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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陌生人是个谦谦君子,他应该别过目光。但是,他却盯着我看,似乎很享受地看着我的惊讶和狼狈。
“不要站在那儿看着!”我生气地嚷嚷,然后迅速地走进内堂——一个女人们可以避开男人目光的地方。他在我身后大笑起来。这个无礼的家伙是谁?周围没有人可以询问。为了弄明白他是谁,我飞奔上二楼——二楼其实只是一条通往房顶的小道。我们从这儿走出去晒衣服。像家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我发现在梯井的旁边有一个角落可以看到大殿里所发生的一切。大殿里用来装饰墙壁的花和蔓藤正好形成了一个格窗,透过这个“格窗”我可以看到、听到一切。
我偷窥着房里的动静,我看到那个穿着考究的陌生人坐在尊位上。接着,我听到戈斯塔罕说:“……很荣幸能为您效劳。”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如此尊敬地对人说话,尤其是对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半的年轻人。我希望我冒犯的不是一个权高位重的人。我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个访客,纤细的腰,笔直的背,古铜色的肌肤让我怀疑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骑手。浓密的眉毛在鼻梁上端恰到好处地相连,专横的眼睛看起来像半月,长长的鹰勾鼻十分红润。胡子修剪得很短,几乎贴着皮肤。他并不英俊,但是他却有一种豹一样的气质。戈斯塔罕说话的时候,这位客人吸着水烟筒。每吸一口,眼睛就满意地微微眯起。即使从我藏身的地方,也能闻到水果味烟草的清香。
为了确保让客人感到自己是受欢迎的,戈斯塔罕邀请他说说最近的旅行。“整个小镇都在讨论军队北征的事情,”他说,“如果您能说说您的所见所闻,我将感到十分荣幸。”
于是他详细地描述了土耳其帝国的十万雄师怎样摧毁了保卫伊朗西北边疆的堡垒。他们藏身于隧道中,向堡垒的大门扔炮弹。
“很多天,我们都以为真主把胜利赐给了敌军。”他说。
他带领一队人,从城堡内部进入土耳其防线,偷偷运回他们的物资,帮助我们的军队抵抗围攻。两个半月后,土耳其人纷纷饿死。到他们退兵时,已经有大约四万士兵饿死沙场了。
“堡垒里的人也已经饥饿难忍了,”他说,“即将结束的时候,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我们只能吃用爬着虫的面粉做成的面包。经历过这6个月的战役后,我每次吃到家里烤的热面包就非常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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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血 2(17)
“每个人都会感动的。”戈斯塔罕说。
客人停顿了一会儿,吸了口烟。
“当然,在战斗中,谁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说,“我有一个3岁的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当我不在的时候,她得了霍乱。真主仁慈才让她逃过这一劫。”
“万赞归主。”
“作为她的父亲,我理应布施,感谢真主让她活下来。”
“这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所应该做的。”戈斯塔罕赞同地说。
“我上次去四花园的学校拜访时,”客人说,“发现有些地毯已经磨破了。”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来。我们焦急地等待着,期望着。
“我想做一块地毯赞美真主,而且我有一个特殊的要求,”他继续说。“这块地毯是为了答谢女儿的健康,因此我希望在地毯里织一些避邪物,保护我的女儿。”
“真主仁慈,”戈斯塔罕说,“您的孩子将永远无病无痛。”
就在这时,我听到戈迪亚在叫我,我不得不离开。我希望她能告诉我更多事情。她正在院子里检视从克尔曼运来的阿月浑子果。阿里阿什加正在把这些果子从驴背上搬进仓库里。他们正需要帮手。
“那位客人是谁?”我问。
“费雷东,一个贩马富商的儿子,”她说。“得到他的心,就是女人最好的将来。”
“他……非常富有吗?”我问,想要试探一下他到底有多重要。
“是的,”她回答,“他父亲在北方的农场里养了许多品种优良的阿拉伯种马。他曾经只是一个农村里的农夫,但是现在非常富有,因为每个人都想拥有一匹代表身份地位的马。”
我们村没有人拥有代表身份的马,因为大多数人连一匹小马驹都买不起。我推想她的意思是伊斯法罕的上层阶级。
“费雷东的家族从全国各地购买马匹,每匹马都需要毛毯。”戈迪亚继续说,“只要让费雷东满意,我们仅从他们家就能赚一大笔钱。”
卸完这些沉重的袋子后,戈迪亚给了我一些阿月浑子果。我非常喜欢阿月浑子果,但是此时心里觉得有些尴尬。我太鲁莽了,总是脱口而出了。既然我已经到了一个新城市,就应该学着谨慎一些,因为我几乎不知道怎么区分有权有势的人和仆人。
后来,戈迪亚告诉我费雷东定做了一块地毯,而且许诺给予很好的报酬,这让我安心了许多。于是我说会尽力帮助戈斯塔罕。为了庆祝今天的好运,戈迪亚特许我不用做家务。于是,我去拜访娜希德了。
费雷东来访之后,戈斯塔罕把其他所有的订单都放到一边,开始着手这个新的设计。我在工作室里帮忙,看着他画草图。我以为这幅设计图也会像杰米拉的垫子设计图一样信手拈来。但是今天,他的笔仿佛被魔鬼缠住了。他苦思冥想了几个小时才落笔,把设计图画出来。他看了看,觉得不满意,于是把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戈斯塔罕的手被墨染黑了。很快,房间里到处都是不满意的废图纸。一个仆人走进来想要打扫,他却大吼:“你一直进来打扰,我怎么画得出来?”他时不时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废图纸,寻找灵感。
他允许我在一旁观看的唯一理由是我很安静。当他需要纸时,我会递给他一张大小正好的纸;当墨快用完时,我会给他添墨。如果他看起来很累,我会端来咖啡和椰枣,让他放松一下。
几天后,当戈迪亚看到这一片狼藉,她又耍了一个小心眼,抱怨浪费了钱。“我的妻子,”戈斯塔罕怒吼着,“安静点!这不是做一块普通的地毯!”
