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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早已经习惯夜色给他的冷脸了?怎么在她身上他就适应不良?
“若我讨好你,你能不能笑一个?”在他意识到他说了些什么时,他已把话说出口。
“你想怎么讨好我?” “让你吃豆腐如何?”他一手扶住她的肩头,看她的样子就像快站不住了。
无邪深深吁了一口气,颤抖地靠着他坐下,两手还紧捉住他的衣袖,浑身乏力的她身子往前一倾,整个人就倒进他的怀里。
“我想歇一会……”说着说着她眼睛就闭上了
孔雀不知她发生了何事,也从没见过她这么害怕的样予,他将视线调至湖面上还未过来的舢舨,再低头看向她,见她像是累坏了,他也不好吵醒她,只是当北斗与南斗也上岸时,被吵醒的她又推开他独自坐在一旁,一迳地瞪着湖面发呆。
将北斗和南斗打发去弄个过夜的地方后,孔雀踱回她的身边坐下。
“你在想什么?”
“男人。”
“不许乱想!”他额上的青筋差点爆出。
“你怎那么专制?”她柳眉微蹙。
“别忘了你已是人妻!”他一把将想要溜远一点的她用力扯回原地坐下。
“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受不了他手劲的无邪忙要拍开他,“你弄 疼我了!”
“抱歉,是我——”他忙着想补救,却登时一愕。
她在哭。
一颗、两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下她的脸庞,事前毫无半点警讯或 预兆……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可是……没有哭声、也不抽噎,眼鼻完全不红,脸上也全无哀戚之情,偏偏挂在她睑上的泪水却再货真价实不过,她就只是静静的掉眼泪,而且泪势看似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向她讨教讨教,她是怎有本事练成这等说哭就 哭的绝活?这该不会是刻意演给他瞧的吧?若是如此,那她的火候可与戏 子相比了,只是,演给他看有什么好处?她是在要什么心机?
他摇摇头。疑神疑鬼太多年了,他竟连陛下的妻子都怀疑。
“娘娘?”他小心地探问。
她不领情地别过脸,一颗滴落的泪珠坠跌在她的黄裙上。
“无邪?”他换一个叫法再试。
“我说过我不要坐船的……”她委委屈屈地说着,两手在衣袖里寻找着绣帕。
“好,下回就走陆路。”他直接拿他的汗巾上呈给她。
“以后不许又吼我……”她顺便指控刚才的事。
“不会了。”
“你要学会控制力道。”她可怜兮兮地指着自己又留下淤青的手腕。
“我会小心的。”他认分地拉起她的手腕替她推拿,“现在你能笑一个了 吗?”
“嗯。”她轻轻勾扬起唇角,霎时就像一朵含苞的花儿正在绽开。
总算又见到她的笑脸了……孔雀在放卞心的同时,再也忍不住地回头吼向另两个快把他的背瞪穿的人。
“你们的视线太刺人了!”
南斗咬着牙,“此地无银,刚好就那么三百两!”
“心虚!”北斗的脸,黑得像涂了炭。
两记专克他们的掌风,再次把他们扫到天边去消音。
回过头的孔雀,见她还一直瞧着远处的湖水,他想了想,忽然有些明白。
“你怕水?”
“嗯。”
“为何怕?”
“姊姊就是溺水而死的……”当年曾亲眼目睹的她,眼底有着赤裸裸的伤心。“那日她为了要救浩瀚,明知自己不会泅水,她还是跳下去了……等日月二相赶来,就只来得及救起浩瀚……”
孔雀不语地瞧着她沾着泪光的眼角,而后他再想起她所居住的墓穴,以及她抄经又烧经的举动。
“皇后这个位子……本来是姊姊的……”她修长的十指轻抚过黄裙上所绣的凤鸟,“就因她死了,所以我不得不代替她……”
她突然透露的消息,令他脑中泛过了好多问题。
他有好多话想问浩瀚,他是为帝国而娶,还是因想报答一份恩情?而她嫁浩瀚,是否就只是为了李代桃僵顶替亲姊而嫁“……或者,她与浩瀚情投意合……
浩瀚待她好吗?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知道。
浩瀚向来都是这么冷落她,任她一人孤零零的待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吗?女人是要人疼、要人爱的,浩瀚知不知道,在她的声音里,藏着丝丝的倦怠、难丛百喻的憔悴,以及深深的寂寞?
