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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老远地被爸爸接到南京来不是为了来晒长江边上的太阳的,我是来抢点的。
我妈妈说你要是想长大有出息现在就必须到大城市里接受知识的沐浴,只有起点高了,你以后才能站得高。我妈妈的话我没有听懂,反正我当时觉得离开家乡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去总是件好事,再说那里还有座火车满天飞的长江大桥,一想到以后不花钱就可以随便在上面跑来跑去,我的心高兴得都要飞了,所以临行的那几夜我天天都兴奋得尿床。我带着父母的重托和满肚子的好奇一路狂奔,一路南下。
我在爸爸脏乱不堪的宿舍里迅速占领了一个小角落,用以开始我远在他乡的求学生涯。这个角落不仅放置了一张单人钢丝床,而且不分白天黑夜这张钢丝床的上面总有一张油花花的餐桌凌驾其上但又互不影响,后来这张油花花的餐桌成了我的写字台,我坐在床上,双手摊在饭桌上,造句,加减乘除,阅读达·芬奇和鸡蛋的故事。
等到我和夏雨在上面叠纸船的时候,夏雨和南京所有的小学生一样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而我没有去上学,我只能待在烟丝味飘荡的单身宿舍里想入非非,因为我的入学手续还没有办好。
我爸爸说他还要再找夏雨的爸爸夏书记活动活动,我爸爸在出去找他的领导活动的同时又动员我像小萝卜头一样学习——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学习。
于是在我爸爸这次动员以后,每天下午我无不傻乎乎地向楼下跑去,迎接正走在放学路上的夏雨的到来。然后跟着她一起走进知识的殿堂——她温暖的小书房,夺取若干年后的制高点。
这种凿壁偷光的学习生活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就厌倦了,但我每天还是要去。
一方面是爸爸的督促,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就是我有些喜欢上夏雨啦。我厌倦的仅仅是那些永远出也出不完的并且能一变再变的应用题。所以夏雨做功课的时候我就跑到大房间里看电视。可惜;她家的电视不像现在这样二十四小时总是有节目看;那时候我常常看到的是电视上的雪花;等终于看到电视上有节目的时候,夏书记那噔噔作响的皮鞋声便会回荡在宿舍区的天空中了。只可惜这种声音每次都是通过夏雨的眼神传递给我的,我一次都没有听到。几乎每次都还差那么一点听到的时候,夏雨便给我揣上几粒糖果把我推出了屋外,她在门缝中眯起大眼睛噘起小嘴说:“下次再来看电视,我会给你装得更多些。”我捂着有些胀鼓鼓的口袋,乐不可支地撒开双腿,消失在黄澄澄的楼道中。
由于我跑向夏雨家的脚步过于勤快,我爸爸终于在一个周末的夜晚对我数月来的自学进行了一次小小的测试,结果如你所知,一塌糊涂。
那天晚上我爸爸不停地抽烟,每抽一根,我幼小的屁股就热乎乎一阵。
如果知道他总共抽了多少根烟我就知道他抽了我多少次屁股。
一直埋头于双膝中的我分得清他抽了多少根烟吗?
