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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野餐庆祝新年的那天早晨,女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让她忘记了浇花。她帮母亲准备了一大包的野餐食物,然后一家人就去了河附近那个他们最喜欢的地方。在享受美食时,他们突然看到那个男孩和他的父母也在野餐。父亲邀请他们一起喝茶,品尝美味的可巴巴。男孩递了一块最精致的点心给戈尔娜。她对他的善良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她已经拒绝了他的求婚(或者她认为她已经拒绝了)。在双方父母的敦促下,他们俩去河边散步了。当走出父母的视线时,男孩吻了女孩的食指指尖。戈尔娜转身跑开了。
花之血 1(10)
当她和家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戈尔娜冒险走进花园,为已经渴了一天的玫瑰浇水。当她拎着水弯下腰时,突然一阵风吹来,把她的头发卷入了玫瑰丛中。细长的树枝紧紧地缠着她。她越挣扎,花刺就缠得越紧,并且划破了她的脸庞。她尖叫着,挣扎着爬出树丛,鲜血迷糊了她的双眼。她就这样爬回了家。
她的父母看到门口的她时,吓得惊叫起来,仿佛看到了一个恶魔。起初,女孩不让父母碰她。父亲抓着她四处挥舞的手臂,让她的母亲为她处理伤口。让他们害怕的是,他们发现一根粗壮的黑刺像钉子一样深深地扎进了她的食指。当母亲把刺拔出来的时候,伤口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暴怒之下,她的父亲冲出家门。不一会儿,她就听到父亲用斧头劈打玫瑰丛,砍伐树根的声音。父亲每劈一下,戈尔娜就颤抖一下,并且悲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母亲扶她到床上休息。她在床上昏迷了几天,一边发着烧,一边谵妄地大叫。
在父母的坚持下,两周后,她嫁给了那个长得像山羊的男孩。两个人在男孩父母的家里住下了。每天下午回到家,男孩的身上都散发着血腥味和皮革的腐臭味。当他走到戈尔娜身边时,她忍不住背过脸,身体在他的触摸下瑟瑟发抖。不久,她怀孕了,生下一个男孩,后来又生了两个女孩。每天,天没亮她就起床,穿上旧衣服,然后帮孩子们穿上比她身上的衣服还要破旧的衣服。她再也没有时间种花了。但有时,当她经过她那个曾经种过玫瑰,现在已经用墙围住的花园时,她都会闭上眼睛,想起那些花的香味——比希望还甜美的香味。
母亲说完故事后,我辗转反侧,想让草扎着的双脚和后背舒服些,但只是徒劳无功。我很沮丧,就像被耳边飞来飞去的蜜蜂蜇了一下似的。
母亲捧着我的脸,问:“怎么了,我的女儿?你生病了吗?很难受吗?”
