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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斯塔罕打开落地窗,我们便走进了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水池,池边的两棵大树在池里撒下一片树荫。我想起了我们村唯一的那棵柏树,拥有属于自己的树荫和绿树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奢侈。
我们在院子里见到了戈斯塔罕的妻子,戈迪亚。她体态丰腴,臀部圆实,胸部丰满。她慢慢地走过来,吻了吻我们的脸颊。仆人刚刚烧好了水,我看到他用用过的茶叶泡了一壶茶。难以想象在这么富足的家庭里,茶叶居然会用两次。茶水像白水一样没有味道,但是我们仍然对戈迪亚表达了感谢之情:“愿您的手永远康健!”
“你多大了?”她问我。
“15岁。”
花之血 2(3)
“啊!那你一定要见见娜希德。她也15岁了,是附近一家人的女儿。”
她转向母亲,说:“娜希德家境非常富裕。我一直希望他们能向我们定做一块地毯,但是他们从来没有。”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还要卖地毯,因为在我看来,她已经有了一个家庭所需的一切。但我还没来得及问任何问题,戈迪亚就含蓄地说,我们一定累了,接着带我们穿过院子,来到一间挤在厨房仓库和厕所中间的小房间。房间里除了两床被褥、两条毛毯和两个垫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很抱歉房间如此简陋,”她说,“但已经没有其他空房了。”
母亲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表露沮丧之情。房间的墙壁又黑又脏,地板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与我们在村子里的小屋子相比,戈斯塔罕的家就是一个宫殿,但这个小房间却比我们在村里的小屋子还要粗陋。
“没有关系,”母亲礼貌地回答,“您对我们已经非常慷慨了。”
戈迪亚走了,让我们在房间里午休。我打开被褥,灰尘顿时漫天飞舞,让我们忍不住咳嗽起来。我听见一个仆人走进了隔壁房间;另一个仆人一打开厕所的门,我们马上就闻到一股比骆驼的腐臭还刺鼻的浓重的土腥味。
“我们现在是仆人吗?”我警觉地问母亲。她睁着眼睛躺在被褥上。
“还不是。”她回答,但是我能看出她很担心这个问题。
醒来后,我们和戈迪亚、戈斯塔罕在客厅一起吃晚饭。在我们面前是怎样的一顿盛宴啊!即便在婚礼上我也没见过这样的食物。然而,对戈迪亚和戈斯塔罕来说,这似乎是家常便饭。酸奶凉汤里加了莳萝、薄荷、青葡萄干、核桃和玫瑰花瓣,吃起来清爽可口;伏牛花果酱炖鸡,柔软的茄子烧黄油羊肉,红花饭上还有一层生脆的棕色酥皮,浓香的羊奶酪,热腾腾的面包,还有一碟萝卜、新鲜薄荷和有助消化的苦菜。那天晚上我吃了很多,仿佛要弥补在村子里所受的饥饿。
当大家都吃饱喝足时,母亲说话了:“尊贵的主人,我们很荣幸你们能收容我们,热情地招待我们,仿佛我们昨天才分开。实际上,我至少有25年没有见过您了,戈斯塔罕。在这段时间里,您比天上最高的那颗星星升起得还快。您是怎样来到这儿的,住在这么美丽的大房子里,拥有一个男人所渴望的好运?”
戈斯塔罕微笑着,把手放在便便大腹上。“的确,当我早上起来,看着四周的一切,有时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当我看到身边的戈迪亚时,我知道我的梦想实现了。感谢真主赐福予我。”
“愿您的福祉永远富足!”母亲回答。
“但生活不总是这样。早在你出生前,”戈斯塔罕对我说,“我的父亲意识到如果他继续生活在农村里,那么他将一辈子贫穷。父亲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什么遗产,于是搬到设拉子寻找好运。我们那时非常穷困,我也必须帮忙织地毯。12岁的时候,我发现我几乎比任何人都织得快。”
“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母亲自豪地说。
“我们的房子非常小,甚至放不下一台织布机。天气好的时候,我就把织布机放在外面,也许你也这么做过,”戈斯塔罕对我说,“有一天,我在外面织着地毯。速度非常快,甚至吸引了一群人过来围观。我运气很好,当时有一个过路人是设拉子最大的地毯作坊的主人。他从不在作坊以外收学徒——他也没有必要,因为他可以训练工人的儿子作学徒。但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决定要雇用我,因为我的速度可以增加他的利润。
接下来的几年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日子。作坊的主人根据能力而不是根据年龄分配工作。因为我织得快,所以他要求我比别人更快地织完地毯。有一次,他抓到我不在织布机前工作,于是叫他手下的一个恶棍把我扔在地上,猛打我的脚心直到我尖叫出声。只有傻瓜才会毁坏织工的双手,但是他怎么会在乎我能不能走路呢?”
