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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了,我想冲到玻璃猴子家,把狗日的豁嘴灭了,反正他那性命是我给的,我要收回去!我三叔笑起来,摸摸我六哥的脑袋,说,你这娃娃,咋能说这么没本事的话呢?
我三叔说,现在一切情况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不用生气不用悲观。
我三叔的话让我六哥搞不明白。我三叔说,先前他们说你推了两个娃娃下水,豁嘴和阿宝,这样说你的罪行可就大了哦!但是现在他们说豁嘴不是你推下水的,推下的只是阿宝,这就说明他们在退步了。他们为啥退步?一是因为他们没办法把谎话说圆滑,二来呢是他们有了良心发现,觉得你救了豁嘴,把救命恩人往死里整只怕老天不容。他们后退,我们就要前进!
我六哥想了想,似乎有道理。
我三叔接着说,老六啊,你现在是英雄,尽管没有人承认还往你脑袋上扣屎盆子,但是英雄就是英雄,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他们呢,是一群昧着良心的坏蛋,也是一群傻瓜。你咋能跟他们去比呢?如果你干傻事,跟他们还有啥区别?你就从英雄成了傻瓜,就成了坏蛋!不值得啊!
为了平息我六哥心中的愤怒,为了不让他干傻事,我三叔开始跟我六哥说古,从司马迁说到岳飞,再说到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误解的共产党人,他们的结果都是冤屈得到昭雪,成为千秋万代受人尊崇的大英雄!
乡村恶少 40(2)
成为英雄的关键还要忍辱负重啊!你要相信你三叔!我三叔握着我六哥的手说,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要给你讨回公道,一定要你享受到英雄应该享受到的尊敬!
我六哥说我相信你,我等着。
我三叔说好!你就等着吧!
第二天我三叔老早就走了。遵照我三叔的要求,我六哥不能出门,他必须在家待着,吃饭由我娘送。
我三叔一去三四天,回来后给人的感觉已经快虚脱了。我大伯要我三叔算了,说他再这么下去,只怕……
我大伯没把话说出来,但是我们都晓得我三叔的情形已经有多糟糕了。他便血越来越厉害,脱下来换洗的裤底上全是血污。我三叔要亲自洗,我娘给抢过来,说都是一家人,没啥不好意思的。我娘在洗的时候,指着上面的血污眼睛红红地跟我爹说,你得去劝劝老三了,只怕再这么下去,活不了多长。
他的性子哪里肯听劝啊……咳!我爹转过头,眼泪沿着面颊无声地流淌。
我三叔叫我去买了很多纸回来,他说他要写个东西。他默默地接过纸,进了屋。我三叔没有告诉我们他外出三四天都去了哪里,他沉默不语,趴在一张破烂的桌子上,不停地写着东西。
我娘跟我说我三叔已经好些天没吃饭了,胃疼不敢吃,偶尔吃一点,都是我娘给他煨的鸡蛋羹或者米汤。
这天晚上,我正准备去睡觉,听说我三叔叫我。我去了,我六哥也在他屋子里,正专心致志地用水泥口袋纸做信封。我三叔说,我现在有些问题,需要请教你,你坐下,我们好好谈谈。我有些紧张,心想我三叔多有学问的人,啥事情需要请教我呢。
你认为这次的判决咋样?我三叔开问了。
我说不咋样。我又想了想,说,我听他们说,判决还是可以的,只是没那么多钱赔人家……
我三叔点点头,示意我接着往下说。
我看了我六哥一眼,说了。我说的看法不只是我的看法,还有我大哥,我二哥,我三哥,我四哥,我五哥,包括我大伯娘和我爹,还有我大伯的。我大伯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他对判决结果没有异议。我大伯认为,公平地说,这个判决其实太轻松了,因为人家阿宝死了,而且是死于我六哥之手。我大伯说应该感谢新社会。说要是旧社会的话,我六哥肯定要赔命。一命赔一命,人家老太太死了,因为我们是我六哥的亲属,还得站出去一个人为老太太赔命……我大伯讲了一件他亲眼目睹的发生在旧社会的事,大致是张三误杀了王四,王四的老娘为了讨说法在张三家因为气火攻心也死了。结果张三被乱棍打死,他的老婆给王四的老娘赔命也被乱棍打死,他的爹娘和弟兄在王四和王四老娘出殡的时候披麻戴孝……我说我们的态度和我大伯大致是相同的,因为我们并不觉得我六哥是被冤枉了的,就算现在是被冤枉了,将来也不会冤枉——他早晚要搞出人命天祸,早晚会有人死在他手里,假如不是现在的阿宝,也会是将来的阿贝。
阿贝是哪个?我六哥问。
我说的是假设,因为照你这么下去,早晚会有人死在你手里的,就像那个九癞子,要不是跑得快,是不是就被打死了?
哼,我要打死他,我会在枪里装黄豆?装豌豆?我六哥说,我只装了几颗铁砂!
反正我们不太相信你救得起来人,你水性不好,你连水都不会潜,咋能从水底把人捞起来?我说。
你应该相信我。我六哥说,我一直以为你相信我。
我说我也想相信你,可是没有证据啊!
我三叔要我们别争论了。我三叔看着我,说,但是我相信他!
我说我娘说她也相信他。
我请你来,就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你帮我分析一下。
我看着我三叔。
事情发生过后,你说为啥玻璃猴子和他老婆一直没有出面?好多事情都是遮遮掩掩的,别人问,他们也好像不咋愿意提说这件事?我三叔问我,你想过没有?奇怪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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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恶少 40(3)
我说是有点奇怪。上回我跟我六哥把他家南瓜弄坏了,他到我们家简直差点把地皮都闹腾得揭起来了,这回我六哥差点把豁嘴淹死,他们为啥不闹腾呢?而且他家里的那些亲戚都在闹腾,他们为啥连面都不出来照一下呢?
