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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会尽全力保护她。汉斯想着眼前该如何让罗苹先离开这里。
“走,我们先出去找到强尼再说。”
第三章
清晨的流香苑是冷寂、萧瑟的;虽已春末,空气中还透股凉意。
突来的寒意,让圆圆打了个冷颤,汉斯体贴地将她搂入怀中。虽然彼此都知道这是不合宜的,可是都不愿意放弃这美好的感觉。
敲着强尼的房门,发现他已然走了;右侧包厢里,李广一群人也离开了,只剩下一名丫头在清扫房间。
汉斯对圆圆说道:“你告诉那名女孩,请她帮我们备轿,就说我们是海关大人李广的朋友。”
没想到那名丫鬟在听了圆圆转达的话后,却表示她没办法作主,请他们到前厅找别人帮忙。
突然,一大群吆喝声传来,还夹带着徐嬷嬷哀求的大嗓门——
“吴大爷、官爷们,咱们这儿可没有招待什么美利坚夷,误会啦!别吵到其他客人,拜托您们行行好!”
听到声音,圆圆知道事情不好了,汉斯虽听不懂别人在吵什么,也知道苗头不对,快步拉着圆圆只想找个地方暂时隐藏起来。
“汉斯,你赶紧先走吧,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我能跑去哪儿呢?我长得和你们太不一样了,在街上走不到十步就会被抓了。再说我要看你安全的……”汉斯来不及说完,他们俩已经被一大群人给围住了。
“乖乖,好一对奸夫淫妇!陈圆圆,你这个下贱的婊子,不要脸的勾搭蛮子!”吴富田气愤填膺地破口大骂。“算陈义风还知耻,不敢让你这个贱人嫁到吴家。”
圆圆被骂得脸色惨绿,却无力反驳;汉斯知道来者不善,下意识地将罗苹更加拥紧在怀中。没想到一个单纯的保护举动,引起所有人鼓噪。
“陈圆圆,别装一副贞节烈女的样子,谁不知道你每次都女扮男装,和蛮子约会!”看到圆圆出落愈来愈标致的脸蛋,一直往洋鬼子的身上靠去,让暗恋圆圆已久的吴亮元不禁妒火中烧,恨恨地说:“你这母狗宁愿装成妓女来娼寮和蛮子苟合,也不让我疼你?今天算你自取其辱!”
说完,大手即向圆圆胸口一抓。汉斯立即打掉吴亮元的手,他不能忍受这形像猥琐的男人碰罗苹一根寒毛。
“你这蛮子,死到临头还敢强出头!”无法得逞的吴亮元,一时间旧仇加上新恨,转头向一同前来的官爷说:“爷儿们,你不是来捉强暴民女的洋鬼子吗?”
圆圆听了,连忙将汉斯往后推,大声尖叫:“不!他没有强暴我!没有!你们不能捉他!不……”
看到罗苹激烈的反应,汉斯只以为有人要伤害她,猛然挥拳打向正上前的官府人员,几个侧踢,又让两旁逼近的官员受伤,豁出去的气势让汉斯看起来勇不可挡。
一下子众人皆愣住了,只见一名官员抽出刀子向汉斯挥砍去,汉斯以左手挡刀,两只手指当场落地;右肩又被斜划一刀,顿时血流满地,不支跪地。
圆圆心痛地大喊:“不要!”
她想要抱着汉斯保护他,却被吴亮元猛力地擒住了手,而吴富田则恼怒地挥掌打圆圆两个耳光。
“不知羞的娼妓!”
看着罗苹受辱,嘴角已流下鲜红血迹,汉斯眼中充满着血丝,觉得自己要疯了。不顾浑身是伤,他扑向吴富田,猛力挥拳;在旁的官员们看吴富田招架不住,围着汉斯痛殴……
不能保护罗苹,竟然让佳人受辱,汉斯口中喷血,心中悲痛不已,睁着被打肿的双眼,只能看着被众人拖走的罗苹说声:“对不起,我爱……”就昏死过去。
“不!你不能死!不可以……”看着汉斯闭上双眼,血流全身,圆圆崩溃了,她只觉得自己也要死了,这时候对她而言,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汉斯更重要。她大声哭喊:“求求你们,谁救救他!救救他!”
