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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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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旋,剥下它的皮。这皮马上被制成盾。战争仍在继续,不仅仅是为了争夺食物,雌猴以及其他任何一种微小的因素都将导致战争暴发。
  一只小猴子出生在这个荒谬的尘世。它长大了,非常困惑。它困惑的不仅仅是猴子为什么要打架,而是“猴子是怎样从根本不存在变成某种存在,然后那种存在的一小点儿又怎样变成现在的这种样子。”要知道,在过去38亿年的不同时期里,哪怕进化发生最细微的一点偏差,猴子们也许就要用头顶的鼻孔吐出空气,然后钻到18米的深处去吃一口美味的蚯蚓。小猴子跳上船,划了几千公里,来询问部落里最有智慧的鼻毛比雌猴头发还长的老猴子。老猴子看着小猴子驾来的独木舟,面容哀戚。小猴子问老猴子为什么要难过。老猴子指着独木舟说,“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小猴子说,“它叫船。所有的猴子都这样说。”老猴子说,“它叫诺亚方舟。”老猴子落下眼泪,“上帝在宇宙中遨游,将物种撒播星球,再次回来之日就是收割食物之时,整整四十天的暴雨,万物皆被吞食。上帝有一个巨大的胃。他离开了,他在那洪水之上留下诺亚方舟,让生命的种子得以残延喘息,以便再次收割。”老猴子的狂乱谵语,有着像探照灯一样强烈的光芒。可怜的小猴子在这一瞬间明白了,明白了所有的因所有的果所有的过去所有的未来。它暴怒起来,试图去拆毁那船。但等它停下手,那里就马上出现了一艘跟过去一模一样的船。

人间世 十三(3)
扎咳嗽着,从坛中倾出一杯酒,饮了;从坛中倾出一杯酒,又饮了。他饮酒是双手端杯,酒到杯干,身体就像个装不满的大酒瓮。事实上,他不是在饮酒,是在吃酒。青玉杯原本光滑的杯沿已被他吃出一圈小豁嘴。扎终于放下杯,屈指成拳,用力地捶捶后背。囚室中发出金属的訇然回响。扎用指甲刻于地上的句子,随着这响声一块块剥落凸起,浮在空中,渐渐现出各种颜色,犹如蜻蜓,在飞,闪动翅膀,轻盈地俯冲,突然凝住,瞬间消失在扎的身后。
  “认识这些可怜的生物吧。它们细长颤颤的尾翼、青褐色或深蓝色的胸腹以及那双美丽的复眼就已是它们不可饶恕的原罪。孩子们挥起网兜、黏有蛛网的竹竿还有扇子,黏住它们或打晕它们。然后快乐的女孩子把蜻蜓的尾翼翘起来塞入它嘴里,拍手欢叫,蜻蜓吃尾巴罗,蜻蜓吃尾巴罗。男孩子自是看不起这种小打小闹,或者扯下它的头颅扔在蚂蚁窝边,或者用线系住,一根线上系一只,手上拿着十几根线头,大大小小的蜻蜓就绕着自己飞,飞到后面,线打起结,怎么也解不开,就在线团下再绑上一块石头,把一团乱七八糟的蜻蜓扔在河里,看水是怎么把它们淹死。”扎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酒渍,眼睛里有嘲谑之色,双手拇指紧按太阳穴,喃喃说道,“我出发,行向众神的庙,我所行驶的船名叫灵魂的集合所……”
  屋子越来越暗,仿佛有一阵风吹入囚室中,定睛看去,却像是一条细细的灰色影迹,自囚室上侧的洞口中泻下,泻得缓慢,似乎比时间还要慢。地上却很快出现一艘船,指甲盖大,桨橹桅帆,一应俱全。而随着扎的祷告,这船还在长大,又好像只是眨眼间,这船有了寻常大小。扎纵身入船,向我招手。
  他是在招呼我进船么?我迟疑地望向四壁,等我再扭回头,船已没了踪迹。我望向地面,扎曾留下的那些句子都不见了,地面光滑一若娅的脊背。
  扎,南方之南是无尽的大海。大海那边又是什么?是檌城么?
