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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这样的时刻大抵是匆匆的,因为匆匆而倍感短促,一不留神时间便从指尖滑过了。回家的时候屋顶已飘起了炊烟。村庄捻须欣然。我的胆子掉在嗓门上。她频频的微笑和每一句关切的话语让我断定我的秘密并未被她知晓,我的心里一片释然。
夜饭已经端上桌,今夜吃干豆角。但是等呀等——他在一个石料场做工,到现在也没回来。她焦急地说,不等他吃饭了。于是我们开始吃饭。吃过饭后,她切猪草,我烧火煮猪食。猪已长好了骨架,像条猪那样躺在栏里。饿了的时候就像门叶子,不注意还以为是屋顶漏了一个洞,月光踩空泻了下来。这是躺着的猪,站起来就另外一个样子了。煮好猪食后她叫我去猪栏提猪盆子,把猪食舀出来凉着。自己到屋前的晒谷坪去看他有没有回来。
我担心他还会不会回来。是不是死了,死了怎么办?被倒路鬼什么的抓去做壮丁又怎么办?我害怕再想,心里有一丝慌乱。这样走到猪栏门前,猪早已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我了。我于是回望一眼猪,猪甩一下尾巴;我再望一眼猪,猪滴溜一下眼珠;我再望一下猪,猪就打个喷嚏。腾起身把前脚搭到猪栏门上,一副要和我窃窃私语的样子。懒得理它了。我拍拍猪脑袋,狡黠一笑。提起盆就走。
她走后,夜风从门缝里溜进来。我把门关得更紧。等了一阵。但是不行呀!一个人在家屋子太空了。我怕!况且我家的屋后又是座坟山,人们都说,那里有鬼。我不敢一个人在家里空等了,就走到四娃家,他们正在看《新白娘子传奇》,一个个忘呼所有。奇怪,又不是星期天,他们的父母今天怎么不管他们了。但是他们在看《新白娘子传奇》,那雪白的荧光吸引了我。
当放到那一幕——许仙和白素贞在苏堤上重逢,衣裙漫飞的两个人相向奔跑时,我被勾走了魂。一声“娘子”和“官人”,再加一个肉麻的拥抱,把我感动得泪流满面,忍也忍不住。我怕他们笑话我,忙偷偷的转过头去揩眼泪,才发现有人也在揩眼泪,他们都哭了。
这时,她来喊我了,因为他已经回家。他疲惫的身子坐在桌子边,头上覆着乳白的石灰,好象秋天结了一层霜。她用手巾将其拂去。我乖巧的给他盛饭,倒茶。饭是新煮的,菜是干豆角。呷着呷着,他发起牢骚来。说这菜太咸了。说这饭太硬了。说人家在外面做牛做马,回家吃的却是草料。他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呷着呷着,又长叹了一口气。
她这时候总是安静的。平时对付我那“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藏着不见了。也许是因为怕他,也许是觉得没有照顾好他,心里过意不去。他这时候是顶撞不得的。身子是软的,脾气却硬得很,一触即发。他吃一会儿说尝不到味道太干了咽不下去了,不吃了。就像个孩子那样抽着烟生起了闷气。青烟萦绕他的面庞。我不知如何是好,生怕他们吵架。
过了好久,他问她,家里有没有一点零食。他想吃零食是因为口里很没味道。她点了点头,就朝楼上走去了。
接下来你应该可以猜到,她的臭脾气又向我开火了。她大声骂我是败家精,好呷鬼,然后从屋角的墙缝里抽出一根竹枝来打我。我本来可以和她在屋里逗圈子,但是被她抓住了胳膊。我屁股上挨了几下后,反抗和逃脱的意识就增强了。我猛的挣了出来,往外跑。她欠着身子捞了几把,有一次捞着了我的裤子,把腰上的缩紧带扯下了屁股,但是没有捞住我。
