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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儿说,一个月五百块,比给人当保姆强多了。
我故作惊讶地说,才五百块?这个萧树,也太小气了嘛,现在五百块一个月,在爱城那地方怎么混得下去呢?又要吃又要喝的。
英儿不好意思起来,说,五百块钱算是够多的了。
我说你可别这么认为,你要知道,你干的那活儿,叫我拿一千块钱出来我也愿意啊。
为什么?英儿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说,你可不知道你现在对我多重要啊,要那灯熄灭一盏,我就完了!我的未来和希望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呢。
英儿紧张了,说,我得赶紧回去了,早上添的油,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好多呢。
我说,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
英儿说,是啊,除了出去买菜和上厕所。
我说你晚上睡哪里呢?是我的那张大床吗?
英儿的脸一下子绯红了,不好意思起来。我装着没看见,叹息一声说,真是难为你了,一个人守着那么些灯,晚上孤零零的,我也不知道那灵验不灵验,不过这几年也确实运气太背了,哎,试试吧。
英儿说,我没想到你这个大作家居然也相信这些。
我眼睛一亮,她居然叫我大作家,这么说,也是我的读者咯。我故作惊奇地看着她,问,英儿,你看过我写的东西?
英儿说,没事我瞎翻翻。
我赶紧问好看么?你都看了什么?
英儿说,我就瞎翻翻,没看出来好看不好看。
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我有点泄气。这时候她一笑,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
我问在什么地方?
英儿说先是在学校里,你来我们学校给图书馆捐书,你还讲了话,然后是电视里,那天捐书的事上了新闻,我算是看见了你两次。
在快走到大路上的时候,我轻轻扯了一下英儿的衣角,叫她等一下。我从口袋里摸出五百块钱,塞到英儿的手里,她就像捏着一条蛇似的,吓坏了,要还给我。
我语重心长地说,英儿,你就收下吧,别嫌少,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这是感激你,没其他的什么意思。
英儿的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着急地说,可是人家萧树叔叔已经给了的,而且我们原来讲好的,就那么多。
我说,英儿你别这样,我真的是感激你,真挚的感激,要知道我的未来和希望都掌握在你的手上啊!你帮我把我的未来和希望照顾好就是了!
目送载着英儿的车子消失了,好一阵子,我才慢慢地往回走,一时间脑子里全是英儿的音容笑貌。我想,我应该尽快回爱城一趟才是。
肉米 18(1)
看着我拿的那些药,母亲阴沉着脸问我是不是病了。
我说是的。
母亲问,什么病?要拿这么多药?
我说就身体不舒服,这次回家就想好好调理调理。
母亲显然不相信我的这个回答,她语气很重但是声音很小地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
我被噎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她。
母亲在我脑门上使劲一戳,咬牙切齿地想要骂句什么,但是没有骂出来,哀叹着出去了。
萧树的确是个很细心的人,他给我开列了一个很长的单子,排列着那些药名以及怎么个吃法,非常详细。按照上面的说明,我给自己配好了第一包药,我的天,片啊粒啊丸啊的,居然一大堆,分成四次,灌了两碗水,我才把那些药吞下肚子。
我刚打了个臭气熏天的嗝,电话就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萧树的。
我说你这家伙以为我是大象啊,给我搞那么多的药,没把我噎死。
萧树说,你小子不感谢我反倒埋怨我了啊,你知不知道,那可是专家配方。
我问那些药有什么副作用没有。
萧树说,是药三分毒,副作用肯定有一点的,但是你是个老毒物,别害怕,就当以毒攻毒吧。
萧树告诉我,他给我打电话,就是要我别乱动他电脑里的东西,因为里面有很多重要文件,如果动了,那些文件可能会自毁,因为他在里面安装了个软件,专门设置成那样子的。我忍不住暗自笑起来,这个家伙,原来是因为这跟我打电话啊,呵呵,还当我是电脑盲,以为他的电脑是电影里的那些恐怖分子装置的炸弹,解除密码输入不对,就会自毁爆炸?吓唬别人可以,吓唬我成吗?我不早看了吗?
心里这么想,但是嘴里我却不能这么说。我装着很害怕的样子,问,真的吗?
萧树说当然是真的,你可千万别乱动,动了,那些文件自毁了我可就完了。
我说,你啊,真是的,用得着装那样的软件吗?要文件真的自毁了,损失可就大了啊。
萧树说是啊是啊,我的那些文件都是很重要的,涉及商业机密,昨天晚上上飞机前才想起来,要早记得了,我就不会把笔记本给你拿去了。
我说你放心吧,没事的,我保证不会乱动里面的那些文件,我只打打字,你回来我就交给你。
萧树松了口气。
这家伙,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我已经破解了他的密码,而且还尽情浏览了他的那些精彩表演。
萧树说他现在正在广州,马上去见律师,因为有个陕西作家状告他们侵权,而且这事儿现在已经被捅到了媒体上,今天早晨的几家报纸已经登载了这个消息。
我说那你忙吧。
萧树说不忙,他已经到了目的地,正耐心地等人家前来呢。
我用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将曾祖父给我讲述的那些故事讲给了萧树,萧树听完后直叫好!非常好!但是有几个地方得要修改修改,第一是关于那个八大王。
萧树说,那个八大王是农民军领袖,和明朝末年其他农民起义军一起,与明清军队经过三十年的反复较量,推翻了明朝,打击了清军,在中国农民战争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你怎么能够说他是一个杀人狂呢?虽然他可能在政治上处理不当,军队纪律松弛,战斗力下降,在明清军队进攻下功败垂成。但农民军将士不怕牺牲、前仆后继的革命精神,坚贞不屈的革命气节,都激励着后人啊。
我笑起来,说,萧树,你手里是不是拿着一本历史教科书啊?
