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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杰一听“杀人灭口”四个字,浑身寒战,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大帅!”
狄公冷冷地道:“从今天起,你不必叫我大帅了,因为自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再是右威卫大将军。你是一个杀良冒功、私调军马、私用官刑、擅杀大将的罪人!”
王孝杰猛地高声喊道:“大帅,末将这右威卫大将军是皇帝亲封,你无权夺印!”
狄公冷笑一声:“张口皇帝,闭口皇帝,你以为皇帝真的那么信任你?哼,快醒醒吧!实话告诉你,本帅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要调查你兵败东硖石谷的真相,临行前圣上授意本帅‘便宜行事’,这四个字的含义,你应该明白吧。那就是说,别说夺去你的大将军印,就是夺了你的命,也在‘便宜’之内!”
王孝杰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跌坐在地。狄公望着他,脸部的肌肉不停地抽动,心中愤怒已无法言喻,猛地,他大喝一声:“来人!”
校刀手齐声答应,一拥而上,掌中的钢刀闪着寒光。狄公霍地抬起头,仇恨的目光像一把利剑刺向王孝杰,王孝杰不禁哆嗦起来。
狄公望着他,缓缓闭上了双目,拼命压制着心头的怒火,良久,他睁开双眼,轻轻摆了摆手。校刀手们退在了一旁。
狄公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权将军。”
权善才赶忙走过来:“大帅。”
狄公命令道:“你立刻命人前去收缴王孝杰的兵符将令,暂时保留大将军封号,就地免去王孝杰代崇州刺史之职,让他在府中安静安静,好好地想一想!”
权善才大惑不解:“大帅,就、就这样?”
狄公点点头:“就这样吧。”
权善才忿忿不平:“这、这也太便宜他了!”
狄公紧咬牙关,慢慢地又松开了,长叹一声:“照此办理,不得有误!”权善才答应着快步离去。
狄公沉声道:“自今日起,右威卫麾下诸军暂归左卫大将军权善才统领,由本帅统一调遣!”众将齐齐躬身:“谨遵钧命!”
狄公看了看王孝杰,深吸了一口气:“命我的卫队护送王大将军回府。”说完,他快步离去。王孝杰徐徐俯下了身。
这边,元芳俯卧在帅府二堂的床榻上,军医们精心地给他医治伤口,将他背上的箭镞一个一个地拔除,在伤口上敷上金创药。元芳的后背密密麻麻布满了伤口。榻旁,曾泰静静地望着李元芳,良久,热泪滚滚而下。狄春轻轻地啜泣着。
如燕飞奔进来,冲到床边。她双眼发直,嘴张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她才问了一句:“是、是谁呀,是元芳?”
曾泰点头:“是的。”
如燕道:“他怎么会这样?”没有回答。
如燕不禁潸然泪下,她缓缓走过去,曾泰赶忙伸手拉住她:“如燕,军医正在疗伤,先、先别过去。”
如燕“扑通”跪在地上,轻声道:“都怨我,都怨我!我要是能回来得早些,也许就不会了……”
狄春走过来扶起她道:“小姐,这怎么能怪您呢?”
门声一响,狄公、李楷固、丘静走进来。如燕回过头:“叔父,叔父,元芳死了,他死了!”说着,一头扎进狄公的怀里。他拍了拍如燕:“好孩子,别哭,啊,别哭,元芳还没有死,他、他不、不会死的!”
狄公快步走到榻前问道:“怎么样?”
军医长长地出了口气,摇摇头道:“不知道啊,大帅。如果能挺过这几天,也许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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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杰事败走突厥(11)
狄公轻声道:“我来看看。”说着,坐在了榻上。狄公三指搭在元芳的脉上,半晌,他抬起头,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
狄公笑了笑:“还有脉搏,但愿元芳能够靠着自己的功力,挺过这一关吧。”
如燕“哇”地哭出声来,所有的人都是热泪盈眶。李楷固自言自语道:“我、我也是个练武的呀,怎么就躲在他身后啊!我、我怎么就那么窝囊啊!”
狄公慢慢站起身,长叹了一声,目光望向丘静二人:“你二人在这里候着,一会儿,我有话要问你们。”二人点了点头。
狄公关照狄春要好好照顾元芳,随后对曾泰、如燕一摆手:“走!”
三人快步走出门去。
王孝杰在正堂上不停地徘徊着,身旁的苏宏晖急道:“大将军,快决定吧!”
王孝杰停住脚步:“不,不,不能这么做!”
苏宏晖道:“而今的情势已是万分紧张,今天夜里,咱们算是与狄仁杰结下了血海深仇。现在,他已经夺了您的兵权,您想一想,日后还能放过咱们吗?而且,丘静、李楷固已经被他带回府中,一旦狄仁杰与这二人勾打连环……”
王孝杰倒抽了一口冷气。苏宏晖道:“杀良冒功,血洗东柳林镇,杀死长史、司马灭口,如果再加上串谋契丹……那圣旨上的‘便宜行事’四个字可就用在您的身上了!”
王孝杰咽了口唾沫:“可是,而今狄仁杰夺了我的兵权,咱们能怎么办?”
苏宏晖道:“三十六计,走为上!”
王孝杰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来。
帅府正堂上,狄公转身问如燕:“如燕,你是说,你和元芳在贺兰驿中,看到那个红衣女人和王孝杰手下的官军在一起?”
如燕点头道:“正是。这些人好像是在一起整理贺兰驿中的尸体,还带走了几个包袱。”
狄公道:“你看清楚了,真的是右威卫官军?”
如燕很自信:“没错,看得清清楚楚。官军还帮助黑衣人拿东西,送他们离开。”
狄公问道:“然后呢?”
