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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妈咪不行了,快完蛋了。”说完还煞有其事地两眼翻白。
小男孩蹲到她身旁,慎重地握住她的手道:“妈咪不怕,奇奇来救你了。”
说着奉上两记响吻贴她脸颊,而她亦合作地缓缓睁开明眸,无限感动地道:“喔!我的小王子,是你救了我……”尾音消失在气管里,她倒抽了一大口气。
向乙威正双手抱胸,嘴角噙着笑,潇洒地倚着楼梯扶把看着他们母子。
呐呐地,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希望刚才的游戏能成真。她宁可装死也不愿面对这张恶魔般的笑脸,钟应伶祈祷。
闭了闭眼,再用力闭了一次,发现向乙威仍没如量所愿地消失。她只好继续赖在地上,动也不想动,让时间和耐力展开拉锯。
能拖过一秒是一秒——求生必备座右铭。
她甚至开始考虑能否在不被他抓住的第一时间内,抱着奇奇直接跳下三楼,存活与逃生的机率会是几比几?
“你最好不要想,机率是零。”
不等她反应,向乙威已走近她,轻松地抱起小男孩,举到眼前审视。
他的儿子。
忍不住鼻酸和差点败坏男人形象的热泪盈眶,在小男孩稚气的脸上,他看见属于向家人的浓眉和傲鼻。
不需更多血淋淋的证明了,从远远看见小男孩一头与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的黑鬈发时,早已认定。
看着刚才上演的母子同乐剧,他实在很不想承认,他非常、非常地嫉妒钟应伶被儿子抱着的那条腿,她拥有儿子全部的专注。而他呢?看看他儿子正在用那种评估好人与坏人的目光审判着他呢!
粉稚的小脸写着疑问,倒是不怕生地问:“请问你是谁?”显然,对陌生人一律用英文。
好问题!
向乙威露出赞赏的表情冲着他笑了笑,转头瞪了眼拼命打pass的前妻,回头亲切地以中文说:“我是怪医黑杰克,来救奇奇的妈咪,你看你妈咪还站不起来。”
说完将小男孩高举过头,让他骑坐在肩膀上,头顶马上传来兴奋的轻呼;小手扯着他头发,显然满意新游戏的高度。
宠溺溢满向乙威的眼底,双手握住在他胸膛踢动的小腿,他走向杵在地上装死的女人。
“钥匙。”听起来像命令。
钟应伶忽地跳起,颤抖的食指指着他鼻尖。“你……你你……你你你……”显然尚未恢复镇定。
瞄见挂在她裤头上的锁圈,向乙威慢条斯理地伸手取过。注意到她两颊染上红霞,邪气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他转身开了门,顺道空出一手抓过洗衣篮,大刺刺地登堂入室。
随后跟着冲进来的钟应伶,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依然口不成言。“站住!你……你……你竟敢……”只能跟在后头团团转。
向乙威闲散地逛了室内一圈,大抵摸熟了室内的格局。两间卧房,一厨一卫一厅,小巧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只有用来做儿子房间的地方摆满了中、英文各半的儿童图书。玩具并不多,看来钟应伶对教育儿子花了一番心思。
“把……把我儿子……放……放下!”好不容易,钟应伶才吐出了她的宣言。
没有理会她,向乙威刻意将头一偏,以商量的口气问肩膀上的儿子:“妈咪有没有教过你要随手关门?”
稚气的小脸望向现行犯,蓦地扬眉当场扯起母亲后腿。“妈咪!呵!呵!妈咪忘记关门,要扣掉一颗果冻!”
百口莫辩的钟应伶以不置信的眼光瞪着她含莘茹苦养育了四年的小叛徒。才几分钟的光景,就弃械倒戈了?她气得胀红了脸,不甘不愿地扭身回头甩上大门。
做了好几口深呼吸后,扭回头,一鼓作气走向父子档,大喊:“他不是你儿子!”
