声音尖利响亮似可穿越苍穹,然而女子却恍若未闻的俯身,去抱那睡醒哭闹的娇儿。
“啪!”
金光一闪,悲剧眼睁睁在当事人身前再次发生。
她亲眼看着自己,中伏,救儿,被杀。
……那飞出妆台的长刀,穿过她透明的身体,再扎入丝衣女子的后心。
秦长歌缓缓伸出手……
鲜血艳红,红得凄丽惨烈,张扬若燃起的妖火,升腾不休……
终究……什么都不能做。
不能救自己,不能避免悲剧,不能阻止溶儿在无母的环境中长大,不能令非欢肢体不残武功不废。
什么都不能……
要你何用?
忽有巨音似于天穹响起,又或是于自己内心深处爆发出的自我否定与怀疑的呐喊?要你何用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轰然一声,心底有什么蠕动着蹒跚欲出,有个小小的身影逼近来,问: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那个影子扒开她的心……探头看外面的世界,她笑吟吟,给她一个单薄秀致的侧影,她说我叫明霜,云州女子,当年术士算命,说我偿恩而来,今世此身贵不可言……爹爹耗尽家财送我进宫……嘻嘻……
那我是谁?
你不就是明霜么?
……五色迷离,天地颠倒,那些金红翠紫绯白黑蓝交织成一匹匹斑谰的锦,呼啦啦的向她当头罩下来,眼前混乱而昏暗,她突然觉得手指酸软,一身的武功和元气刹那间没有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那些拼命挣扎撕掳中,有什么在一遍遍蛊惑般在她耳边呻吟……你其实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所以你救不了自己,谁也救不了……明霜明霜,为什么要把你的躯体借给别人?……明霜明霜,你其实就是一个死人……你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回我该回的地方去。
……
“吱呀”。
长乐殿门再次开启。
开启的门拉出日光的匹练,匹练下那长长的影子,被一线日光深黑的镀在了金砖地面,渐渐逼近。
她踩在自己狼藉的尸首血泊中,缓缓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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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突然一黯。
正在飞行中的萧玦愕然回首。
砰一声,腿下一软,他突然坠落。
坠落在锦被玉帐之中。
眼前一切混沌不清,香气烈得令人想要永久醉倒,不知从哪里伸来粉光致致的手臂,一兜就兜住了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的要挣扎,忽然发觉浑身酸软,四肢百骸的力气,都空荡荡的不知哪里去了。
他大惊——刚才中了阴离的迷香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这是哪里?刚才那个镜室呢?
……有红唇丰润,柔腻香艳的递过来,一段旖旎香一段风月,那么活色生香那么柔软流丽的卷了来。
要把他卷入其中。
肌肤如月,肌肤如波,肌肤如脂如玉如梦如明珠如花瓣如世间一切最美好的物事。
他却满身冷汗的挣扎。
忽有人轻轻扣响床前玉帐勾,浅笑吟吟。
“陛下,此番滋味可好?”
他撕扯着那黏黏缠缠滑滑腻腻的锦被,满面诧异的,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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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突然一黯。
眼前蓬的一声起了勃然的烈火。
烈火腾的一下冲过楚非欢的身体,火龙般穿过他胸膛扑向那些楹殿玉阶,朱垩丹墀,宫阙万间,宫阙万间瞬间都做了土……
他诧然摸了摸心口——没有灼热的痛感,没有跳动的力度,什么都没有。
一转眼,看见前方地下,那个看起来背影很眼熟的男子,跪于女尸之前,轻轻自她腰间,取下一方羊 脂玉佩。
男子的手指缓缓摩挲那方已经不再带有主人体温的玉佩,一点一点触摸过那光洁的凤雕,长乐二字浮凸于上,清晰鲜明,于这熊熊烈火中却如一个巨大的讽刺。
长乐,长乐,从此长乐。
男子将玉佩珍重的挂在自己腰间,随即轻轻站起,转身之间,容颜一闪。
立于一角的他怔住……
那不是自己么?
哦……原来我已死去?
他怅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那些火焰,并不曾惊惶恐惧,这个时刻他已预见了很久……只是有些微痛的想起……长歌呢?我死,她会不会伤心?
会不会流泪?
幽州事变那一滴珠泪,滴落在他心上,却如烈火般不绝燃起,灼得他疼痛至难以呼吸,一夜夜烙下永难愈合的深痕。
不想看见她流泪或叹息,那本不是属于永远都平静从容睥睨天下的她的神情。
记忆里她永远翩若惊鸿,一瞥间眼波流连,白鸟般飞越芦花而来的女子,凌厉而又温存的闯入他心底的寒潭。
长歌……但望此生里你幸运永如上天钟爱。
哪怕那钟爱要将我一生好运拿来换取。
如果可以,我宁愿将我此生的所有幸福祭献,叠加于你人生命盘,换得从此后一路坦途,海晏河清。
却绝不愿成为你的负担或罪孽。
熊熊烈火,焚此残躯,他在火中微笑。
无论如何,今生今世,萧玦不会再负她了吧?
这段日子冷眼旁观,内心里的不安和疑虑一点点被消磨--萧玦依旧爱她,他是那么的爱她,那眼神真挚热烈,任谁也做不得假,虽然那样的爱燃烧得绚烂而华美,越发对比出他的无力和苍白,虽然那样的爱如刀似剑的横在他眼前割至他心痛,然而心深处他是喜悦的,真好,她不寂寞,她有人那般全力爱着,那么将来即使他离开,他永不会堕入寒冷与孤独。
长歌,我将长行,不必相送。
长歌,若有来生,你可愿与我重逢?
……
恍惚中景物一变,一碧深水,栈渡桥下水寒如冰,鲜血温暖的融入,再瞬间消散,他意识渐渐消亡,下肢的游动变得变得沉重滞涩。
隐约听得碎裂声响,有白色玉片坠落纷纷,落在底沙砾之上,远远看去若滴滴眼泪或闪闪星光,明灭。
他若笑着摸了摸腰部——刚才容啸天那一掌,正击在玉佩之上,玉佩粉碎,自己却挣得半条性命……长歌,你死去依旧能够救我,为何我却不能救你?
水波粼粼,宛如巨大的水晶,逐渐凝固,将他包围。
“哗!”
水波突然如墙竖起,转眼间化为长寿宫墙,深红明黄,直直矗立在眼前。
……月过宫墙,花影摇曳,风里有晚香玉的清香,这人间风月,从来不看是否身处凄凉地,没有主人的长寿宫,不影响那花开得热闹,艳裙香风。
他穿过一朵半歇的花,看见宫中那个蓝衣男子,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内殿的一面墙。
那时候在做什么?哦……溶儿偷跑去幽州了,长歌和自己来找他,现在长歌去了龙章宫找萧玦,自己留在长寿宫密道处等候。
……男子驱动着轮椅,慢慢的行向那面墙。
他扣紧了手指,掌心里满是冷汗……算了……别看,别看……
“轰!”
他于长寿宫妖艳繁花之间霍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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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容啸天杀气腾腾的突然一剑劈裂了地面。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眼里,他只看见秦长歌击碎镜子后突然怔在了那里,萧玦剑至半空突然砰的掉下来在蛇群中挣扎,在祁繁背上的楚非欢突然满面冷汗的双手颤抖掐住了祁繁的咽喉,祁繁被猝不及防一勒,立时接不上气。
容啸天也算半个千绝门人,顿时知道他们都被阵法控制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能令几大高手不知不觉间全部陷入,但是情形危险,间不容发——阴离冷恻恻的飘向秦长歌,蛇群咝咝吐着蛇信纠缠不休,虽然萧玦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