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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爷,这个舞娘可不同,她是咱们中原女子,自小跟着鄂图曼舞娘学舞,论容貌与舞技都是最拔尖儿的!”说话的正是富贵酒肆里的大当家。
这位大当家卑躬屈膝,附耳在一名衣冠齐楚的男人身边陪着笑脸道。
可想而知,能让酒肆大当家亲自出马侍候着,这位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只见那名被称做“爵爷”的男子,迳自伸长猿臂拿起桌上的银杯,对于大当家并未多加理睬,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慑人气势。
一旁随从道:“既是最好的,就叫上来瞧瞧!”
大当家一得令,连忙调头吩咐底下人。
片刻间鼓乐响起,众乐师弹琴鼓瑟自后厢而出,鼓乐弹奏正热,只见一名身段婀娜曼妙的女郎,自房后踏着舞步出现,半张薄纱半遮面,身上半截小蛮腰儿随着靡靡的异国乐音扭动着……
在这一等厢房内,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只差没口角流涎。
只有那位众星拱月的爵爷,美女当前无动于衷,只有那双灼灼深目紧盯着舞娘半覆面纱的娇颜。
见爵爷没有表示,大当家暗地里朝舞娘使个眼色,那舞娘会意,于是更加卖力扭着白皙滑腻的肚皮往爵爷的坐位舞过去,同时缓缓揭下脸上的面纱……
霎时间众人倒抽一口气,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这舞娘的姿色堪称绝代,眉眼间妖娆狐丽的媚劲儿,只怕连柳下惠再世也要按捺不住。
一曲鼓乐舞毕,舞娘堪堪停在那正主儿的跟前,忽地一声朝地上跪将下去,这姿态似乎是预先设计的,只见那绝色舞娘胸前春光若隐若现,着实引人遐思。
“凌爵爷……”那舞娘低垂着螓首,在正主儿跟前媚声呢喃。
只这个“凌”字,已经透出玄机。
俗话说得好:举凡风月女子媚眼儿一抛,正主儿是谁立见分晓!眼下此时,正是这番情景!
一时满屋子鸦雀无声,众人数十双眼珠全往凌爵爷身上瞧,只见发起这桌酒席的主子鹰般的目光,渐渐打量起舞娘丰腴滑润的身段。
“主子,给奴家打个赏吧!”那绝色舞娘跪在地上娇呢,莺声燕语醉人心脾。
爵爷英俊的容貌、强壮的体魄,就连她这长袖擅舞的欢场女子,也情不自禁脸红心悸不止!
也不能怪她,因为全北京城里未出嫁的女人都知道,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策凌爵爷骁勇擅战,他最大的功勋便是为皇帝远征噶尔丹取得胜战。更遑论爵爷尊贵的出身,他可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内侄孙,全北京城里最具有影响力的异姓贵族!
“你叫什么名字?”正主儿凌爵爷终于露点声色,他低沉富磁性的嗓音粗嗄地问起舞娘的名字。
“奴家名唤玉奴。”舞娘回道,朝爵爷绽开一朵媚笑如花。
“玉奴?”策凌挑起眉,粗柔的声调挟着温存的调情。“你要的不会是赏钱。凭你的姿色,千百两银子捧到眼前也绝不稀罕。”
玉奴一听见爵爷说这番话,便知道有玄机。
她喜不自胜,深吸口气挺起半片酥胸、大著胆子,拿那双水荡狐媚的眸子直瞅着爵爷,低声娇呢:“爷们给什么,玉奴便受着。”
“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典出赎身的机会,你肯么?”策凌沉声问。
大当家的一听,脸上立即变了色!
原本他只想讨好这位名满京城的皇族贵胄,岂料这下可赔了夫人!
这玉奴可是他酒肆里的摇钱树,这阵子京城里风流子弟们跟着瞎热和,玉奴已不止替他攒了万两银子!
可这会儿富贵酒肆的大金主……策凌爵爷若当真开口要赎出玉奴,他可绝对不敢道个“不”字!虽说爵爷若想赎玉奴,可以料想金银缠头绝不会少,但玉奴这一走富贵酒肆可就会有好一阵子图不到热闹了!