  檌城从未被某本书籍记载过,但它确实存在。
  当月光自大海深处涌出,宛若一头头身躯庞大的洪荒异兽,在原本平静、黑色的海面上奔走,有人突然在倾斜的甲板上听见了鲸歌。歌声摇曳着自暗处升起,犹如水追逐着水。这种奇异的声音能够刺透任何一种哺乳生物之灵魂,让那些有幸听闻的人黯然神伤,又喜极而泣。无数悦耳的音符,仿佛是一株散发着清香的梨树上所掉落的洁白繁密的花朵,纷纷扬扬。海面悄悄恢复了平静,月光所化的露水让大海变得水晶一样清澈。人们惊讶地瞥见海底出现一堆堆蓝色的浑圆石头。它们犹如天上之星辰,高亢而渺远,又仿佛是一个接一个的美梦,让人目眩神迷。
  “那是檌城啊。”一个黑头发的人欣喜若狂地大叫出声。
  没有人回应他的鲁莽。
  大大小小的石头在海底无声无息、迅速改变着形状。每堆石头的形状都不一样。哪怕是同样一堆石头,也同时包含了野虎、海棠、奔马、景泰蓝瓷与一朵曾佩带于诸神衣襟上之玫瑰的形状。唯一不变的,只有充溢石中的纯粹的蓝——色彩不是中性而无辜的,它们各自携带隐喻与含义。蓝,比红色轻,比黄色重,比长度长,比宽度宽,且每时每刻都在向自身的中心收缩。这是一种理性的深度,或许能帮助我们认识隐藏到宇宙尽头的奥秘。是这样么?
  船靠近了一堆琥珀状的圆石。人们屏气静息凝视着琥珀中的昆虫、苔藓、地衣和松针……一瞬间,人们又瞥见了一个端庄妇人、一个黑头发的愁眉男子、一个少女*的身子。
  少女是那样美。上帝在制造玫瑰时也制造了她的脸庞。
  也许仅是情窦初开,少女爱上父亲,想把美好的身体交给她心目中最好的男人。这遭到拒绝。女儿不死心,设计了一场车祸,弑母,并伪造母亲的笔迹,说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父亲信了,只是沉默,被爱人曾经的背叛折磨着。几个月后,父亲偶然发现女儿的秘密,这让他彻底崩溃。杀死自己爱人的,是亲生女儿……每个人都在圆石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它们并不一致,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轻叹一声。
  图案又发生了改变。仍然是那少女的脸庞,悄悄隐藏在一幢巴洛克风格建筑物的二楼的丝绒窗帘后。她脸上有泪痕。这是一九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的白天。奥匈帝国王位的继承人弗朗西?斐迪南坐于马车上。人们高声欢呼。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从怀里掏出手枪。显然,第一次世界大战将因为这一声枪响发生。但,就在这时刻,那少女或许是因为目睹了未来,用力扯开胸衣,露出两个浑圆的乳房。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停止在这一刻,好像被上帝施了魔法。
  唯有那少女嫣然轻笑起来,她破涕为笑,沿着木梯走下楼,在经过马车时,顺便还捏了捏亲王翘起的神圣庄严的唇髫。少女踱到年轻人的身边,用乳房抵住枪口。枪口垂落,年轻人重新拥有了行动的能力,他一把将她拽入门洞内,与其*。马车恢复前行,人们再次振臂高呼。
  “这就是檌城么?”黑头发的人喃喃自语。他的眼中已满是泪水。
  “世界在变,而我始终如一。”他又说了一句,掏出一把左轮手轮,塞入嘴里。檌城不见了。大海发出骇人的咆哮。所有的人如梦惊醒,齐声惊呼。他们忘掉檌城,也忘掉了那个黑头发的人。船在黑色的海面,如一点萤火,飞入檌城的灌木深处。
  

人间世 十四(1)
一九六九年到了,毛主席一声令下,全民皆兵,备战备荒。这年四月,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作为“毛泽东同志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写入党章。我们在高呼“祝我们最敬爱的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后,一般要再补充一句“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革命的口号层出不穷,不过越喊越无聊。