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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气很气?”
“我气,非常气。我气你怎么不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就算得罪我爹娘也无所谓,至少,我会知道你有多在乎我。”
“难不成你希望我把剑压在你爹娘脖子上,告诉他们,除了我之外,你谁都不能娶?”真是个不肖子!
“用不著这么夸张。”沈宜苍叹气,却也为她最后两句话感到无比喜悦。“但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
这就是她的能耐──让他在觉得苦的时候尝到甜,气得牙痒痒的同时又想纵声大笑。
“我说了什么?”
“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能娶。”想像著她执剑像个土匪婆子跟双亲叫阵的画面,沈宜苍唇角忍不住上扬。
“你有病,沈宜苍。”
“怎么说?”
“男人总想有三妻四妾,何况你贵为官家子弟,你爹又是礼部尚书……我是什么人哪?值得你放弃三妻四妾吗?我不过就是个浪迹天涯、抛头露面的江湖女子,根本不能登那个什么堂──”
“大雅之堂。”
“对,就是大雅之堂,谁晓得那是什么鬼地方!”薛霞飞嘟嘴嘀咕。
“你──呵呵呵……”最后一丝怒气也被她耍宝的话语击溃,丁点不剩。
“刚说生气,现在又笑……你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反正就这样了。”
这里不适合她,怎么待就怎么不自在,还是早走早好,虽然这也代表她必须离开他……想到这儿,眼眶不由得一热。
讨厌讨厌!自从遇上他,什么事都变得很不对劲,都是他害的!
“我要走了,告辞。”
“嗯哼。”他不置可否。
“我说我要离开了。”
“请便。”
“我是真的要走,不是说笑的。”
“我没拦你不是吗?”
他是没拦她,但──
“你压著我,我怎么走啊?!”背上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寸步难行,他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了。
“我当然得压在你身上。”说话的口气仿佛他也挺不愿意,很委屈似的。“哪有人离开不带行囊的?”
“我的行囊早就整理好,安在马背上──等等,”她好像想通了什么,遂转头问:“你是──”
在她颊侧偷得一记香,沈宜苍神情愉悦道:“行囊,专属于你的行囊。”
薛霞飞想了一会儿,终于弄懂他的意思。“你要跟我走?”
“我们不是私奔的小情侣吗?”
“你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他舍得吗?离开有仆人服侍、生活优渥的尚书府,不做官家公子哥儿,要跟她一起闯荡江湖?
“本想等解决白玉观音这件事之后再告诉你的,谁知你这么冲动。傻丫头,你以为我会让你离开我吗?”
“可我不是官家千金,也不是名门闺秀,我只是个有事没事就动刀动剑的江湖女子,你……你会要我吗?”
“我不是武林高手,也不是一方霸主,我只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偶尔又任性,多半时候很没用的文弱书生,你会要我吗?”他反问。
“我要!”薛霞飞答得飞快,完全不假思索。
她毫不迟疑的坚决口吻让沈宜苍忍俊不住。
“你、你笑什么嘛……”她说得又羞又恼,直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笑声渐敛,取而代之的是他低沉的呢喃:“我也要。”
“嗄?”
“我要你,霞飞。”两人所学所好格格不入又如何?相互契合的两颗心才是最真实的。这一生,他要携手相伴的人就是她了。“除了你,我谁都不娶。”
“真的?”
“没有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会从几十尺高的树上跳下来,只为了接住一个受了伤、轻功卓越的武林高手。”他轻描淡写的说。
“那是因为你笨。”
“霞飞!”
“我知道的……”知道怎么逗他真好,薛霞飞调皮地心想,纤瘦的娇躯软软偎进他怀里。“我知道是为了同生共死对不?我很聪明的,知道你那时是抱持著什么样的想法跳下来。”
她也曾这么想过,在他拉著她跳河逃生的瞬间。
“给我一点时间知会爹娘好吗?”他要求道。
“……嗯,我等你。”
“好好好好好……”连续五个“好”字出自沈海之口,反覆看著千辛万苦重塑而成的自在观音,他激动得差点涕泪纵横。
不枉他让儿子跋山涉水远到西域找寻玉石,再加上臻至完美的名家雕工,这重塑的自在观音比摔坏的那尊更精美,真是太好了!