不能。
所以在分不清他到底抽了我多少次,屁股的疼痛笼罩在烟雾缭绕中时,我走进了姗姗来迟的梦乡里,和夏雨一起看起了电视。
这之后,我不仅没有左思右想痛改前非,反而爱上了尼古丁的味道,开始学抽香烟啦,而且是非孔府牌不抽。后来我在和我爸爸一次不经意的交谈中才知道他当晚抽打我的屁股时抽的也是这种牌子。他一天抽的烟比我一天吃的奶糖还要多,当时我就很好奇那一团团从鼻孔里飞出来的青烟,难道比我吃的奶糖还有诱惑力吗?但真正促使我打火点上香烟的还是因为我当时太幼稚或者说是我爸给我的一种错觉,我爸爸每次在开打我之前总爱慢腾腾地点上一根香烟,等烧到烟蒂的时候,我就要抱紧屁股,他就要动手了。所以我总觉得一向风度翩翩的他之所以敢气喘吁吁地打我,就是借了香烟的那么一点勇气。前面我已经说过,小时候的我胆小如鼠是出了名的,所以我要想摆脱懦弱的纠缠,早点胆大如牛起来,也要像我爸爸一样慢慢地学会培养勇气,为此,我想到了当时颇为时髦的孔府牌香烟。
我该找谁去告别 第二章(2)
我抽过的孔府牌香烟几乎无一不是通过夏雨那双乐此不疲的小手递给我的,她每天给我烟抽,除了说明她爸的烟特多之外,还说明和打发我去看电视一样,她只是想把我支使到一边自己能心无旁骛地学习。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不喜欢我,反正只要我一看到她乐呵呵地拿烟过来,我就什么都忘了,然后轻飘飘地跑到一边吞云吐雾去了。
那一段时间我整个人就像从1840走出来的,不仅变得恍恍惚惚,而且脸色呈石灰般的苍白。我爸爸只当我是江南的米饭吃多了,脸也能像城里长大的孩子一样不用雪花膏也能白白嫩嫩的了。只有我自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然而我当时毕竟太小,戒烟一词根本就没在我东飘西荡的脑海中闪现过,是接下来的一件事让我彻底和尼古丁断绝了关系,走上了小孩子理应走的光明大道。
2
一天下午,一向开朗的夏雨蹙着眉头对我说她家里的抽屉都被掏空了。她家的抽屉被掏空这件事除了说明抽屉里没有烟她将再也不能递给我烟抽了,还说明夏书记这个人八成是出事了。
一听她说没烟了,那个阳光沉醉的下午我连电视都没顾得上看,就拔腿一路飞奔到黄油油的水果摊前,拎了一大包甜柚和红李,又一路冒烟地跑了回来,我把买来的水果放到沙发上,又说了一大通连我自己都感激涕零的话,然后我就皱皱眉走了,因为如果我再不走,我爸爸就会走来。天已经黑了,我在没有月光照过来的楼道里一边拾级而上,一边掰着手指计算着我今天花掉的零用钱。虽然我为花掉这些零用钱而深感痛惜,但一想到我能够因此感动一下我喜欢的女孩甚至拥有人家,我就有种小猫吃小鱼般的说不出的高兴。顺便说一下:那一天我总共花掉八毛六分钱。
第二天我到外面给我爸爸买烟回来的时候,楼下出现了警车,大盖帽不断地进进出出,挤满了夏雨家每一块地砖。
我不无忧虑地上了楼,看着孔府牌香烟在我爸爸胡须蔓延的嘴角边忽进忽出。他说夏雨家就不要去了,她家已经被包围了,你要是去的话,连你一起包围。
我那年纪最害怕大盖帽和满街乱跑的带三个轮的警车,所以我爸爸这句话一出,我就一直蹲在家里吃喝拉撒了三天,还生怕他把我拽出去买烟。这三天里,不仅把我吓得忘掉了烟头叼在嘴里的味道,而且夏雨的轮廓回忆起来也有些淡如暮云了。我很害怕我忘掉她,因为我觉得这比我没有烟抽还要枯燥;比没有自由还要窒息。也是在这三天里,我爸爸对我不止一次地宣布了此次来宁的彻底失败。本来他宣布一次也就够了,可是当他宣布完见我没什么大的反应,便又重复了一次,并且一次比一次重复得还要添油加醋,充满离奇。
他说给夏书记的那两条孔府牌香烟是白搭了,他又说夏书记当初给的许诺算是白搭了,他还说我来南京消耗掉的那些米饭也算是白搭了,总之在我爸爸当时看来,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没有不是白搭的。白搭成了存在的唯一意义,不管你承不承认,要是没有白搭,人生简直就过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白搭成了他的口头禅。