当戈斯塔罕专心致志地画着设计图时,我在想着费雷东要求的避邪物。在家乡,我们常常会织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图案,例如:公鸡代表多产,剪刀可以避邪。但是把农村里的象征图案织在城市里的地毯上,看起来会很古怪。而且,不管如何,宗教学校里的地毯上,除了树、植物和花之外,不允许有其他生物出现——为了避免偶像崇拜8。
。。
花之血 2(18)
一天下午,戈斯塔罕又扔掉一张废图纸,接着愤怒地走出房间。我摸着脖子上的项链——那是父亲送给我的避邪之物。项链的坠子是一个银三角,中间有一块神圣的玛瑙。我常常会摸着项链,祈求赐福。虽然知道自己不应当这么做,但我仍然忍不住拿起戈斯塔罕的笔画起来。我并没有深思,只是享受笔滑过纸面的感觉。画完之后我才发现我画了一个三角形,中间有一个圆,就像我的项链一样,三角形的底部挂着一些精致的类似珠子、金币和宝石的图案。
戈斯塔罕疲惫地回到房间时,我正拿起笔醮墨。他问:“你在干什么?”
“只是在玩。”我抱歉地说,把笔放回笔架。
戈斯塔罕的脸在头巾的衬托下显得更大,他的头巾仿佛要从头上炸开。“你这个兔崽子!”他大叫,“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碰我的笔!”
戈斯塔罕愤怒地收起笔和墨。我像一台织布机一样呆坐着,害怕他再冲我大叫。他很快又专心于设计图中,但我能从他紧皱的眉头看出来他并不满意自己所画的图案。他愤怒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过我面前时,他抓起我画过的纸,喃喃自语地说,也许可以用另一面。
接着,他盯着那张纸,问:“这是什么?”
戈斯塔罕坐回垫子上。我兴奋地说:“是一个吉祥物,就像费雷东要求的那种。”
戈斯塔罕盯着纸看了许久,我则安静地坐着。不久,他又全神贯注地画起来,笔如行云流水般移动着。我看着他把我那张简陋朴实的图案变成一幅美丽的画。他画了一个三角形,悬挂着的珠子、金币和宝石相互连接,形成一幅精致的层层叠叠的图案。这些图案小巧精美,就像我想象中的费雷东的女儿一样。
画完时,他露出几周来第一个满意的表情。“草图画得不错。”他说,但是我也看到他眼中怒火的余烬。“让我比阳光还清楚明白地说一次,永远都不要再碰我的笔。”
我低头看着地毯,乞求他原谅我的鲁莽。后来,我告诉母亲,我帮助戈斯塔罕完成了那幅设计图,但是没有告诉她我是如何帮上忙的,因为她一定会认为我很轻率。
不久之后,戈斯塔罕把设计图拿给费雷东看,征求他的同意。费雷东从未见过这样的设计,于是问是怎么想出来的。戈斯塔罕非常谨慎地告诉他,是一个远亲帮助他画出这些叮叮当当的宝石图案。
“非常精致,就像我的女儿一样。”费雷东回答说。
“确实如此,”戈斯塔罕说,“这是从南方女人的珠宝上得到的灵感。”
费雷东模仿了一下南方口音,戈斯塔罕笑着告诉他,来拜访他的侄女就是这样说话的。我想起怒斥费雷东时暴露出的南方口音,于是意识到他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安慰自己,他一定没有生气我说了那些唐突的话,因为他同意了这个设计。
戈斯塔罕见过费雷东后,大大表扬了我,还告诉母亲我是一个忠实的帮手。作为奖赏,他许诺带我去看一块特别的地毯。他形容这块地毯堪称时代之光。
由于费雷东的这单生意非常重要,于是戈斯塔罕请一个叫贾汉沙的染匠按照他的要求染色。这个染匠在恒河岸边开了一家染坊。一天早晨,戈斯塔罕允许我跟着他去看看他如何挑选靛青色——这个人人垂涎其制作秘方的颜色。
贾汉沙眉毛浓密,胡子花白,面色红润。他在装满水的铁水壶旁边迎接我们,因为水壶是凉的,所以,我以为他忘了我们要来拜访。
“她是第一次?”贾汉沙问戈斯塔罕。
“是的。”
“啊!”他笑容可掬地回答,“仔细地看吧。”
他把几缕羊毛沾湿,轻轻地放入一个壶中,水壶里的水是一种奇怪的绿色。我看着羊毛,但它没有任何改变。
我们坐在凳子上,远眺着恒河。店里的男人在讨论羊毛价格上涨,我则看着莎合拉斯坦桥上的行人。这座桥墩坚实的大桥历史悠久,是在我出生前四百年建造的。远处形状似剑的扎格罗斯山脉历史更为悠久。高耸的山顶直指天空,仿佛要在天空中雕刻。没有人,即便牧羊人都未曾爬上那些神秘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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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血 2(19)
这时,一阵风从河面吹来,几乎要把我的头巾吹走。我把头巾两端压好,很不耐烦地等待贾汉沙加入那个神奇的靛青。但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我们喝着茶,而他则懒洋洋地搅着羊毛。
附近的一个染匠正在沸腾的壶边辛勤地工作着。他把一袋黄色的飞燕草干花倒入壶中。干花飞舞着落入水中,飞旋的花朵形成一缕亮丽的黄色。我看到他在壶中放入一些白色的羊毛。那些羊毛迅速地吸收了黄色的染料,变成阳光般的颜色。
我想更仔细地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