我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假装自己在尽力入睡。
母亲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给你听。”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还来不及想清楚故事内容,这些话就倾泻而出了。”
我听过这个故事,因为在村里的时候,母亲已经说过一两次了。那时候,这个故事没有让我觉得困扰。那时候,我期待我的生活里有一个用玫瑰花瓣为我铺路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散发着牛皮腐臭味的男孩。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命运会像戈尔娜一样。但是现在,在这个陌生城市里,这个陌生房间内,这个故事仿佛是一个预言。父亲再也不能保护我们了,没有人会像他那样视保护我们为自己的义务。母亲已经人老珠黄,不可能再结婚。而我没有了嫁妆,也不会有人娶我了。彗星才刚刚出现,就让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我睁开双眼,借着溜进房间的那缕惨白的光线,我发现母亲在端详着我。她看起来被吓坏了,这让我为她感到更悲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我刚才觉得有些难受,但现在好多了。”我说。
母亲的眼神告诉我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感谢真主赐予我力量这么说。
花之血 2(1)
第二天早晨,我们在旅客们整理行装,在骡背上装载货物的嘈杂声中醒来。他们在准备新一天的旅程。汗渍和尘土使我的黑色裤子和罩衫变得僵硬,因为这套衣服已经穿了一个多星期了。母亲和我用最后一点钱在附近的澡堂里洗尽身上的尘垢,捋顺我们的头发,然后施行了大净礼。我们浸泡在一个可以容纳20个人的水池中。澡堂侍者帮我搓背、擦腿,直到把我们长途跋涉的劳累全部洗净。我看着自己嶙峋的肋骨,凹陷的腹部,干瘦的手指,细小的胳膊和腿,幻想着自己是一个丰满的女人,臀部和胸部像甜瓜一样圆润。但幻想始终是幻想,除了脸颊和手的肤色改变了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改变。让我沮丧的是,在接下来几天的旅程中,我的肤色又重回黯淡。
我们穿上干净的黑色丧服,戴上黑色头巾,去世界景象寻找戈斯塔罕。这个广场是阿巴斯国王迁都伊斯法罕后建造的。我们走过一道门廊,门廊狭窄得让人无法联想到广场的广阔。但一走进广场,我们震惊得停下脚步。
“我们的村庄……”我说。母亲接着我的话说下去,因为她和我有同样的感受。
“……容纳两个都绰绰有余,怪不得人们说伊斯法罕就是世界的一半!”
广场之大,让两端的人看起来都像细密画上的人。聚礼日清真寺细长的宣礼塔高耸入云,使人抬头仰望着时都会感到晕眩。清真寺巨大的翠蓝穹顶就像悬在空中一样。只有在真主的帮助下,人类才能建造出这么轻盈的粘土建筑!通往巴扎的大门上有一幅壁画——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壁画——是关于战争的。壁画栩栩如生,那些人仿佛就在我们眼前战斗。广场上的任何事物似乎都在挑衅自然的极限。
“哈努姆,请向前走。”身后的一个男人叫道。他所用的称呼是对已婚妇女的尊称。我们向他道歉,从入口走开。他路过我们身边时,他回头看着我们,笑着问:“第一次来吗?我喜欢看到游客脸上惊愕的表情。”
惊愕是必然的。广场短边一侧是阿巴斯国王碧蓝、金黄的皇宫,正对着广场另一侧的皇家清真寺。清真寺的黄色穹顶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长边一侧是通往大巴扎的大门,正对着另一侧恢弘的聚礼日清真寺——提醒虔诚的商人们要对人坦诚相待。
“权力、金钱和真主,都在一个地方。”母亲环顾着四周的建筑,感叹着。
“还有马球。”我说。因为我看到远处的球门柱,广场宽阔得可以举行比赛。
这时,在聚礼日清真寺的宣礼塔上,报告祷告时刻的人正在传唤人们礼拜。他甜美的鼻音刺破长空:“真主至大——真主至大!——”他的声音盘旋在我们头顶。
走在广场上,我发现大多数的建筑物都是耀眼如太阳的金色和清澈如碧空的蓝色。从远处看,聚礼日清真寺的穹顶是纯粹的翠蓝色,但走近一些,我可以看到穹顶上盘绕着白色或黄色藤条,使穹顶充满生气。皇家清真寺的柠檬黄的穹顶上绽放着白色和翠蓝色的花环。通往清真寺的拱门上,白色的花竞相开放,就像黎明的碧空中闪耀着的星星。每一栋建筑物的表面都有一些闪闪发光的装饰物,仿佛有一个金匠大师把精心挑选的最完美无暇的蓝玉,最罕见的蓝宝石,最通透的钻石,最翠绿的翡翠,排列成一种特殊的模式,使得四处闪闪发光,色彩缤纷,交相辉映。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东西。”我对母亲说,暂时忘记了带我们来这儿的伤心事。
但是母亲没有忘记。“太大了。”她回答,比划了一下广场的广阔。我明白她在想念我们的小村庄,那个她熟知每个人的地方。
广场上挤满了人。一些小男孩在我们身边绕来绕去,平稳地端着一杯杯热腾腾的黑色液体,大叫:“咖啡!咖啡!”我从没尝过这种饮料,但它闻起来味香浓郁。两个玩杂耍的人正在耍弄着球,向观众讨要小费。叫卖的小贩好几次拦着我们,让我们看看他的衣服、青粉,甚至象牙——一种来自印度的,身型巨大,记忆力惊人的动物的牙。
花之血 2(2)
走了几分钟后,我们来到国王的宫殿。与聚礼日清真寺相比,宫殿看起来略小一些,只有几层楼高。一对厚重的雕花巨门把宫殿与外界隔离开,门口还有八尊铜炮和一列带剑的侍卫守卫着。母亲走到一个侍卫跟前,询问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地毯师戈斯塔罕。
“你找他有什么事?”侍卫皱着眉头问。
“他让我们来找他的。”母亲回答。侍卫轻蔑地嘲笑母亲的南方口音。
“他邀请你来的?”