我对自己在别人的手上接过自家的香烟一事丝毫不觉得难堪,相反我倒是觉得我家的香烟并没有白搭,尽管托付给香烟的任务没能完成,但到底那香烟还是被我给消灭了,想想这总比让它在夏书记家的抽屉里自生自灭地霉掉要强多了吧。所以如果可能,下一步我还打算消灭得更多,档次也要提高。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还这样做,呵呵,就权当我是帮助夏雨打扫卫生算了。
再次见到夏雨的时候,她额角的头发盖住眉梢已经显得绰绰有余了,小酒窝也埋藏得更深了。如果她一不小心笑一下,保管你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美滋滋一顿,生怕吓跑了那转瞬即逝的一抹笑意。而就是这么一个越长越漂亮的女孩,现在已经不再有意疏离我,变得小鸟依人了。现在我不仅可以在她温暖的小书房里摆弄各种饰品,而且还可以气宇轩昂地跟着她朗诵大段大段的课文了。
我该找谁去告别 第二章(3)
我爸爸要是知道我现在享受这样的待遇肯定不会再固执己见地认为那两条烟是白搭的了,可惜我不想让他知道那些烟没有白搭,那意味着我以前的那些日子是白搭的,所以我宁愿自己守着秘密,忍着点也不想一吐为快,以免看见天大的巴掌掴过来。
比起夏雨,夏书记的转变更是让人不敢相信,他不仅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架势,而且脸上有时竟可以免费漾起笑容让人看了。
当然这一切变化还算不上什么,因为夏书记身上那件曾让我一度着迷的中山装不见了,代之以和我爸爸一样颜色的卡其布工作服,并且再也没有换过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形势一片美好的变化,我就感觉自己就像是中了头等大奖一样兴奋得不能自已,接下来的我就是整整衣领领奖去了,换句话说也就是我和夏雨恋爱啦。实际上我们早就该恋爱了,都是夏雨一个人在后面拖拖拉拉醒悟得太晚。所以当我们真正恋爱的时候,差不多早已没有多大奔放的激情了。
不过这中间还是有若干首可听的插曲的。
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周末的午后,夏书记喝了杯清水之后就出去钓鱼了,自从卡其布工作服在夏书记身上扎下根后,夏书记总是喜欢在周末去钓鱼。在没有夏书记打扰的房间里,我和夏雨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看一部名叫《魂断蓝桥》的译制片,看到缠绵之处我突然灵机一动提议做一个游戏。
我随即找来两根橡胶管,一边一个套在耳朵上,耷拉下来的另外两端我让它们在我的手指上会合,我要扮演的是一位内科医生,而夏雨所要做的就是脱掉上衣,并做好随时脱掉其他装束的准备,因为她扮演的是一名病入膏肓的心脏病患者。
我拿着名义上的听诊器走马观花地在夏雨那奶油般润滑的小腹上走走停停,一路北上,我摇晃不已的右手来到了她尚未成形的胸前——我是在抚摩她幼小的心灵。可是我除了听到她重重的呼吸声和我自己咕咚咕咚的心跳声,其他的我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尽管这样,我依旧没有停止不前,我所要做的还远远没有结束。
现在,我脏兮兮的小手爬上了那一圈圈暗红色的乳晕,乳晕四周密布着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要隆起的白色的小疙瘩。就是这些不计其数的小疙瘩在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顿时觉得眩晕,有种说不出的恶心,于是我就像驱赶一只讨厌的绿头苍蝇一样,在半空中挥了挥手,对夏雨命令道:“你还是穿上吧!下一个。”我叫下一个的时候声音很大,一脸的不屑,仿佛我真是一名医生。
夏雨马上穿好衣服,站起来用她那张冻得发紫的小嘴理直气壮地反驳了我这句话,她说没有下一个啦。我心想看来她真把这当成游戏了。
3
真的当成游戏就好啊。
夏书记气势汹汹地来到我家门口的时候,眼睛几乎都炸裂了,而且每根骨节都还在争先恐后地噼啪作响。
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