看见向乙威露出得逞的胜利笑容,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再掌嘴五百遍,喔!真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
几乎没有再开口的勇气,她伸手抢过洗衣篮,走向客厅,就地毯坐了下来;开始折起干净衣物顺便乘机思考下一步棋。
向乙威索性也蹲在她对面。小家伙一骨碌从他背上爬下来,习惯性地坐到妈妈身边,乖乖地从散乱的衣物中找出一双双自己的卡通袜,细心地折叠好并分门别类,动作专心又熟练。
此情此景,又差点让向大男人潸然落泪。他太感动了!看她把孩子教得多好,乱懂事的,害他老把持不住。
悄悄以指节拭去差点破坏他形象的眼角小水滴,轻松地盘腿坐了下来,也学着母子档分门别类地折起衣服。钟应伶没搭理他,迳自专注于手边的工作。
“我会来亚特兰大是因为爸爸他生病住院了,嗯,事实上几年前他就定居在这里了,我是直到他决定动手术才在最近两天赶过来。”
向乙威决定不打破这温馨的“折衣乐”,聊聊天能解释许多事,又可探取敌情与动机;既不伤和气又能有所得,何乐而不为?此乃商场必胜伎俩。
他眼尖地注意到她听见他用算她一份的称呼“爸爸”时,折衣的手停顿了片刻。他发誓,有三秒钟。
只是她仍不打算开金口。
“爸爸他老了,没几年可以活了,这几年他天天打越洋电话告诉我,他想抱孙子,想到他都住院了,我好惭愧,想他老人家的心愿就这么简单——”他倒是唱作俱佳。
终于,钟应伶听不下去了。
“住嘴!”连翻几回白眼,不耐烦地道:“那关我什么事?你干么跟我提你爸爸?我警告你——”来不及出口威胁,向乙威又打断她。“我又没有说那跟你有关!”他说得好无辜,表情上有狡黠的疑惑。
钟应伶气得抓过东西就住他身上扔,而向乙威争气地不闪也不躲,缓缓从她扔过来的“东西”中捞起一件比基尼内衣,双手指尖撑开内衣两端肩带,远远对着女主人描摹起来;邪气的目光就着她的曲线非礼了一圈,不忘吹了声狼哨,盯着她红得熟透的脸道:“想不到你瘦归瘦,该有的却是一寸也没少嘛!”拇指抚弄内衣上的丝质蕾丝,冲着她又是暧昧一笑,肆无忌惮的眼光来回打量。
可以想像此刻钟应伶的脸色已经直逼晚霞了,她急急越过衣服堆,挥手抢下贴身的内在美,骂道:“不要脸的登徒子!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她一手插腰,另一只拿内衣的手指向大门,看起来气势便弱了半截。
而向乙威更嚣张干脆赖在地毯上欣赏她发作的模样。
“妈咪!”小家伙出声发表意见了。
两个大人同时回头,看见儿子摆出义愤填膺的架势。
“你都不乖,都弄乱乱了!”指控的小脸皱眉地指着地上原本已折叠整齐的小袜子,已被母亲冲动地推倒成一团无章法可循的酱菜。
愕然的钟应伶再次荣登现行犯的卫冕宝座。
向乙威哄然爆出大笑,抱着肚子在地毯上滚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颇有欲罢不能的嫌疑。
良久,他笑岔了气地问道:“是……不……是……
又要扣掉一……颗果冻?”他拼命忍着笑,断断续续地挤出问题。
“对!”小判官义正严词,不容置疑地用力点头。
“喔,我的天哪……哇哈哈哈……太好玩了……我会……会笑死……”这下子爆发的山洪别想在一时半刻内收复了,他笑得逼出英雄泪。
不能怪向乙威夸张地笑得不留情面,但是他记得很清楚,钟应伶从小就嗜吃凝胶类的零食。举凡蒟蒻、布丁、果冻等类似产品她都特别偏爱,每天必定随身携带。她常常忘记吃正餐,就是不能一天不吃这些零食。有时候他看不下去,威胁要没收,她竟然还头头是道地拿出专业口气教训他。“少没水准了,我告诉你,蒟蒻有纤维质,而果冻是凝胶类制品,在我们肠子内可以凝集水分,保持肠道内的米田共不会干硬,能够预防便秘、痔疮,甚至是……”
反正她的道理都对,为了她的“果冻拥有权”,不惜搬出她那堆专业医学歪理跟他辩。
没想到如今这对宝贝母子竟以果冻当成奖惩记录的赏罚办法,教他几乎笑破了肚皮仍忍俊不禁。
喔!真是被打败了。
看来这辈子他向乙威不必担心儿子会有任何“肛门直肠”类的问题了!