牛鬼蛇神是泥巴里长出的草,割了一荏又长出一荏。我有点烦了,觉得很憋气,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刘少奇是不是叛徒、内奸、工贼关我屁事。唯一令我有点兴趣的是三月份打响的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苏联大军压境的直接后果是,空气中有了火药味,大批的民兵武装喊着号子排着方队在街头跑来跑去。我跑去看他们打靶。说来也可笑,那些人练习的时候扔的是木手榴弹,当一个民兵脚底打滑不小心木手榴弹扔在脚边时,那位黑脸膛的民兵营长马上扑过去,胸脯压在上面,高喊一声卧倒,然后嘴里长吟,向雷锋同志学习。
  这事还上了县里的广播,说这位民兵营长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发扬无产阶级专政精神,及时粉碎了“帝、修、反”分子的疯狂反扑。这很荒谬。我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荒谬这个词。我觉得这位民兵营长起码喊错了口号。雷锋叔叔是做好事的。他应该说,向王杰同志学习。
  “什么是理想,革命到底就是理想。什么是前途,革命事业就是前途。什么是幸福,为人民服务就是幸福。”这是我前二年看过的《王杰日记》,当时很激动,现在没感觉。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这年的夏天改变了我,体内出现许多看不见的裂痕。我整天无所事事地到处溜达。我突然发现县文工团新来了一个面容身段都很好的女人,也就二十岁出头,白脸白手白胳膊白头发——因为她时不时要演上一段样板戏中的《白毛女》,若跳《红色娘子军》,头发就比墨汁还黑了。身上的军装是改过的,紧贴住腰。她能用脚尖在舞台上行走,能在空中迈“一”字,韧带出奇得柔软。我见过她练功,前踢、侧踢、后踢,把腿架在窗台上往下压,嘴里还小声数着数。阳光照着她,她的身子是半透明的,好像是鸡蛋壳里装着的蛋清。
  我都有想把她吃到肚子里的冲动。她在《红灯记》里饰铁梅,在《智取威虎山》里扮小常宝,在《沙家浜》里唱阿庆嫂,要扮相有扮相,要嗓儿有嗓儿,那眉眼里就有水。她在舞台上的时候,世界就像一颗树被轻轻放倒。不过,她也闹过笑话。有一次汇演,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演《红灯记》里的铁梅时,有段唱词是:“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她神差鬼使地唱成“我家的爹爹数不清”。大家乐坏了。她反应很快,马上重新唱,但大家还是忍不住笑。
  一九六九年冬天的雪下得非常大,整整下了半个多月,平地有几尺深。屋檐下挂起的冰棱有一米长。街头巷尾自然就能见到雪人。某日清晨,影剧院门口出现一尊特别漂亮的雪人。人们都说这不大可能是孩子们堆的,孩子们不可能堆得这样高,堆得这样俊俏。枯枝为眉,黑炭为眼,木板为嘴。木板上用红粉笔涂了颜色。头顶还搁上一顶破草帽。雪人一天天蹲在来往人群中。有天,一个淘气的孩子可能看腻了它,拿棍子去敲雪人,没敲几下,尖叫起来。大家跑过去一看,妈呀,里面藏着一个人。那年,虽非灾年,街头总少不了一两具冻死饿死的尸体。难道是胆大的孩子用尸体堆雪人恶作剧?等到大人敲掉冰块与雪花,赫然发现里面的那个人竟然是县文工团里的那个唱样板戏的漂亮女人,面容栩栩如生,宛如沉睡。

人间世 十四(2)
那天我就在影剧院门口玩,我很难过。如果我妈死了,我都不会这样难过。我心中仿佛有种东西被打碎了。我都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堆成雪人?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干的啊。我掉下眼泪。我躲在角落里抽抽咽咽,不停地抹着眼泪,不断地想起她练功的样子。我觉得她应该是天使,应该飞到天上去。这桩案子至今还是一个谜。或许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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