看着汉斯被官府的人抬了出去,圆圆早已泣不成声。她染血的五官沾满眼泪、鼻涕及泥土,双颊被有功夫底子的吴富田两掌重击,※※青紫得有些可怖,让原本想借机轻薄的吴亮元欲念全消。他将带来的麻绳捆绑住圆圆细嫩的双手,阴沉地嘶吼:
跟随吴家前来看热闹的无知乡民,在看到蛮夷竟然敢大胆反抗官府人员时,都感到不可思议;一听吴亮元骂圆圆妖妇,不由得相信她一定是妖女化身,竟然不知羞耻地使用妖法勾搭西洋蛮夷,真是丢人!
一时唾弃声四起,有人借机踹了圆圆几脚,有人索性向她大吐唾液,最后大家决定:“将这不要脸的妖女游街示众,让她以后不敢作怪!”
“好啊!真是广州之耻,竟然和洋鬼子上床,让所有乡亲一起教训她!”
兀自沉溺在深沉悲伤的圆圆,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即将要发生什么事,她只是哀痛地想——汉斯要死了,我失去他了!汉斯!
不理会圆圆的声声悲泣,众人拉着绑在她左右手上的麻绳在石子路上拖着,向广州府最热闹的市集前进。
富甲一方的陈府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之中。
陈大小姐已经失踪一夜了,至今下落全无,想到她娇俏的容颜及和善的气度,许多陈家的老仆都彻夜未眠守候消息。但小姐却好像从世上消失一般,一想到可人的小姐可能遭到不幸,一些经常侍奉小姐的奴仆都伤心地暗自落泪。
看着夫人抽泣的身子,终于心力交瘁沉沉入睡,陈义风强打着精神轻声关上房门,向屋外走去。虽然一夜未眠,让五十岁的身体有点吃不消,但是这点苦和女儿的安危相比,又算什么。
走到大厅,听到家仆回报仍无圆圆音讯,他决定自己再去找一遍。一定是漏了什么地方,陈义风暗自发誓,即使将广州府翻过来,他也要找到圆圆!
“怎么这么吵?”强尼不耐烦地坐起身子。
昨晚虽然美女在抱,但是美人瞧不起他是个西方人的眼神,却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强尼知道那妓女是看在钱的分上才跟他上床的,为了解决需要,他也不怎么在意。在办完事后,他连多待一刻的想法也没有,不等汉斯,就先行乘轿回商馆了。
走到隔壁房间,发现汉斯还没有回来,他想不通,汉斯怎么可以在那充满怪昧的地方待上一整晚。
他好奇地下楼走向集聚的人群,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兴地招呼:“汤先生,您好,今天您可是来接我们去陈府游玩?”
“哦,尼克拉先生你好,恐怕今天的约定要取消。对了,想冒昧地请教,你有没有看到陈家的大小姐?”
想到那美丽又顽皮的小女孩,强尼脸上忍不住泛起笑意。“陈小姐又跑出来玩了?”
“不,她失踪了,听说被骗来商馆这,可是都没有找到人影。”汤彼得忧心地说着。圆圆跟他虽名为师生,但感情却形同父女,她无故行踪成谜,真令他忧心如焚。
“真的吗?我派我手下帮您们一起找找看。”
“那就麻烦你了。”
“不用如此客气。”
强尼连忙去集合自己的船员,命令他们加入搜查的工作。
不久后,陈义风也抵达会馆,一群关税爷连忙上前问安。
怒火攻心的陈义风因寻女未果,痛声斥责:“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放任商馆内的洋鬼子欺负我女儿,你们全都给我小心!”
闻声,汤彼得和强尼连忙前来安抚。“先找人比较要紧。”
陈义风稳住怒气,冷静询问手下寻找的结果,听着大夥儿的报告,眉心却愈来愈凝重。
一刻钟后,陈府的总管李伯衣衫不整地急勿匆跑来,一张挂彩的老脸充满惊慌。
“老爷,找到大小姐了!”