“宜苍,你做得好啊,爹总算可以跟圣上有个交代了,哈哈哈……”
“不愧是我的心肝宝贝大头儿,这趟出远门总算没有白费。”李玉如笑说,眼波流转,瞧见与爱子同坐一旁的薛霞飞时,眼神黯了黯,旋即视线与丈夫交会,夫妻俩心照不宣。
为免现场气氛尴尬,沈海笑著应和妻子的话:“是啊,一点都没白费。”
虽是应酬话,但也是真话。这趟西域之行归来,做爹的他明显察觉么子行事作风沉稳许多,言谈举止更臻成熟,已非昔日玩世不恭、老气得他胡须打结的浪荡公子哥儿,这是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当然,此时此刻坐在三子身边那作浅紫色劲装打扮的江湖女子的出现,也是他万万没料想到的事。
那日与夫人邀这位薛姑娘私下相谈,本以为她会识相离去,没想到她竟然还留在府里。
昨日,三子私下与他们夫妻商谈,欲娶这位江湖女子为妻,教他们两老厉声拒绝,方才送上白玉观音时,儿子的神情与平日无异,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奇也怪哉,儿子神色自若的表现反而让沈海心生疑窦。
目光与妻子交会,她同样是一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困扰神情。
现在是怎么回事?薛霞飞目光扫过厅堂里除了她之外的三人,撇开沈宜苍不说,沈家两老打她与沈宜苍一进内厅,脸色就怪怪的。
即使迟钝如她,也嗅出一丝诡异的氛围。
而沈宜苍其实正陷入极度苦恼的境地,昨晚与爹娘深谈后,仍然无法说服两老接受薛霞飞,之后他回房想了大半夜,还是想不出办法,唉……
“宜苍,明日你随为父进宫面圣,相信皇上看到这尊白玉观音定会龙心大悦,而你──”
“不,爹。”沈宜苍回过神来,急忙打断爹亲的话。“孩儿无意仕途,再说,大哥为官政绩斐然,二哥为将功绩卓越,不必孩儿再锦上添花,够了。”
“说这什么话呢,大头儿。”李玉如呵呵笑著打圆场。“男儿立业本来就是应该的,要不,你先成家也行,本来嘛,古言成家立业,就是要人先成家再立业,娘已经替你找了……”
开始了、开始了。沈宜苍心里有所警觉,每回爹娘对他们有所要求时,就会搬出这招“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一进一退、一硬一软──大哥、二哥已经烦不胜烦,才一个想尽办法外调闽南,一个自请镇守北关边防,现在轮到他了。
“娘,孩儿已经有意中人了。”他缓缓开口重复昨晚说过的话,伸手握住薛霞飞搁在椅把上的小手,情意不言自明。
可惜两老有志一同,装作没听见。
“你娘说得是。南京城里多少名门闺秀等著进我们沈府大门,为父官场同僚也有多人表明想与我们结个亲家,所以……”
两老果真默契十足,轮番上阵接话,让人无法插嘴。
沈宜苍与薛霞飞目光交会,他用力握住掌中柔荑,要她再忍一忍。
薛霞飞静得出奇,沉默地凝视两人交握的手。
也许今天就要分离了,她想。
她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沈家两老眼里浓浓的不赞同?
今后,五湖四海,依然只有她一人独行。
想到这里,薛霞飞的头垂得更低,不想让沈宜苍看见自己泫然欲泣的表情。
傻丫头!沈宜苍看著垂头丧气的纤细侧影,内心涨满怜惜。她以为这样他就看不见了吗?
真是苦恼啊……早知如此,找到羊脂白玉后就别这么快回来,反正玉都找著了,爹也没理由不准他进家门……
且慢!灵光乍闪,沈宜苍的神情为之一亮。
“呵呵呵……”他怎么没想到呢!
他在笑什么?听见低低的呵笑声,薛霞飞疑惑地看向他。
沈宜苍突然松手,起身走双亲。
“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正叨念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段的沈海愣了下。“什么?”
“其实,这观音像还有些未臻完美之处。”俊目锁定观音像巡了又巡,小心仔细地找著。
沈海紧张了,将白玉观音交给儿子。“在哪儿?快指给为父看。”
“就在──”沈宜苍突地一个踉舱,手一滑,白玉观音朝仍然垂首不语的薛霞飞飞去。“霞飞,小心!”
练武者一旦遇上袭击,手脚会自然而然施展招式以御外敌,薛霞飞也不例外,感觉右前方有一物飞来,又听见沈宜苍紧张的警告之语,下意识地便拔剑朝来者运劲斩下──
咚!白玉观音惨遭腰斩,砰咚坠地,上半身滚至沈海脚边,下半身则停在李玉如跟前。
沈家两老当场傻眼。
好半晌──
“你、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沈海气得忘记薛霞飞的江湖身分,不怕死地直指著她鼻子骂。
“我?”神情茫然的薛霞飞看了看地上。“啊!”怎么会这样?
杏眸讶然瞥向站在一旁笑不可抑的沈宜苍。“你还笑?!”
“爹,是我跌倒手滑,不小心把白玉观音甩了出去,不关霞飞的事。”沈宜苍为薛霞飞说话。
“怎么不关她的事?!是她把这白玉观音一剑斩成两段,怎么不关她的事?!”李玉如也跳了起来,与丈夫站在同一阵线。
“霞飞是练武之人,反应本就迅捷,这是意外。”他又道。
“我不是故意的。”谁晓得会天外飞来一尊白玉观音?还有,他为什么一直笑?好像白玉观音没了,他很开心似的。
沈海又气又急,压根儿没注意到三子的神情。“你……你要为父怎么向皇上交代?!你说啊!”
“这事孩儿也有责任。”沈宜苍侧首佯装沉思,一会儿才道:“这样吧,如今白玉观音再毁,就当孩儿没找到,只好出门再寻质地更佳的玉石如何?”
隐约察觉不对劲,沈海回头盯住儿子。“你说什么?”
“爹不是说过吗?找不到玉石、塑不成白玉观音、还不了皇上,就不准孩儿踏进家门一步。为免旁人对爹指指点点,说爹言行不一、溺子欺君,孩儿这就整装出发,再往西域寻找玉石,待寻得后,再回府与爹娘共享天伦。”
他双膝一跪,同时拉扯薛霞飞,要她与自己同跪。
被眼前情势弄得一头雾水的她,只得跟著照做。
“宜苍与霞飞拜别爹娘!”迅速叩首,不待两老回应,沈宜苍拉起还来不及学他磕头的薛霞飞奔出内厅。
沈家两老面面相觑好一阵子,待回神想通自己著了儿子的道,为时已晚。
城外,两匹健马在出了南京城所属的应天府辖区后,徐徐而行。
“这样好吗?”总算明白他打的是什么算盘,薛霞飞不禁同情起沈家两老。
有这么奸诈的儿子,实在是件辛苦的事。
“无妨,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往西域的路会比上次好走。”沈宜苍并不担心。
“可是找到另一块羊脂白玉回来之后,你爹娘还是会要你成家立业,结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