“禀爵爷,这玉奴不是酒肆里的人,咱们富贵酒肆只管客往迎来、吃酒打尖,玉奴赎身这事儿,富贵酒肆怕不能做主呀!”大当家的诚惶诚恐地开口,巴望着能留得住人。
大当家这话藏什么玄机,众人皆心知肚明。
不过,他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策凌爵爷想干的事儿,还有他置喙的余地吗?
果不其然,大当家的话爵爷置若罔闻。“那么,你自己也做不了主?”策凌只对玉奴道,等待意料中的答案。
“爵爷,大当家的做不了主,玉奴自个儿做不了主,可有那高阳艺苑的苑主做得了主。玉奴的卖身契,就在苑主手上握着。”玉奴道。
这话儿摆明了,只要找那高阳艺苑的苑主便能成事,玉奴心上早已自己做了主答应赎身。
“那么就跳支拿手的舞,让我知道你的价值。”执起玉樽,策凌一饮而尽,随即虎踞卧榻上,悠闲地等待着这即将成为他战利品的女人,将如何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未来的主子。
玉奴媚眼儿一勾,随即扭动起如水蛇般灵动的腰肢,丰姿旖旎地自地上匍匐而起。当真是: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玉奴柔媚讨好的肢体语言,充分让她的买主知道,她将会是个最顺从、最听话的女奴。
至于赎身一事,自然不必凌爵爷亲自出手,他身边的随从自会将玉奴赎身之事办妥。
但众人心中不解的是……凌爵爷从未替任何一名风月女子赎过身,即便与凌爵爷相厚,往来殷切的潇湘院花魁,也不曾得到凌爵爷这般与众不同的厚爱。
虽说玉奴风华绝代,如今爵爷为这仅一面之缘的舞娘赎身,难免引人揣测!
席间只有一名坐在角落、始终笑而不语的俊俏男子,知道策凌的心思……
乔装成豪门公子的多罗贝勒莫洛,是策凌爵爷的莫逆之交,他当然最了解策凌的心思。
这名唤玉奴的肚皮舞娘,虽然美艳绝伦、身段婀娜曼妙,但比起顺亲王府的大格格颐静……
肚皮舞娘玉奴不过是个容貌神似,却气质悬殊的替代品。
说起顺亲王府的大格格颐静,她出身豪门贵族世家,即使不论出身家世单说容貌,不仅美艳无伦、尚足以倾国倾城。贵族间甚至传闻,颐静格格还精通琴棋诗书画,是个才女中的才女!
近两年来,北京城里的风流子弟间耳语传说,谁要能得到颐静格格的青睐,那可比得到皇上的封赏还要有价值!
可按理说,一名养在深闺的贵族闺女,就算容貌才华再惊人,也仅止家院内的婢仆得见,外人岂能知情?原来颐静格格之所以艳名远播,皆起因于两年前三伯老胡同办的那场热闹灯会。
那年京城商贾在满正黄旗三伯老胡同一带集资募灯,为皇太子的生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热热闹闹地办了场盛大的花灯荐福会。想当然尔,这是皇太子党人为巴结主子而费尽心思变出的花样。
碰巧顺亲王承僖与皇太子胤礽往来甚厚,当他得知三伯老胡同有这场花灯盛会自然要锦上添花,正月十五日晚间连忙携了一家男女老少以及成群婢仆,前往凑合热闹。
说起皇太子党人,其中多半是富室豪门与朝中权贵,举朝内外稍有点见识者,无不视皇太子党人为竞相攀缘巴结逢迎的对象,加以其他布衣平民,也想一睹豪门巨室的风采,于是造就这场花灯会热闹非凡、万民同贺的气势!当晚城中无论富贵贫贱,有一大半的人都挤到了三伯老胡同。
这晚颐静格格乘了一顶轻轿,跟随她的阿玛前往欣赏花灯,岂料才踏出轿门刚一露面,她闭月羞花的美艳容貌当即惊艳了全场!