如燕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我和元芳暗中跟踪,跟了一天,发现她们突然转了方向,来到贺兰山中的东柳林镇。”
狄公一惊:“哦,他们到了东柳林镇?”
如燕道:“正是呀。我和元芳一路尾随他们,也到了东柳林镇。”
狄公问:“你们也去了?”
如燕点点头:“怎么啦,叔父?”
狄公道:“啊,没什么,你继续说。”
如燕点点头:“当时已是深夜,元芳潜进镇中,一路查看,发现这些家伙挨家挨户地搜查,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狄公双眉一扬:“哦,他们到东柳林镇上,是来找人的?”
如燕点点头道:“是的。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元芳从一户人家走出来,黑衣人也都现了身,把元芳围了起来。”
狄公缓缓点点头;“当时,你在哪里?”
如燕道:“我藏在东柳林镇外的一棵大树后面。”
夜,东柳林镇外,如燕牵着马伏在大树后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镇里的动静。一些黑衣人从一家门里走出来,将李元芳团团围住。
忽然如燕听得身后有一点声音,回头一看,红衣女人显儿站在她身后。如燕惊叫一声跳起来,假显儿迅速伸出手,将她一把拉了过来,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小声喝道“走,跟我去见见李元芳。”说着,她架着如燕向镇里走去。
如燕轻轻叹了口气:“那个红衣女人把我作为人质,企图要挟元芳。元芳在关键时刻发出链子刀,杀死了红衣女人,救了孩儿的性命。”
狄公点了点头:“那些黑衣人呢?”
如燕道:“好像都死了。”
狄公问:“怎么死的,是被元芳所杀吗?”
如燕摇摇头:“我没看到,当时我和他生气,跑到镇外去了。”
王孝杰事败走突厥(12)
狄公点点头:“是这样。你继续说。”
如燕道:“后来,元芳检查了黑衣人携带的东西,找到了两个黑色的包袱。”
狄公道:“哦,里面是什么?”
如燕道:“听元芳说,是塘报。”
狄公登时一怔:“塘报?”如燕点了点头。
狄公问:“包袱现在何处?”
如燕道:“我带回来了,在房间里,我去拿来。”说罢,她跑出门去。
狄公静静地思索着。曾泰道:“想不到元芳、如燕也到了东柳林镇。”
狄公点了点头:“还记得那些信鸽吗?”
曾泰一惊:“记得。”
狄公道:“那个红衣女子之所以转道东柳林镇,肯定是接到了飞鸽传书。”
曾泰感到迷惘:“飞鸽传书……”忽然他明白过来了,吃惊地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内奸?”
狄公转过头来:“你说呢?”
曾泰咽了口唾沫,思索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夜宿东柳林镇,这个内奸便趁人不备放走了信鸽,将信息传给了那个红衣女子,让她立刻转道东柳林,杀死我们。可……恩师,有一件事说不通啊。”
狄公问:“什么事?”
曾泰道:“那些信鸽是权将军给咱们的,是供军中专用。如果说内奸放飞鸽子是为了给红衣女子传信,那鸽子只会飞回到权将军那里,又怎么会到红衣女子的手中?”
狄公笑了:“嗯,曾泰,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这个内奸一定是用了一种什么方法,将这四只军中信鸽中的一只换成了他们的鸽子。”
曾泰迷惑道:“哦?可,大家一直都在一起呀!这、这好像不太可能吧?”
狄公笑了笑道:“我已经问过权善才,信鸽确实是飞回了左卫大营,但只回去了三只!”曾泰惊呆了。
狄公深深地吸了口气:“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竟令这个内奸冒着暴露的危险,在我们眼皮底下放走信鸽?而那个红衣女子又在镇上寻找什么呢?”
曾泰道:“恩师,我想他们一定是冲着您来的。”
狄公徐徐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们有十多个人,目标很大,是不是在镇上住宿一目了然。可刚刚如燕说,这些黑衣人挨家挨户地搜查,那就一定不是在找我们。”
曾泰一惊:“哦,那他们是在找谁?”
狄公摇摇头:“此事内中定有蹊跷!”
话音刚落,如燕跑了回来,将手里的黑包袱往前一递:“叔父,给您。”
曾泰赶忙接过来,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果然是十几本塘报。狄公走到桌前,拿起了一本,打开看了一遍,轻轻地“唉”了一声。又拿起了另外一本打开,他的脸色登时凝重起来。
曾泰、如燕静静地望着他。狄公很快将塘报看完,静静地思索起来。曾泰试探道:“恩师,塘报里写了什么?”
狄公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塘报都是大军兵败东硖石谷之前,崇州刺史丘静写给朝廷的,说天气寒冷,不利大军作战,加之崇州转运困难,请求朝廷撤回大军。”
曾泰吃了一惊:“这些不都是王孝杰给朝廷所发塘报上说的话吗?而且,王孝杰说他也在兵败之前给朝廷发出过十几份塘报,却被贺兰驿中的歹人所换。怎么、怎么又出来了丘静的塘报?”
狄公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塘报:“这些塘报是红衣女子从贺兰驿中带出来的。但他们半道折往东柳林镇后,为元芳所杀。因此这些塘报应该就是兵败之前经由贺兰驿转发给朝廷的那十几份救急官塘。歹人们将这些官塘换成了喜报发进朝廷,迷惑我们。而这些则是原始稿件。”
曾泰糊涂了:“可,那十几份塘报不是王孝杰所发吗,怎么会是丘静发的?”
狄公静静地思索着,轻声道:“这些塘报是元芳从歹人手中夺得,应该不会假。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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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