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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气,攥住我的手,“好,我答应你。”
我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八钟不到,顿时想到李楠师兄的讲座,然后再看看眼前这个男人,有些不可置信的问,“我以为你打电话的时候论坛已经结束了,不是才开始,你叫我回去就可以了,这么说你也没参加。”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研究生起码参加学术论坛五次以上,并至少主讲一次,与其问我参没参加,你还是好好担心你的主讲论文吧!”
我抿起嘴偷偷的笑,温柔酸楚的心还在那里,轻轻的呼吸,站起来,拉住他的衣角,“走吧,不早了,冬天好冷的,回去吧。”
他说,“打车吧,新街口停不了车,我就没开车来。”
我白他一眼,悻悻的说,“我还以为你挤公交车来的呢,一副小白领打扮。”
韩晨阳瞪了我一眼,“你什么眼光,自己打扮的不也跟一高中生一样,我们两走在一起像什么样,你知道不?”
我不屑的撇撇嘴,“大不了老爸带女儿样,这个说明你比较老。”
他不做声,故意在我脑袋上乱摸一气,我气恼去掐他,他反手箍住我的手,戏谑的说,“呦,瞧瞧,变身了呀,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龙猫?”
我气的咬牙切齿,他似笑非笑,表情却安静的沉淀,我忽然就有了一个念头,随即又被我打消了,我只知道好奇心可以害死猫,所以我选择对好奇的事物一笑而过。
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考虑,如此糊涂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天微笑,视线迷蒙,单纯而又快乐。
这样,生活就会变得像一朵柔软的棉花,让人沉沦,而且没有尖锐的痛苦。
回宿舍,立刻拿起选报的课题看,李楠师兄主讲的是“非公路铰接式自卸车动力学建模及其平顺性研究”。
这个是关于铰接式自卸车的问题,我很熟悉的沃尔沃、特雷克斯和卡特彼勒等公司都是国际上的主导研究,而他的报告则是在/中建立其刚柔耦合的动力学模型,研究地面变形对非公路车辆平顺性影响的方法。
看完之后忽然觉得学业已经被荒废了好久,第一次开始迷惘,我费尽心思考进去的学校,我究竟要学到些什么东西,或许就如韩晨阳说的那样,我对专业一直抱有得过且过的态度,从来没有打算认真的学到知识。
我开始怀念和他在一起工作时候的认真和投入,于是我在选题上认真写下“粗糙表面法向接触刚度的分形模型”,我知道这个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在指导老师上写上导师的名字,然后挑挑眉,想落笔终是放弃。
第二天下午去韩晨阳的办公室找他,刚走到走廊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的课题是蒙特卡罗法研究纳米结构热传导,可是我的研究方向不是纳米尺度传热,而且博士生的第二指导老师起码是硕导,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讲师,怕是不合规矩吧。”
我顿时来了兴趣,从窗口可以看见孙美洁师姐站在他面前,桌子上摊了她的报告书,再看看当事人的表情,韩晨阳明显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毫不留情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孙美洁师姐一脸的不甘和沮丧。
我不由的在心里偷笑,看来师兄师弟们的传言不错,孙美洁确实是想尽了法子来接近韩老师,连这么拙劣的借口都能想起来,怕是真的黔驴技穷了,不过我也有些不解,按照韩晨阳那种沾花惹草的性子,好歹也来一个欲拒还迎,不要这么打击学生们的积极性。
两个人就僵在那里,我一时玩心大起,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一个信息,“韩老师,麻烦你的脸部稍微松弛一下,你这样会吓坏人家师姐的。”
我看见他去摸手机,然后转过头去,还没等我笑完,手机就叮叮咚咚的响起来,划破楼道的宁静,做贼心虚,我吓的慌忙的按掉手机,然后大大方方的敲门,“抱歉!”
孙美洁师姐显然有些意外,看见我落落大方的冲着她笑,只是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报告就快步走了出去,只是她的眼神有些怪异,我依然装傻,笑的没心没肺。
糊涂的最高境界就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韩晨阳也笑,拉椅子坐下来跟我挑眉,“好玩不,偷看可不是好习惯。”
我摊手,装作很不齿的样子,“有些意外,跟您一贯的作风很不像吗,话说,你那副冷脸摆给谁看的,欲拒还迎还是非请勿动?”
“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他手一伸,“拿来!”
我眨眨眼,很迷惘,“恩?什么东西?”
“真搞不懂你脑子里面整天想什么的,学业比八卦重要么?”他起身抽出我的报告,还不忘记赏我一个脑门,“结合面特性参数研究,呵,小朋友,这个对你来说不简单。”
我叹气,“我知道,物理数学不是我的强项,这个研究主要是做机械加工表面的数学特征,…函数,可是我想试试,挑战一下。”
用他清冷的眼眸怔怔地看了我半晌,徐徐扬出一抹微笑,就像春天的风悄然在一潭碧波中漾起一涟漪,随即又消失不见,他口气很严肃,“每天到全部呆在实验室,不许做与研究无关的任何事情,不许耍赖,不许跟我胡闹,吵架可以,不许摔东西。”
我反驳,“你说的我非常不堪似的,一研究的品性都没有,人家以为你实验室养只疯狗,做神经反射实验似的。”
他睥睨,不紧不慢的翻着报告,“要是只疯狗还真的省心,半疯不疯才让人操心。”
拿出报告封面,在上面写上韩晨阳的名字,然后递给他签字,口气软软的,“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我最近跟你斗保管没好的下场,认了。”
他放下笔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半晌幽幽的冒出一句,“你要早这么认了就好了。”
我勉强的笑,不明其所指,于是不懂装懂。
他忽然问我,“昨晚,你让我今天陪你去的地方,是哪里?”