冥冥中老天爷也圆满众人所愿,自那夜花灯会后,顺亲王承僖出外参加宴席或拜会朝中权贵时,颐静格格常伴随她的阿玛一同出现在公
开场合。从此举凡颐静格格的一切,便成为京城内富贵子弟们热衷的话题。
至于策凌,与颐静格格初次交会,早在两年前花灯会之前。于康熙三十七年大封固山贝子与多罗贝勒那时,策凌在庆贺皇八子胤,受封为多罗贝勒的满汉大宴上,头一回见到刚满十六足岁、花样年华的颐静。
自然,那年她才一露脸同样艳惊全座。只不过这回惊鸿一瞥,仍然稚气未脱的少女颐静,当然比不上两年前已满十八足岁的她,然而那绰约的风姿仍然倾倒了全场,也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之后数年过去,刚巧于一个月前,皇太后邀集各府格格郡主,前往御花园内的万春亭赏梅,这场赏梅宴,皇太后当然不会独漏她最宠爱的内侄孙策凌。
万春亭内,各府佳丽与花争妍,她们岂料到皇太后竟然别有心思?事实上,皇太后举办这场赏梅宴,其实完全是为了策凌!
策凌爵爷。他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母系身上还流着博尔济吉特氏高贵的血统,是当今皇太后的内侄孙。他三岁入内廷摄入中宫教养,与诸皇子共习于宫中太傅、翰林,十九岁那年,当今皇帝便授他为“谨谦合番”,官拜正一品世袭子爵。
皇太后为了自己的内侄孙,早在留意适合的爵爷夫人人选。
可虽说皇太后办赏梅宴的目的只为策凌,却也同时邀集了莫洛贝勒与几位亲王府的贝勒爷。以免聪明过人的策凌爵爷揭穿她老人家的心机,找到借口托辞不来,枉费她苦心安排的这场相亲宴。
而颐静格格,身为顺亲王府的大格格,她当然在受邀出席的名单上。
然而皇太后并不欣赏承僖的女儿。
京城里那些纨裤子弟们的闲言闲语,早由太监公公们的口中,传进她老人家的耳朵里。
纵然颐静格格生来貌美、惹得京畿公子们议论纷纷不是她的错,承僖时常携女出游也不算是大过,但皇太后保守的心里却始终认定……喜欢抛头露面的女子,绝非男人的良配。
于是在这场赏梅宴……实则为相亲宴中,颐静格格在皇太后的秀女名单上,只不过是个被礼貌邀请、注定无法成为主角的陪衬角色。
可心高气傲的颐静格格,却未察觉皇太后的心思。赏梅宴上,她以艳丽的姿色压倒群芳!当日颐静在出席这场宴席的众多王侯名媛眼中,看到许多仰慕与嫉妒的目光。显然,颐静格格的确是宴席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朵名花。
如果这场宴席不为特殊原因,颐静的美艳在其他名门淑媛眼中,确实刺目的碍眼!然而这日受邀前来参宴的名门淑女,与宴前早已被暗示告知,皇太后举办这场赏梅宴最主要的目的。
赏梅宴上各府娇贵名媛皆被皇太后一一点名……只除了颐静格格与她那同父异母、顺亲王府包衣奴才所生的姐妹珊瑚,不在唱名之列。
也许是主事公公的疏失,更可能是皇太后的主意……颐静与珊瑚虽受邀参加宴席,却因为颐静格格的名声与珊瑚格格的出身,两人因此不在皇太后她老人家点校的名单上。就因为这样,各府名媛虽嫉妒颐静的美艳与珊瑚温婉的气质,内心却又感觉到一股发酸的快感与得意。
然而,这名不被皇太后所认同的“名媛”,颐静格格,在这场赏梅宴里,却牢牢的锁住了策凌的目光。
而颐静呢?她从小就被捧在掌心里宠溺,在众人的赞叹中成长,她不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美丽,而且骄傲自负……当然,这些负面性格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身为一名美女与名媛,即使自负骄傲,她表露在外让众人仰慕的面貌,绝对是羞涩婉约而且温柔得体的。
当颐静接触那对灼热的眸光,她当然明白策凌爵爷凝望自己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样的含意!
然而皇太后并未点唱她的名字!
她可管不着珊瑚有没有被唱名,可皇太后居然堂而皇之地忽略她,让她当众丢人,这教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颐静,一口气如何吞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