他原不想知道这些的,但,他靠得太近,看得太仔细,听得太分明,于是,避无可避……
“往后,咱们不走水路了。”极力平抚下激越的心绪后,为免再挑惹起她不快的回忆,他下定决心。
她感激地朝他笑笑,整个人终于放下心后,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
“你累了,再歇一歇吧。”他一手扶住她的肩头,让她侧躺在他的腿上以腿充枕,再取下身上的披风为她盖上。
“不怪我又吃你豆腐?”他以前不是叫她不要随便调戏他吗?
孔雀自傲地问:“你是皇后,本就无人可拒绝你,更何况,我的豆腐不吃,你要吃谁的?”
“咳咳……咳咳咳!”某两个男人为他左吾不惭的话,顿时咳成一堆。
“你们的脑袋是装饰用的吗?”
两位黑白无常一语不发地并肩而立,四颗眼珠子直定在眼前这个虽然桃花长满脸,可是神色却有如寒霜的男人……因他正在磨他手边的大刀。
孔雀的拇指大刺刺地往旁一指。
“这就是你们找的过夜地点?”触目可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将军大人,这附近到处都是土匪窝。”北斗首先发难。在这种穷乡僻壤,抢匪到处横行的地方,他要上哪变出金窝银窝给娘娘住?
孔雀两眼一眯,“你就不会直接挑了整座山寨?”不会应变,没用!
“……”
“将军大人,这附近到处都是长满虫蛇的密林,您够本事,您去找别的地方过夜。”南斗也忙着抱屈。
他再冷嘲,“你连驱虫抓蛇都不行?”也不会动动脑子,四肢发达!
“……“
“娘娘……”两名苦主马上转身看向救星。
“又看她做什么?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磨完刀的孔雀,毫不客气的两拳咚咚敲在他们的头顶上。
端坐在平坦的草原上,头一次领会到随地而安的无邪,有点同情地替他们说上两句。
“其实……露宿在外,也挺好的。”风大,又冷,狼嗥声听得好清楚,近得就像在耳边似的,而吵死人的虫声更像是无所不在,这……这也挺新鲜的啦。
孔雀干脆连她也一块骂下去,“你少把他们给宠过头了!”就是有这种无能的主子,才会宠出这等无能的下属。
“我没有啊。”她赶快扮无辜的路人甲。
“你没有?”他恶声恶气地指着她的鼻尖数落,“睡在这好?放眼四处平坦,要偷袭再简单不过,你以为你的命不值钱是不?你担心你不够行情没人会抢是不?你知不知道这裹到了夜半,露气会冻得连个大男人也会发抖?还是你以为你的身子骨健旺得绝对不会染上风寒?”
小小的身躯马上颤抖,“我、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见识嘛……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少瞪我!”脑后像多生了双眼似的孑L雀,吼完前面的,接着又转身再吼后面的那两个,“她今晚得睡在这都是你俩的错!”
秋日的风儿滑过草原,带来了夜晚的寒意,为怕有敌来袭,坚持不肯生火取暖的孔雀,像赶牛羊似的,赶着他们三个来到草原较高处,可以近眺整座草原的地方。随后他拿出了行李,将可以保暖的衣物全拉了出来,先将无邪包裹上一层又一层后,他在地上以披风铺了个简陋的床。
“我……睡这?”被包得像粽子似的,她只能任他给摆在那张床上。
“我知道这与皇宫内院相差甚远,但你得委屈一晚就是。”孔雀坐在她 的身旁,将手中的长刀立地一插,用自个儿的身子替她抵挡夜风。
“那你呢?”
