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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夜静没有追出来,我一个人在自家门外站了许久。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地思考花火现在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去想,不管是爸爸还是夜静,我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找到花火,一定要找到花火!
我忽然想到一个地方,花火两次约我见面的地方,就是“创可贴陶艺”室。我记得花火在那里安静地做陶艺品时,从来都不会有人上前打扰他,很明显,对那里的员工来说,他是一个老顾客,他们深知他的习惯的老顾客。那么即使花火现在不在那里,我也能多多少少打听到一些他的消息。
地上的皑皑白雪还积着,外套一直被我抓在手里,一阵风吹过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我把外套穿好,从那片厚厚的积雪上走过去,吱嘎吱嘎的声音打在我的耳膜上,让我更加清醒也更加痛苦,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独自走下去。
那时……我没有回头看看身后的夜静,他站在家门口偷偷地看着我,眼中充满悲伤和隐忍。
转三次车,坐公车的时间很长。我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急躁,而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失神,想最近发生的林林总总。
从第一天认识花火,我的生活似乎就改变了,接二连三的事情像是炸开的鞭炮一样,那股火药味儿迫不及待地一股脑儿涌上来。
爸爸变了,他莫名其妙地就同意了妈妈继续留在医院的决定,而明明,妈妈的情况已经是被允许回家了的。
我突然觉得妈妈好可怜,她好像完全丧失了自主和选择的能力。她人在哪里、吃什么、什么时间起床、什么时间睡觉都决定在别人手中。
夜静也变了,以前,他一直是我内心深处坚实的后盾。在爸爸面前,在同学面前,在其他所有人面前,我都要表现出一副乐观、无坚不摧的样子,只有面对夜静,我才能偶尔哭泣,偶尔脆弱。虽然我们从未讲过什么过分的话,但是夜静在我心里的位置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但是,他却为了花火欺骗了我,而且是在我妈妈的问题上。他明明知道,与妈妈有关的事,现在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是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欺辱和改变的事。
时间好像留出了大片的空白,除了悲伤,我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公交车到站,我还是有点精神恍惚。
我走下公交车,慢吞吞地向陶艺室走去。真的是慢吞吞的,我右腿又开始剧烈地痛了。大概是这两天太辛苦,加上连续几天积雪导致天气阴沉,我的两条腿重得像是绑了铅块,尤其是受伤的这一条。我觉得它好像马上就要因为无法忍受而罢工了。
我强撑着力气走进陶艺室,这里还是一副安静的样子,工作的工作,没事的就在自己的位子上安静地坐着,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在欣赏陶艺或亲手制作陶艺。
我直接向自由操作间走去,那里有几个顾客在做陶艺品,但不是花火。那是一家人,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女儿。
女儿说:“爸爸,你给我做洋娃娃好不好?”
爸爸表情有点为难,但是看看女儿的脸还是笑着答应。陶泥很滑,根本就弄不出一个完整的形状,更何况是洋娃娃。后来他就干脆在身后拿了一个刚烘焙出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陶艺品。
“囡囡啊,爸爸给你画一个好不好?”那位父亲不好意思地说。
结果女儿就立刻大闹起来,妈妈赶紧跑来圆场。
我在旁边看了很久,眼泪忽然就落下来。这时一个员工走过来说:“小姐,请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连忙摇头,问他:“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位叫花火的顾客吗?他常来这里的,现在好像不在,他今天来过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我抛出一大堆的问题,结果那个员工只是一脸困惑地看着我,然后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们的会员里面没有一位叫‘花火’的人。”
听到他的话,我还是不敢相信,花火两次约我到这里,按理说即使他不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人也不会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的。可我接连问了几个人都说从没听到过这个名字。我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好像也消失了。花火就像一个隐形的幽灵,他总能抓住我,伤害我,而我却连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都做不到。
我拖着酸痛的腿走出去。
空气……好像更冷了……我只觉得手和脸上的皮肤都麻麻的,身上却也不觉得冷,只是觉得麻木,或者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感觉冰冷了吧。
我很累,身上的骨头像是要散开了一样,腿也很疼,我再也不想挪动一步了。
这个世界……是在跟我作对吗?爸爸变了,夜静不帮我,现在连陶艺店的员工也像是统一了口径一样告诉我完全不知道“花火”这个人,好像他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我在路边坐下来,回想起我这几天螺旋一样继续变换的时光,终于忍不住掩着脸大哭起来。
积攒了很多天的委屈和两年来所有的隐忍难过好像一下子爆发,全部变成泪水从眼中流出来。我忽然觉得我的眼泪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了,它们又酸又涩,腐蚀着我的眼睛。
算了……再也不要停止了……不会有人在乎的……
我伤心地哭着,世界在旋转,时间在螺旋。而我则是螺旋的中心身不由己的一个小点,任由自己被强大的力量搅得粉碎。
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看到停在我面前的一双脚,深红色的球鞋和干净的蓝色牛仔裤上都是积雪的痕迹。他似乎在我面前站了好久好久,而我到此时才终于发现。我抬起头,就看到南白优一眼心疼地望着我,表情痛得让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