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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游苔莎沉思的样子回答。
他们两个默默地站在那儿,只有祝火哗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这样站了一会儿,查雷看出来她不想和他说话,就无可奈何地走开了。
游苔莎还留在堤里看着祝火,心里想往屋里去,脚底下却又不愿意动;要不是她现在这种地位,使她对于人间天上一切所谓的光彩荣耀,全都有些看得无足轻重,那她也许就走开了。但是她的身世里那种丝毫没有希望的情况,都到了教她可以玩弄身世的程度了。干脆输了,就不会像心里嘀咕、不知输赢那样使人心烦意乱;所以现实的游苔莎,就像别的人在输得精光那种阶段上一样,很能够跳出圈外,以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旁观者所有的身分,一面观察自己,一面琢磨游苔莎这个女人,真是天公的绝妙开心之物。
她站在那儿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声音。那是池塘里投进一个石头去嘭咚的一响。
就是当时那块石头整个落在游苔莎的心窝里,那她的心也不会跳得更厉害。她虽然已经想到了查雷无意中作出来的那种信号,有引出这一种信号来的可能,但是她却没料到,这一种信号会在那个时候就出现。韦狄有多快呀!但是如果他认为她现在会成心故意想把旧盟重申,那他却很不应该。离开那个地点的冲动,和留在那儿的愿望,在她心里斗争起来;留在那儿的愿望始终坚守阵地。但是它可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现。因为连上土堤往外看那种行动,她都没采取。她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睛也不抬,脸上的筋肉一丝也不动。因为她要是一仰起脸来,堤上的火光就要一直射到她脸上,而韦狄那时也许正在那儿往下看着她哪。
池塘里又嘭咚一响。
他为什么在那儿待这么久,老不上堤来,老不往堤里看哪?好奇心得行其道了;她往土台阶儿上上了一两蹬儿,往堤外看去。
韦狄正在她面前。原来他扔完了第二个石头子儿以后,就走上前来了,现在土堤正介于他们两个之间,高到他们的胸膛那儿,火光正从土堤上射到他们两个的脸上。
“这并不是我点的!”游苔莎急忙喊着说。“那是没经我知道,别人点的。你不要,不要走过我这边来。”
“你怎么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天,可不通知我哪?你早已经不在你自己家里住了。我恐怕这里面有我的干系吧?”
“我没给他母亲开门,所以才闹到现在这一步!”
“游苔莎,你落到这一步,太不应该了。你受了大罪了;我看你的眼、你的嘴和你的全身,都可以看出来,你在这儿受罪!你这可怜、可怜的女孩子!”他说到这儿,迈过了土堤。“天地间没有比你再不快活的了。”
“并不,并不一定是——”
“这太过分了——这简直是要你的命:我真觉得是这样!”
游苔莎听到韦狄这几句话,她平常那种安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我——”她刚说了这两个字,就抽抽搭搭地呜咽起来;因为她意想不到,还能听见这样的怜惜之音,真是“五内”都激动了。本来她差不多都忘记了怜惜这种情感对于她还存在了。
这样暴发的哭泣,既是完全出乎游苔莎的意料,所以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了;她有些惭愧,转到了一旁,其实转到一旁,并不能在韦狄那方面遮掩什么。她拼命地啜泣了一阵,跟着滔滔的泪减少了,她稍微安静一点儿了。韦狄努力制住了想要抱她的冲动,只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凭我这样一个从来不爱哭的人,你不替我害臊吗?”她擦着眼泪微弱无力地打着喳喳儿说。“你为什么不走开哪?我不愿意叫你都看见了;太出丑了。”
“你不愿意我看见,倒很有理由,因为我看见了你这样,我也跟你一样地伤心哪,”他激动而恭敬地说。“至于出丑的话——咱们两个之间,哪能那么说?”
“这可并不是我叫你来的——你不要忘了这一点,戴芒;找,倒是不错,在这儿受罪,但是我可并没叫你来!至少我作太太作的正派。”
“不要管那个啦——反正我来啦。哦,游苔莎呀,我这两年以来作了这么些害你的事,只有请你饶恕了!我越来越觉得是我把你毁了。”
“不是你。是我住的这个地方。”
“啊,你既是那样海量,那你自然要这样说的了。但是我可实在是犯罪的人。我以前应该作得更多一些,或者一点儿都不作。”
“这怎么讲哪?”
“我压根儿就不该把你搜寻出来;后来已经把你搜寻出来了,那我就该一死儿地不放你。不过这阵儿我当然没有再说这种话的权力的了。我这阵儿只想问你这样一句话:我有能帮忙的地方没有?普天之下,有没有任何人力能作得到的事,可以让你比现在快活一点儿?要是有,我一定替你作。游苔莎,你尽着我的力量吩咐我好啦;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比以前有钱了。我想一定有法子可以把你从现在这种泥坑里救出来!这样一棵稀奇名贵的花儿,可长在这样一片荒山野地上,叫我看着难受极啦!你要买什么东西不要?你要上什么地方去不要?你要完全逃开这个地方不要?只要你说出来,无论什么,我都去办去,好叫你把眼泪止住了;那些眼泪,要不是因为我,还不至于流哪。”
“咱们两个,都是跟另一个人结了婚的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帮我的忙,说起来很不好听——因为——因为——”
“呃,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诬蔑诽谤,你永远也没有法子堵得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尽量说;不过你用不着疑惧。我以人格对你担保,不管我心里的感情是什么样子,反正我得不到你的许可,我决不说那句话,也决不作那件事。我固然知道我对你这样一个遇人不淑的女人该尽什么责任,可是同时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对朵荪该尽什么责任哪。我到底可以帮你什么忙哪?”