“我无所谓。”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他会没见过?小意思。
无邪转头看向另两个睡在山坡后方的男人,而后小声的朝他低叫。
“孔雀、孔雀。”
“嗯?”他懒懒地轻抬眼皮。
“你要不要跟我一块挤一挤?”瞧,北斗和南斗最是怕冷了,他们现下就都臭着脸挤在一块睡。
他面无表情,“我是奉命保护你,可没奉命陪睡。”他很坚持他是卖命不卖身。
“可是这样我还是很冷啊,你又不肯生点火让我取暖……”她在他的披风上滚来滚去,觉得就算是被包成这样也还是于事无补,照样冻得她直发抖。
“生火会引来麻烦的。”孔雀一手按住她。
“可是——”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吃我豆腐你说,你是不是贪图我的美色很久了?”他俯下身子,就着明亮的月光看向她的大眼。
“对啦,我居心不良,我贪图你的美色,我要吃你豆腐,拜托你就让我吃一下成不成?”冷到手脚都在打颤的无邪拚命向他点头。
感觉到她的颤抖,孔雀在心中天人交战许久,忍不住清了清嗓。
“我先说清楚,我只是在代陛下守护你。”
“知道、知道,你对浩瀚最忠贞不二了。”她冷得不断点头,看他滚躺至她的身旁,手脚俐落地拆开她身上包裹的毛毯后,再将两个人盖在一块。
舒服到让人不禁想叹息的暖意,很快即从他温度较高的身子悉数传至她的身上,孔雀捉住她不知该往哪摆的冰冷手指,往自个儿的背部环住,再用两腿将她的双腿夹在其中温暖她的小脚。
柔软的胸部就近抵在他的胸坎上,他极力不要发挥想像去联想那是什么形状,他将一双大掌搂在她的腰际,让她冰冷的身子贴近他的,一碰触到她后,他这才发现自个儿的身子火热得紧,而她的身子,就像是隆冬里的霜雪。不忍见她犹在颤抖,他徐抚着她的背脊,试着让她温暖也让她放松下来,不过一会,她舒适地吁了口气,微扬起唇角,心满意足地将脸靠在他的胸坎上。
他相信,要是突然有人拉开毯子……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那股熟悉的甜味再次自她的身上传来……他一直很好奇,为何她整个人闻起来香中带甜?平旦异也不见她有涂抹些什么,可她的味道,就是甜得让人很想尝上一口……“停停停,他只是负责陪睡的,没事想这么多做什么?他管她的身子有多软、有多契合他的怀抱,她抱起来的感觉又有多好……
见鬼的,他为什么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当个什么柳下惠?
“明儿个还要赶路呢,快睡。”见她眼睛还看着天顶,他放低了音量催促。
“孔雀,你见过八十夜话是不是?”盯着满天的星子,她突如其来地问。
那一大幅可说是鬼斧神工的画作?
“嗯。”见过两次。
“那是我画的。”
“什么?”他一愣,“这不可能。”按理说,绘者应当走过千山万水、看尽人生百态,才有可能画出画中人物的嗔喜忧伤,和人间的欢愉……她画的?她一个被关在地底的皇后哪有机会瞧见过那些?
她淡淡说着:“那些,都是出自于我的想像,都是我错过的,和无法实现的。”
她说,她错过了人生,原来她想要那种多彩缤纷的人生?
“我并不想当皇后的……”她叹了口气,被冷风吹得有点冷,小脸忍不住往他温暖的怀里钻。
“那你想当什么?”他再将毛毯拉高些遮住寒风。
“我想当个小画师,画我想画的,画我的心愿……”
她要的就只是这样?浩瀚知道她的心愿是这样吗?
将脸颊贴在他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