陈义风难掩一脸焦虑,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在市集里,小姐她……”李伯忐忑不安地不知如何启齿。
陈义风心中一沉。“快说!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说小姐被汉斯·伍德强暴了,也有人说小姐用妖术去蛊惑洋鬼子。小姐被人拖着游街,他们人大多了,奴才没能救出小姐,奴才该死!老爷,快救小姐吧!她快被人打死了……”
陈义风不等李伯说完,马上喝令所有的家仆和他一起前往市集。
看着一群人慌张离去,强尼赶紧捉住尾随在后的汤彼得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都是你的好朋友,他强暴了罗苹!”汤彼得忿怒地挥掉他的手。
“那一定是个误会,我想您该了解他的为人的。”强尼知道汉斯很喜欢那名小女生,可是他对汉斯的操守很有信心。
想起汉斯不凡的谈吐与气度,汤彼得更觉整件事透着诡异,他问道:“汉斯人呢?”
想到自己从昨晚都没有看到汉斯,强尼不由得替自己好朋友担心,他和汤彼得解释昨日和他们茶叙完之后的行踪。
想到现在变成自己的朋友下落不明,强尼忧虑地开口:“汤先生,您能不能帮忙寻找汉斯,顺便查明真相?”
“为了罗苹,我答应你。你最好祈祷你的朋友是无辜的,不然,连我也不会放过他!”汤彼得讲出了自己二十年来最具威胁性的话语后,头也不回地连忙离开。
面对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强尼能做的只有祈祷。
——上帝啊,请你帮助汉斯吧!
广州府的市集今儿个比往常热闹,也更嘈杂,许多摊子都见不到叫卖的小贩,原来他们都跑去看热闹了。
在城隍庙前的空地上,有一名穿着男子衣服的女子倒在地上。听说她已经被人用绳子拖着游街一圈,身上的袍子已被石子刮得破破烂拦,头发也沾了一块块泥浆,浑身都是血迹,看起来怪吓人的。
只见围观的人们还不时对她吐唾液,还有人将手中的早餐往她身上丢,路上的石头也被拿来当作武器攻击她,她已是浑身脏污、伤痕累累,她的长相、她的身分,根本让人识不出来。
“人家说她是妖女投胎耶。”
“不是啦,是偷汉子的贱人啦。”
“才没有呢,她跑去妓院勾引洋鬼子呢。”
“真是不要脸,洋鬼子也要!”
“对啊,她是妖女,下蛊让洋鬼子打伤咱们好几位官老爷。”
“太坏了,打死她!”
“对!打死她!打死她……”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同声谴责,手中攻击的动作更形猛烈。而那名女子已奄奄一息地动也不动任人宰割,若没见她眼中不停流出的泪水,别人还以为她已经死了……
打从生下来,圆圆就没受过今日这般的羞辱,她觉得失身于汉斯并不可耻,至少汉斯拼了命要保护她,大家凭什么要这般的唾骂她?汉斯那么好,为什么要为她受到折磨?
为什么有人要害他们?圆圆自问从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爹啊,快来救我!是不是爹爹也以我为耻?汉斯快来帮我,带我离开这儿!
想到汉斯,圆圆想起他流了好多血,汉斯可能死了!圆圆哭得更伤心了……
突然,一群人马突破重围,陈义风心恸地看着爱女蜷曲着身体躺在地上,让众人拿石块及木条欺凌,顿时怒不可遏,一个箭步抱起圆圆高声大斥:
“陈义风再如何不材,小女也容不得他人代为管教。老李,将四周人名记着,以后陈府不跟其中任何一人有金钱往来。再至官府控告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当众伤害我陈义风之女!”
众人光看来人的声势都吓呆了,再一听到地上的女子竟然是广州首富之女,每个欺负过圆圆的人莫不心惊胆战;得罪陈义风,就是和自己肚子过不去。围观人群突然一哄而散,只剩下吴家父子及他们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