花之血 2(4)
他的故事让我忍不住颤抖。我曾经听说过比我还小的孩子,大多数是孤儿,被强迫在织布机前长时间工作。有时,在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他们甚至不能伸直双脚站起来,他们的看管人只得背他们回家。由于总是曲着腿干活,几年下来,他们的骨头变形了,头也越来越大,和身子不成比例。走路时,他们步履蹒跚得像个老人。我很庆幸自己生活在农村,那儿没有人会让织布机毁掉孩子的身体。即便如此,温暖的春天里,当我在织布机前工作时,我仍然会羡慕天上的鸟儿,甚至羡慕那些瘦骨如柴的小狗,因为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地闲逛。一个年轻的,热血沸腾的,渴望与人说笑的孩子却必须安静地坐着干活——这会让孩子老得很快。
“事实上,作坊主并没有冤枉我,”戈斯塔罕继续说,“我尽量逃避工作,因为我不想一直只做一个织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和作坊主的设计师傅和染色师傅呆在一起。设计师傅允许我摹仿他的一些图案,而染色师傅则带着我去巴扎看他如何挑选羊毛的颜色。就这样,我偷偷地学会了所有能学到的东西。”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不仅仅是一个织工。虽然大吃一顿让我昏昏欲睡,但是我仍然很专心地听戈斯塔罕说他的故事。
“我的丈夫不需要太多的教导,”戈迪亚突然插进来,“他对颜色的眼力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
戈斯塔罕笑着靠在后面的垫子上,很享受妻子的称赞。“我雄心勃勃地告诉设计师傅说我想做一块自己的地毯。他给了我一张不要的设计图纸,并允许我仿制一份。我倾尽自己所有在巴扎买了负担得起的最好的羊毛。我花了几个小时挑选颜色。由于挑了太久,那个商贩大叫着叫我要么买,要么马上离开。但是我必须谨慎又谨慎,确保选对了颜色。
十七岁的我花了近一年的业余时间才织完那块地毯,那是我所织的最好的地毯。母亲对我非常满意,因为这可以补贴家用。但是,我冒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险。正是这次冒险,让我得以住在这间大房子里,还娶了一个比天上的星星还美的妻子。”
我坐直身子,急切地想知道他是怎样发迹的。
“我听说阿巴斯大帝要莅临设拉子,而且会在每天下午接见民众。我卷起织好的地毯,背在背上,去了他的行宫。我把地毯拿给侍卫们看,告诉他们这是一份送给国王的礼物。侍卫打开地毯检查,确信里面没有藏着匕首、动物、毒药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于是承诺会呈给国王看。”
“您把自己唯一的财物送给他,真是太大胆了!”母亲大叫。
“国王在听完一个被控偷盗的仆人的证词之后,下令将他处以杖刑。处理完这些之后,侍卫便把毯子拿给他看。”戈斯塔罕继续说,“我想他很希望听到一些好消息。当侍卫展开我的地毯时,他在地毯一角弹了弹看看地毯织结是否紧密。我很担心他会马上让侍卫们把地毯拿走,但是他却要求见见织地毯的人。
“国王看着我,仿佛很了解我的困境和我的雄心壮志,他说:‘每天,王公们都会送给我各种金银珠宝,但是没有一件能够比得上你所作的牺牲。’ 我非常幸运,因为他刚刚在伊斯法罕设立了一个皇家地毯作坊,做最好的地毯供给皇宫,同时也卖给富有的人。他非常喜欢我的地毯,于是允许我在皇家作坊里试用一年。母亲听说我把地毯赠送给别人后,气得几乎要揍我。但是当我告诉她我的命运将如何改变,她不停地赞颂国王。”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故事!”母亲说。
“要走的路还很长,”戈斯塔罕说,“刚刚进入皇家地毯作坊时,我的地位是最低的。我很幸运,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拿到年薪,虽然我的是最少的,但也足够我自己生活和补贴家用了。我在皇家作坊工作的境况比在设拉子好了很多。我们从黎明工作到正午,之后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国王允许我下午跟随作坊的师傅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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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血 2(5)
“你就这么认识了国王?”我惊讶地问,因为在我眼里,国王仅次于真主。
“我只是他卑微的仆人。”戈斯塔罕说。
“他对地毯非常感兴趣,而且也知道如何编织。他偶尔会过访作坊——毕竟作坊就毗邻皇宫——看看进度如何。有时我们还能说上几句话。还是言归正传吧。国王的一个配色师对我很感兴趣,于是开始教导我如何搭配地毯的颜色。这就是我干了近二十年的工作。亲爱的师傅仙游之后,我就成为配色师助手。”
“助手仅次于配色师,”戈迪亚骄傲地说,“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整个作坊的大师。”
“不一定,”戈斯塔罕说,“我有一个很强的对手,设计师助手阿弗辛。而且我认为国王对设计师的印象比对配色师的印象深刻。即便如此,我的人生道路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那个配色师——收我为徒的那个配色师——不仅教会了我一切,而且还把女儿许配予我为妻。”说到这儿,他爱怜地对戈迪亚微笑着。他的笑让我想起了父亲对母亲的笑。母亲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湿润了。
“你们在皇家作坊里做什么样的地毯?”我赶忙问,希望戈斯塔罕不再对着妻子微笑。
“做世界上最好的地毯,”他说,“做需要一大群专家共同合作才能做成的地毯。做让国王珍藏在黑暗的房间内以防被阳光毁坏的地毯。做其他国家的国王们定做的要求用银线制作徽章的地毯。做在我们归于尘土后仍然被视为珍品的地毯。”
“愿主赐福予阿巴斯国王!”戈迪亚大声祷告着。
“如果不是他,我仍然只是设拉子的一个织工,”戈斯塔罕赞同地说,“他不仅改变了我的命运,而且使地毯的工艺高于其他工艺。”
天色很晚了,母亲和我向他们道晚安之后,就回到我们的小房间睡觉了。我盖上毛毯,心想,有些家庭好运源源不断。不管彗星的预言是什么,住在伊斯法罕的幸运儿家里也许会改变我们的运气。
第二天,戈迪亚派信使去告诉娜希德的母亲,我和她女儿同龄,是从南方来的。于是,她母亲回信邀请我们下午去造访。戈迪亚告诉我该出发的时候,我捋了捋围巾下的头发,告诉她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不能这样就出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恼怒。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长及脚踝的长袖上衣,宽大的裤子;衣服的颜色都是黑的,因为我还在服丧。我拍了拍太阳穴两边的头发,掖了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