我三叔点点头,认为我分析得好。他说,这是因为他晓得老六救了豁嘴,豁嘴跟他们说了实话,说了事实真相,他们没有那个脸皮出来直接跟我们对阵。
我想了想,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你再帮我分析一下,他们说的话里有没有啥漏洞?我三叔说,根据豁嘴在法庭上的陈词,他说你六哥先在水里洗澡,然后看见他们路过,先是硬让他下水,接着又把那个叫阿宝的推下水……
我说好像是有漏洞。
你仔细想想,分析分析,漏洞在哪里。我三叔热切地看着我。
想了一阵,我说,如果我六哥先在水里洗澡的话,肯定是脱了衣裳的,他不会穿着衣裳洗澡。还有,那个叫阿宝的,衣裳放在那里是干的。既然是干的,就说明他是脱了衣裳下的水……
说得好!我三叔拍起了巴掌,说,你真是太聪明了,一分析就帮我分析出来了!他们在审判的时候就疏忽了这些漏洞,所以把这个案子搞成了一桩冤案!通过这么一分析,你相信你六哥救了豁嘴和阿宝吗?说着我三叔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说我相信了。
你六哥当初看见有人溺水要给淹死了,想都没咋想就跳入了水中,他那是义无反顾,见义勇为。我三叔说,换了你,你会咋样?
我说我肯定得想想自己会不会水,要是水性不太好的话,我肯定要喊人,等人家来救。
等你把救兵搬来,人都沉水底变螺蛳了。我六哥说。
我三叔看着我六哥,说,你刚才也听到分析了,虽然现在是有些误解,主要是大家都没有分析,只听了他们的一面之词。
我六哥点点头。
我三叔说,现在最关键的是,你继续在家里待着,啥话也不要说,啥事情也不要做,千万不要盲动,要学会忍辱负重!你等着,我会把事情给你搞清楚的,还你清白,还你英雄的荣誉!
我看还是算了。我六哥说,你都成这样了。
我三叔笑笑,说,我现在的样子是这辈子最好的,电影上不是说过嘛,没有比追寻真理更伟大的事了。我现在就是在追寻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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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恶少 41
我三叔背着一大包材料出了家门。我娘去医疗站找了几个液体瓶,一瓶装满中药,其余的装的全是她熬煮的米汤。
我三叔说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很多,除了公检法司这些机关单位,他还要去人大和报社,另外他准备再去找一个同学,他前不久在一张旧报纸上看见了他这个同学的消息,他的这个同学现在是全国都有名气的大律师……
叫人悲恸的是我三叔连土镇都没走出去就倒下了。一个好心的拖拉机手看见他在路上行走艰难,叫他上车。结果拖拉机开下了一个沟坎。我三叔从车上栽倒下来,他那么虚弱的身体,这一栽简直是致命的。我三叔顿时口鼻流血,说不出话来。我三叔生怕我们误会了那个好心的司机,他示意司机扯开衣襟,他沾着自己的鲜血,在司机的褂子上写下了“他是一个好人”六个字。
我六哥是最后一个获知我三叔去世的消息的。消息是我和我的堂兄们通知他的,他正躺在床上睡觉,鼾声轻柔而且均匀。
除了我,我的堂兄们手里都拿着东西,我大哥拿着的是一根棍子,我二哥拿的也是一根棍子,我三哥拿的是一块石头,我四哥拿的是一把短锄,我五哥拿的是一根长长的扁担。我们个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第一下是我五哥打的。只听得噗一声,我六哥一筋斗从床上翻起来,大声嚷嚷,哪个?哪个打我?
等看清楚了一屋子的弟兄个个手提棍棒,流着眼泪,呜咽着,我六哥愣住了,说,咋啦?你们都咋啦?
第二下是我二哥打的,我二哥一棍子打过去,我六哥一让,不仅没打着,还被他反手抓住了棍子。我六哥说,干啥嘛,你们这是,咋了嘛?
第三下是我大哥打的,也没打着。我六哥松了我二哥的棍子,一把抓住我大哥的棍子,一扯一送,我六哥打了个趔趄。
他瞪着我们,说,你们说咋啦?你们哭啥?为啥打我?
为……为啥?为……为了你让爹给……给……给人家下跪!第四下是我三哥打的,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挤到前面,将手中的石头猛地扔过去,我六哥躲避不及,正中脑袋,身子一晃,从他发间慢慢爬出一条红色的虫子来,然后顺着鼻梁往下淌,流到嘴唇上,接着流到下巴上,吧嗒吧嗒往下掉。
为了你把娘的眼睛气瞎!第五下是我四哥打的,他举起锄把戳过去,我六哥没躲,他被戳了个踉跄,后退到了墙角里。
我六哥突然咧嘴笑起来。
你还笑!你现在把三叔害死了你还笑!还笑!我大哥大怒,冲上去一棍子打上去。我六哥没有躲避,他的嘴巴张成个大大的圈,一脸的惊愕,随即神色黯然下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棍子重重地打在我六哥的肩膀上,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但是我六哥马上又站直了身子。
这时候我二哥、我三哥、我四哥、我五哥蜂拥而上……
哪个打的是最后一下?是我大哥?是我二哥?还是我三哥?我四哥?或者我五哥?
当我们离开我六哥的时候,他终于躺在了地上,嘴角咧着,还在笑。他的笑容是红色的,因为他浑身是血。
没人晓得我六哥伤得如何,他不说话,也不吃不喝,他紧闭双眼,躺在那里,拒绝任何人向他靠近。
我娘请了医生来,医生要察看他的伤情,还没走近他的身,就被他抓伤了。
你不能这样。我娘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