我跑了出去,一边提裤子一边跑。有几秒钟我的鸡鸡裸露在夜光里,但是没有人看得到。我一口气跑到很远的地方,直到黑夜把我融合。我估计她是追不上来了,就放心地停下脚步。但是停不得呀!一停下屁股就开始火辣辣的痛。而且黑夜也让我格外害怕。于是我懵懵懂懂的往回走了一阵,可是没有看到她。我就在一户人家的屋后停下来,等她。等她。心想她马上就会来接我回家的。但是等了好久,她还没来。我怀疑她是不是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想着想着,等着等着,我就伤心地哭了。
初恋
夕阳越是下沉,就燃烧得越旺盛。那么大一轮火盘,挂在西天的山脊线上,而天空分外蓝亮。瓦不是青黛色,水不是绿水。鱼游在水里却仿佛游在火里。各家各户的屋檐,似乎都将被点燃。
她家的窗户在许多窗户的后面。但是也将被点燃。那棵桃树长在窗户边,枝杈差点触及墙壁。桃树真是小,但上面的桃子真是多。都熟得红透了半边天,和夕阳的颜色遥相辉映。平时,我总是在远远的茅草丛关注着桃子的成熟。现在,我潜到桃树下,树又变得真是高。我尽管顶起脚尖,不停地往上跳,也摘不到半个桃子。我需要爬到树上。树杆才手腕一般大,枝杈就更加小,载不起我的身体。我爬到树上,树杆驼弯了腰,又躬了躬腰,我从上面掉下地。她从屋里出来,一双干湿鞋最先映入我眼帘。我本来应该低头“认罪”,但偶然间抬头,看到了她面颊上未有怒气的笑容。不过被捂在嘴上的小手玄即遮掩了大半。她背靠着门槛咯咯地笑,眼睛里燃烧着天上的夕阳。
如果是平时碰到她,不管在院子里,还是在晒谷坪,还是在操场上,还是去放牛的路上,如果我高兴,会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温暖无比,但我现在才体会到。她纤细的手指躺在我手心里,四季轮转我都感觉到一样的温暖。
她的眼睛不停地闪。就因为她的眼睛不停地闪,我低头的幅度非常大,脸庞灼热得无与伦比。但还是记住了她形状矫好的脸,想不记住不行。那时候还不懂得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女孩。只是觉得好看,好看就能够记住。她的脸不是以往那张脸。这是一张鹅蛋脸蛋,浮着丝丝的微笑。由于这微笑是针对我的,就越发觉得好看了。
但是现在我没工夫回味这些。桃子一个个那么大,颜色又那么艳。覆盖地面的青草虽然异常嫩绿,这片叶子和那片叶子紧紧排列。但是桃子滚在草丛里,愈加耀人眼目。我不敢再去看这些落地的桃子,上面砸出了一条条裂缝。只是因为我不敢再看她的脸。
她和往常游戏那般蹲到我身边,问我痛不痛。我撒谎说手臂摔伤了。她就挽起我袖子,捏住我的手臂,揉。接下来两个人中间,她一语不发,我也并无一言。她是扭转了身子蹲着的,我是向她坐在地上。她只是微笑着看看我看看夕阳,我躲闪的目光不知投向何处是好。虽然,此刻的谎言,轻薄的邪念,毫无半点其它意思。但我的心跳得格外厉害,少年的慌乱感将我吞并其中。我的心跳得格外厉害。
这时,她奶奶扯猪草回来了。灶屋里传来了年迈的叫喊声。她催促我说,快走,被我奶奶发现会骂你做贼。我说,好。就朝来时的路上走去,感觉和先前完全不同。夕阳已掉入了西边山脊线。月亮出来。已是牛羊归来,炊烟缭绕之际了。我在远处一丛灌木丛边停下来,回头没有看到她,大概已被她奶奶叫进了屋子。我已不再害怕了,心里升起了另一种奇异的想再见她一眼的感觉。就站在那里等她出来。我手里攥着一个桃子,是我离走时她塞给我的。桃子那么大,那么红,我不忍心去咬,只好放在胸口。直到妈妈的喊声由远而近,才踏着月光,鬼鬼祟祟回到家里。我的眼神像月光一样清明。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懵懵懂懂长大