“帮助我离开这个地方好啦。”
“你要往什么地方去哪?”
“我心里头有一个地方。只有你能帮助我到蓓口,别的事我就一概可以自己办啦。那儿有过海峡的轮船,我能从那儿上巴黎,巴黎就是我想要去的地方。不错,”她情辞恳切地说,“只用你背着我外祖父和我丈夫,帮助我到蓓口,其余的事我自己就都可以办了。”
“把你一个人撂在那儿妥当吗?”
“妥当。蓓口我很熟。”
“用我跟你一块儿去吗?我现在有钱了。”
她不言语。
“你说用吧,甜蜜的!”
她仍旧不言语。
“好啦,你什么时候想要走,你就什么时候通知我好啦。我们还要在现在的房子里住到十二月,过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要搬到凯特桥去了。在那个时候以前,你不论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
“这我还得想一想,”她急忙说。“我还是可以规规矩矩地拿你当朋友请你帮忙,还是不得不同意作你的情人哪——这是我得考虑的问题。要是我想要走,同时决定要你跟我一块儿走,那我一定一刻不差在晚上八点钟给你信号。你看见了信号,务必当天晚上十二点钟就把单马小马车预备好了,把我送到蓓口港去赶早班轮船。”
“那我一定每天晚上八点钟都出来看你的信号。你的信号决逃不出我的眼睛。”
“现在请你走吧。要是我决定逃走,那我跟你只能再见一次面儿,除非——我不跟你一块儿就走不了的时候。你走吧——我受不了啦。你走吧——你走吧。”
韦狄慢慢上了台阶儿,走到土堤那一面儿的暗地里去了;他一面走,一面回头看,一直看到土堤把他继续看游苔莎的眼光遮断了的时候。
六 兄妹辩论后修书图重圆
还乡……六 兄妹辩论后修书图重圆姚伯那时已经在布露恩住着了,正盼望游苔莎会回到他那儿。他虽然刚刚在那一天才把家具搬完,他却已经在那所老房子里住了一个多礼拜了。他把光阴都消磨在收拾那所房子上头——把庭园路径上的树叶扫除,把花池子里的枯枝剪去,把秋风刮下来的常春藤钉在墙上。他对于这些事情并非特别感到兴趣,但是这些事情却使他和“绝望”暂时隔开。还有一层,把他母亲留给他的一切手泽,永远好好保存,他认为是一种天经地义。
在他作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一时一刻不在那儿盼望游苔莎回来。他叫人作了一个告示牌,钉在爱得韦的庭园栅栏门上,牌上用白字写着他迁移的地址,好让她准知道往哪儿找他。一片树叶飘然落到地上,他就回头看,以为那是她的脚步声。一个小鸟在花池子的泥土里寻找小虫儿,他就以为那是她的手在栅栏门上拉门闩儿;而在暮色苍茫里,轻微奇异的声音从地上的窟窿、空洞的枝梗、卷缩的枯叶以及从别的微风、蚓类和昆虫能够任意活动的孔穴里发出来的时候,他就以为,那都是游苔莎正站在外面,轻声低语,说她想要和好。
一直顶到那时候,他仍旧坚持从前的决心,没去请她回来。同时,他那样严厉地对待了她之后,他疼他母亲的心,可就不像以前那样厉害了,他对于那个把他母亲排挤掉了的人,就又生出旧日的一些系念来了。本来,严厉的感情,生出了严厉的待遇,而那种待遇,由于反应作用,又把生出那种待遇的情感消灭了。他越琢磨,他就越柔和。不过他对他太太,虽然自己要问自己是否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是否他在那阴沉的早晨,有点太没给她防备,但是要把他太太看成了一个完全无辜而冤枉受罪的人,却是不可能的。
现在他的气头儿既是已经过去了,他可就不愿意说游苔莎和韦狄的关系超过了不谨慎的友谊了,因为在游苔莎的态度上,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名誉的形迹来。他一旦承认了这一点,他就不至于非要说她对他母亲的行为是绝对万恶不可的了。
十一月五号那天晚上,他想游苔莎想得厉害。他们从前交换的甜言蜜语,整天价絮絮不断,和由背后许多英里外的海滩上发出来的那种弥漫各处的涛声一样。“实在她早就该自己功自己,写信给我,老老实实地说明她和韦狄的关系了,”他说。
他那天晚上,在家里待不住了,所以就决定去访朵荪和她丈夫一趟。要是他能得到机会,他就把他和游苔莎分离的原因提一提,不过关于他母亲被关在门外面的时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的话,却要绝口不谈。要是韦狄那天到那儿去那一趟,一点儿也没安什么坏心,那他毫无疑问,会坦白地自己把他到那儿去过的话说出来的。要是他那天到那儿去是安着不正当的心的,那么,像韦狄那样急躁的人,也许会不定说出什么话来,从那种话里,就可以听出来游苔莎受了多大的连累了。
但是他到了他堂妹家里的时候,却只有朵荪一个人在家,原来韦狄那时正往迷雾岗上查雷无心点起来的祝火那儿去了。朵荪那时,也跟平时一样,见了她堂兄很喜欢,并且叫他进去看她那睡着了的婴孩,看的时候,还小心在意地用手把蜡光遮着了,不让它照到婴孩的眼睛上。
“朵绥,游苔莎现在不和我在一块儿了,你没听说吗?”他们二番坐下了以后,克林说。
“没有,”朵荪吓了一跳,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