萧树可能没反应过来,问我什么意思。
我说,你如果没拿书,怎么把课堂上的那些东西,倒背如流啊。
萧树说,我记性好嘛!哎,我说的可是真的啊,你必须按照我刚才说的这些去进行修改,要不,你这就是蓄意污蔑农民起义领袖了,就算你写得再精彩,再吸引人,也出版不了!这是第一;第二,就是关于吃人肉,同类相食是极端暴力现象,它的残忍代表着人性丧失……
肉米 18(2)
我打断了萧树的话,我说,日,你敢说你不想吃么?
萧树有点恼怒,他说,咱们现在谈的不是饮食问题,而是关于书怎么能够得以顺利出版的事情,我是很赞同你写的,但是尽量不要过多渲染,尤其不要超越道德底线,美国有个叫阿尔文·舒瓦茨的小说家,他写了一本名字叫《恐怖故事》的书,就因为涉及暴力、神秘论和同类相食,尽管市场非常看好,但是还是被禁了,而且被挂上了“不受欢迎”的作家的标牌。
我答应了萧树的建议,尽量让这部小说成为一个“家族史”,而不是一部“人肉菜谱”。
萧树询问了我曾祖父的身体状况,我跟他说了,萧树说,你这段时间要尽心尽力照顾好他,争取时间。
我说我知道的,我知道时间对他和我都很宝贵的,我昨天晚上还给你打电话,就是要你帮我买些上好的人参呢。
电话打到都没电了。放下滚烫的手机,摸摸燥热的脸,却突然发现祖父站在我的身后。看样子他已经进来许久了。
我走出屋子,祖父跟在我的身后,就在我要迈脚出门到院子里去的时候,祖父叫住我,就像一个告密者似的走到我跟前,踮着脚,凑在我耳朵边说,你不要信那个老畜生的话,他那都是瞎说,骗你的!
我笑了,问他,老人家,你是不是也有那么精彩的故事要告诉我?
祖父说,你不要相信他的就是了。
我不想理他,刚要走开,祖父在身后嘀咕说,要是我告诉你了,你就知道他是在说瞎话了。
我好奇地折转身,那你现在就告诉我。
祖父忍了忍,看样子实在忍无可忍了,刚要说,祖母在一边叫他,问他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么?怎么不去做?
祖父神色黯然地离开了。
从祖父的神情里,和刚才祖父和祖母对视的眼神中,我隐约感觉到,他们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肉米 19(1)
我告诉曾祖父,肉米的叫法其实我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那是看一本书,书的名字记不得了,书里面就有把人肉叫“肉米”的说法。而且最近看了一部叫《天下粮仓》的电视连续剧,因为灾荒,人们只有同类相食,那些做人肉买卖的,就将待宰出售的活人,叫做“肉米”。肉米,就是人肉的暗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对吃人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喜欢收集相关的资料,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出一本“食人考”之类的书,系统而且全面地研究人类同类相食的历史。其实我也怀疑自己是食用过人肉的。 那是几年前,从香港来了一个富商,要跟我们本地的一个富商合资联营一个项目。我恰巧和我们本地那位富商是朋友,因为我曾经给他写过一篇报告文学,而这个港商,也恰巧是一个偶然机会看了这篇报告文学,随后慕名找上他的。那天晚上宴席的高档和丰盛程度,是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的。在临近尾声的时候,大厨亲自送来了一盆汤,我们本地这位富商在那位港商的耳朵边耳语了两句,那位港商击掌叫好,摩拳擦掌的样子,好像面对的不是一煲汤,而是一瓦罐子唐僧肉,或者一个脱干净了衣服的绝色女子。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看见他们恨不得连汤碗都吞进肚子里的馋相,也要了一碗,但是没喝出来什么特别的味道。我问那位富商朋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嘛。那位港商听了,嗔怪道,喝啦喝啦,勿要问啦,喝了对身体好就行啦…… 后来听说这家饭店有一道非常有名的特色菜,需要事先打电话预定,而且并不是谁都可以定到,得是有非常身份和特殊关系的才可能品尝得到。据说那个特色菜品就是“肉米”。再后来,爱城一些并不很大的饭店也做得出来那特色菜品了,不过价格极其昂贵,而且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吃上的。
想起那天晚上和两个富豪共进的晚餐,我一直怀疑那最后的汤,就是肉米汤。我无数次地回忆吃那碗汤时的细节,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一个指甲盖或者一丝毛发的记忆来,但是没有办法,我甚至连汤的确切味道都忘记了。
我告诉曾祖父,这个吃人的事情,古来有之的。有个瑞典人叫安特生,在九十多年前,也就是你刚生下来那个时候,被当时的北洋政府请来当地质顾问——但是他好像对考古更感兴趣。这个安特生在考察辽宁省锦西沙锅屯新石器遗址时,说我们中国境内的先祖先民有个习俗,就是吃人。
曾祖父看着我,说他不是外国人么?怎么知道呢? 我说这简单啊,他们把人的头盖骨化石挖出来一看,发现那些骨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