我在童年时候极其调皮捣蛋。似乎这是那一年龄阶段的必备元素。村里大小路边总躺有干巴巴的牛屎。它们的螺旋纹理,圆盘形状跃入我眼帘。我用竹竿挑着,或用藤茎穿好系住,挂到人家的大门口。我的这一恶作剧让我看到了不少愁眉苦脸的人家,而我从中体会到的乐趣却无限增加。
我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是没有顾虑。偶尔也要被人发现,被拉到家被妈妈训斥一顿。但也仅仅训斥一顿。妈妈对我的溺爱超乎寻常,她说:“仔仔,又不乖了。”不会过多惩罚。所以我的每次行动都无意外之险,而在光天化日下展开。这仿佛往菜里撒上葱花,味道更好。
我至今也不明了自己的童年究竟完结于哪一天。只是所有的童年欢乐都已过去。记忆越走越模糊。有些事情忘记了又记起来,记起来又忘记了。我不知道它们发生在某一年,某一天,上午,下午。一切失去了时间限制。
我是在一个晴朗的上午想起他的。妈妈要我陪她去山里担松土,我偷懒告诉她,我要去学校了。就背着书包出了门。但是我没有去。我被十四岁的智慧支配着在村里绕一个圈子,等妈妈担着簸箕去山上担松土了,就迅速踅回家里,把门关好。我安详的坐在书桌前,从一叠厚厚的书里的一本《生物》书里,翻出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若被妈妈撞见,必定又以为我在偷钱了。
他的背微微的有点驮,皱褶的衣服里裹满了被日子逼得匆忙的身影。他站在我的背后,或许是从哪里来,也或许要到哪里去。他满腹心思奔碌在游离的人生旅途上,因为一个疏忽,一个一不留神,羸弱的背影被闪光的镜头锁得严严实实——他这样站在这里——我照片的一角,像钻进了一个永远可以栖息的殿堂。
他的头拼命的向后转过来,是想看一眼我吗?我发现他转过头的姿势非常勉强,可能是因为我唤醒了他某根久未涉世的记忆之弦。想起了他的童年,孩子,或者,一个曾从他身边走散的儿时伙伴。他用颇为好奇的眼神,用略带嫉妒的眼神,或者用装满感激的眼神,感激我为他捕捉到世界里的神秘世界。当然,可能他注意到的更本就不是我,而是别的其它,只是视线在越过我的时候构成了一种巧合。
我这样猜测着,无所谓对与错,脑子被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搅得乱哄哄的。
这是儿时妈妈一次带我上街时留下的照片,照片里的我挂着一副胖乎乎的脑袋,一对酒窝里镶满了童年所有的天真和烂漫,垂在额上的几缕头发仿佛想诉说些什么,黑晶晶的瞳孔里闪烁着莫可名状的图案,妈妈正年轻的手安详的搭在我的肩头。照片已经发黄,好多地方开始模糊。他羸弱的身子立在我的背后,时钟的三根脚瘫痪了满满一相纸。我看到他头上依稀爬出了几根银白的发丝。他,三十多岁的样子吧!我这样猜测着。但是三十多岁头上为什么爬出了银白的发丝呢?现在,十年过去,十年后的风扑哧扑哧的扑在窗沿上,玻璃被抖得咯咯作响,台灯的光荡在风里一漾一漾。我隔着昏暗的窗玻璃,遥望十年前的风景,就好象注视水中的一轮月亮,清晰,透明,但注定虚无。
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呢?
是家乡小镇的街景吧!地面裸露的泥土被混沌的鞋底磨得失去了原本的面貌,污浊得发黑的颜色肆无忌惮的吞噬着空气里的光芒。两旁的树只有镰刀耙那么大,敞开的枝梢像一把雨伞从地面钻出,阳光从上面打着滚蔓延下来。离街而去两旁的房屋参差不齐,张口的窗户吐露着满世界的静祥,各家各户的被套在阳台上在清闲的世界里悠闲的打着盹。十年过后,我在家乡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一条小街。水泥铺就的马路硬邦邦的支撑着隔地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