“他是我丈夫的亲戚。”
侍卫狐疑地看着母亲,说:“戈斯塔罕是皇家地毯作坊的一位大师,皇家地毯作坊就在宫殿后面。我会告诉他你们在这儿的。”
“我们是您脚下的尘土。”母亲说罢便和我回广场等候。我们附近是一个卖金属制品的巴扎,我们就在那儿看着铁匠们怎样把鸟的形状,以及其他动物的形状嵌在茶壶、杯子和勺子上。
不久,那个侍卫找到我们并带我们去找在皇宫门口等候我们的戈斯塔罕。看到他时我很惊讶,因为他和父亲长得很不相像。虽然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父亲个头高大,轮廓清晰得像是雕刻的;而他却是五短身材,体型圆得像一颗土豆,眼睛下垂,鼻子像鹰喙一样勾起,下巴上留着一大把灰白的胡子。他很友好地亲吻我们的脸颊,向我们问好。他握着我手,微笑着大声说:“你就是伊斯马仪的孩子。你像他一样,核桃色的皮肤,又黑又直的头发,还有一双精巧美丽的小手!”
他夸张地检视着我双手,让我忍俊不禁,忍不住和他的手比起来——那双手比普通男人的手要小一些,手指细长,就像我的手一样。
“这就是我们显著的家族相似性。”他说,“你会做地毯吗?”
“当然。”母亲回答,“她是我们村里最棒的织工。”她告诉戈斯塔罕那条翠蓝地毯的故事。
“愿阿里永远与你同在!”戈斯塔罕说,看起来大为所动。
他向母亲询问了家里的情况。我们跟着他走出广场,母亲一边走一边说着父亲的事。那些话倾泻而出,仿佛已经在她的心里积压了太久。说到父亲的死时,她的话里凝聚了如此多的感情,戈斯塔罕听了也不禁热泪盈眶。
我们走出那条狭窄的门廊,离开世界景象,在一个叫做“四花园”的地区走了几分钟,便到了戈斯塔罕的家。这个地区被分割成若干个美丽的公园,但由于是冬天时节所以寸草不生。戈斯塔罕家门口的那条街的街头种着一棵雪松。从外面看,那些房子看起来像一座座堡垒,被丑陋的、黄褐色的高墙围着,以阻隔邪恶之眼。
戈斯塔罕带着我们跨过厚厚的木门。我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他的房子。房子如此之大,我们着实不知应该先往哪儿走。戈斯塔罕带我们走进一条狭窄地走廊,走上几个阶梯,然后走进一间招待男宾客的客厅,或者叫外堂。他的大殿有两扇大大的玻璃窗户,上面画着两只绿色的低头饮水的天鹅,蓝色的水从喷泉的两端流出来。屋顶和墙壁上都雕刻着白色的花和蔓藤。编织紧密的宝石红的地毯上——我从未见过编织得这么紧密的地毯——放着几个温暖的深红色坐垫。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冬天,这个房间也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戈斯塔罕打开落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