“笑够了没?”几乎拉不下脸的现行犯努力稳住阵脚,坐回儿子身边,以说教的口吻道:“东西乱了,我们可以再重叠,不能这么没有耐性——”儿子打断她的话。
“妈咪你又赖皮了。”小脸露出鄙夷。
这引起向乙威的好奇,兴冲冲地问道:“奇奇说,妈咪怎么赖皮?”他好期待答案。
小男孩严肃地举起手指算了算,告状道:“妈咪总共欠奇奇六颗果冻了。”
这下子,钟应伶母亲的尊严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
而再度笑翻天的向乙威,不禁对儿子竖起引以为傲的大拇指。他决定,以后儿子若不是从商,就是让他读法律。看看他小小年纪就能有商业算盘,并且几句话便堵得对方死死的,以后前途无量,大有可为。
引以为傲之余,不免令向大男人沾沾自喜,想当然,这都得归功于自己的优良基因了。
“我哪时候欠你六颗了?”钟应伶极力扳回颓势。
奇奇小家伙倒也不慌不忙地一一列举。“你说奇奇生日那天会很早回来的,可是我跟姨姨等得冰淇淋都吃光光了你才回来;还有家长会也没有参加;还有上次说要带人家出去玩也没有……”
证据确凿,说得做母亲的惭愧得低着头不敢造次。
向乙威没有错过,儿子稚气的脸上有着早熟的情绪。他心疼地发现,身为单亲家庭的孩子,需提早体谅忙碌的母亲无法给予完整的关心,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孩子在一次次期望落空后,便得自我调适遗憾了。
这项认知揪痛了他的心。他的儿子不应该面对这些的,他应该是在父母完整的呵护下长大的,若不是——思及此,不禁再次恶狠狠地瞪向一旁发愣失职的母亲。
钟应伶理亏得无地自容,眸中闪烁求饶的讯息。
向乙威决定乘胜追击,以不容拒绝的口气宣布“就是今天,我带你们出去玩!”
此举立即博得小奇奇祟拜向往的欢呼。
此刻钟应伶只能把抗议吞回肚腹里。
第三章
“告诉过你不可能是这条路的嘛,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看过这种黄色叶子的树。”
夜色朦胧,奔驰以安稳的速度在某条不知名的公路上探寻回程。
车内,钟应伶坐于驾驶座旁的位置,怀里挂着已然倦极入睡的小奇奇,酣甜的睡容上涎着两道满足的唾沫。她一边数落着“运将”的方向感,一边不忘慈祥替儿子擦去嘴角的口水。
向乙威不禁失笑,他都快忘了他的前妻对认路的能力有多么灵敏了。她这个人,平常若是跟一大伙人出去的时候,永远保持甜美酣然的模样;不想刻意出风头,却随时受众人所保护,而且对周遭的环境与走过的路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大伙儿宣告迷路并担心她会害怕焦虑的关键时刻,她总能奇迹地领着众人走出迷雾,从此没人敢违逆她决定的路——
一如她的性子,永远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什么路。
一旦出现非她预料的状况,她的执着也会使她不惜披荆斩棘地另辟一条顺她意的路直通到底——没人可以动摇她的意志,除非玉石惧焚。
这样一想——
似乎可以解释了她这五年来的行为模式。向乙威想着这之间的关联,不禁再度回想让她毅然离婚的动机。问题出在他自己吗?他做了什么事会让她认为此路不通的情况下决定另辟道路?
他陷入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