我看了一下手表,“上午有课,现在都三多了,我还要去吊针,没时间了,要不明天?”
“你又生病了?”他不可置信的问,表情异常的严肃,“什么病?”
我挥挥手,继续一页页翻资料,“说话口气跟我得了啥绝症一样,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不吉利,只是冠周炎,那个倒霉的智齿,折腾我好几天了。”
他笑笑,“智齿发炎呀,你也是该长大了。”
我挫败,不想搭理他,谁知他站起来,“哪家医院,我送你去,不是就有时间了?”
连忙拒绝,心虚的不敢看他,可是我远不是韩晨阳这样人的对手,最后还是乖乖的被他押到医院里。
吊针的时候如坐针毡,我很是发愁,刚才护士站的护士们看我的眼神已经大不对劲,难保一会我和一个男人来医院的消息传到唐君然耳朵里面。
捏着手机给他发信息,“我已经在吊针了,不用过来陪我了。”他却不回复我,我想他应该在忙,无暇理会我,松了一口气,也有些失落。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输液瓶,一朵朵的气泡慢慢在瓶底绽放,输液管可以映衬上韩晨阳的侧脸,专注的,置身事外一般,他手指按住太阳穴,闭目养神。
正在神游物外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护士低低的喊了一声,“唐医生,你怎么过来了?”
我连忙扭头看,只见唐君然从护士站走了过来,他穿着白大褂,胸牌别在口袋上,那里横七竖八的插了好几只笔,手上有一叠报告,他见到我舒展开眉头,淡淡的笑起来,随即目光转了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韩晨阳也在看着他。
唐君然走上前,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你好,我是唐君然,心内科的医师。”
韩晨阳也公式化的微笑,却透出一丝的疏离,“韩晨阳,她老师。”
这是什么自我介绍,我翻白眼,立刻打断他们,“唐君然,我不是说不用来了吗,你还没下班吧,我没事的,今天护士姐姐水平不错。”
他弯下腰,检查了一下我的输液管,弹了几颗空气泡上去,然后放好,从大叠的报告中抽出一张碟,“不好意思,马上有一个手术,要连续做四个小时,晚上不能陪你去看电影了,而接下来我就要值夜班,可能也没机会了,所以想到买张碟给你,不会介意吧?”
我有些惊讶,连忙接过去,“没关系,你快去准备手术吧,我没事的。”
唐君然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韩晨阳,然后头,“先告辞了。”转身便走,我看到他的脚步很快,还不时抬起手腕看表,想来一定是急的没法了。
再抬头看韩晨阳,忽然一阵风拂起他鬓边发丝,有几缕头发似遮似掩着眉下那双冷清的眼,他的眸色暗沉,深如黑夜没有尽头,他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碟,问我,“江止水,你是喜欢龙猫还是七仔?”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笑,“我又没有看过长江七号,怎么比较?”
他说,“如果你看了之后,会不会因为龙猫先入为主的印象而不会喜欢上七仔?”
我迷惘的看着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心似系在一根弦上,任何话语的触动都可以引起波动,我们之间的气氛仿佛静夜的卑微的花朵,触碰就凋零,我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只得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去看我,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你是糊涂一时,聪明一世。”
他的声音轻柔的像是羽毛,我仿佛听见风声擦耳而过,手心一片濡湿。
我想告诉他,韩晨阳,请不要一次次的揭穿我,我糊涂只是不能忍受自己太过聪明。
可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渴望有一个能看进我的灵魂。
带来阳光的小七(下)
吊完针,才五不到,但是天已经大黑,这个季节的夜晚是凄清的,光秃秃的枝丫盘恒剪不去的衰败,在憧憧的阴影里震颤。可是南京的夜晚是不寂寞的,纵使路上少了许多行人,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却从未休息,不停的炫耀着自己的色彩。
把他领到小时候常去的馄饨摊,简单的一个小案子,三两把小凳子,在马路边,远远就能看到老板在路灯下的身影。馄饨摊子那么小,就在他身边静静地摆着,从小小的火炉里冒出热热的火苗,哈出锅里面的热气。
坐在路边馄饨挑子的灯光里,四块钱一碗馄饨,喝第一口馄饨汤的感觉,暖暖的;幽暗灯光里的紫菜末、虾皮、香菜,浮在热气腾腾的酱汤里。
爱喝馄饨并不是因为老板的手艺又多好,而是那股温馨的感觉。
有谁说过,如果和我爱的人,在冬天飘雪的日子里,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那是最幸福的事。
以前在汉中门那里的馄饨摊上,唐君然戏笑着跟我说,“要结婚做什么,八块钱还不如喝碗馄饨实在。”
我噗哧笑出来,戏谑他,“干嘛,想去五台山当和尚是吧?”
他眨眨眼,手贴在青瓷碗上,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淡然的笑着说,“其实一碗馄饨定终身也不错,可是有谁用馄饨求婚的?但是如果是我,就指着馄饨汤里面一对小虾米发誓,一辈子都不离不弃,贫贱夫妻百事恩。”
记忆中,那天是一场非常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静的天空中飘落,我们在路边摊上,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等待暮色弥漫的城市被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
从此爱上了冬天的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