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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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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只当是你下了山坡了哪,”文恩并没理会是谁站在那儿,只嘴里说。“你是怎么又回到这儿来的?” 
  “德格吗?”朵荪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谁?”文恩问,仍旧没看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刚才你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 
  “哦,德格!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吗?”朵荪问。“哦,是啦,我现在叫衣服裹得这么严密,你自然是认不出我来的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并没在这儿哭哇,刚才也没到这儿来呀。” 
  文恩这才往前又走近了一些,走到他能看见朵荪叫灯笼光照了出来的那一面。 
  “韦狄太太啊!”他吃了一惊喊着说。“咱们会在这时候碰到一块儿!连小娃娃也来了!你这样深更半夜跑到这儿来,出了什么令人可怕的事啦?” 
  朵荪没能马上就回答他;他没等请求她的允许,就自己先跳到车上,然后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也拖到车上。 
  “怎么回事啊?”他们已经站在车里面的时候他接着问。 
  “我这是从布露恩来,走迷了路了,我要快快赶回家去。请你快快指给我路吧!我太傻了,对于爱敦荒原知道得没更清楚一些,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会迷起路来。你快快指给我吧,德格。” 
  “那没有问题。我送你去好啦。可是,韦狄太太,你刚才就已经到这儿来过一次吗?” 
  “我就是现在这一会儿才刚刚到这儿来的。” 
  “那可怪啦。约莫五分钟以前,我这儿正关着门挡住了风雨,躺着睡哪,忽然紧在外面的石南丛上,有女人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把我聒醒了(因为我睡觉的时候,非常地警醒),同时我还听见那个女人又像呜咽又像号啕地哭。我把门开开,把灯笼举到外面,看见在灯笼光刚刚照得到的地方上,有一个女人:她叫灯笼光一照,曾把头转过来一看,跟着就急急忙忙往山坡下面去了。我把灯笼挂了起来,心里觉得很奇怪,所以就急忙把衣服披在身上,去跟了她几步,可是我再也看不见她的踪影了。你刚才到这儿的时候,我正去追她来着;我刚一看见你的时候,我还只当你就是那个女人哪。” 
  “也许是荒原上的人回家去的吧?” 
  “不是,不能。这时候天太晚了。再说,她的衣服在石南上摩擦,那样又高又尖的飕飕声,只有绸子才能那样。” 
  “那么那决不是我了。你看,我的衣服并不是绸子的。……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点,是不是在迷雾岗通到静女店那条线上?” 
  “啊,不错,可以说是,这儿离那条线并不远。” 
  “啊,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德格,我一定得马上就走!” 
  他都没来得及领会她的话,她就从车上跳下去了。跟着文思摘下灯笼,也跟在她后面从车上跳了下去。“我给你抱着小孩儿好啦,太太,”他说。“你一定压得累的慌了。” 
  朵荪先迟疑了一会儿,才把小孩儿交到文恩手里。“可别挤着她,德格!”她说。“也别把她的小胳膊窝了;你就这样把斗篷罩着她,好别叫雨点儿打到她脸上。” 
  “好啦,你放心吧,”文恩诚恳地说。“照你这样一说,那就仿佛是,我不管属于你的什么,都能粗心大意,给你损伤毁坏的了!” 
  “我这不过是说恐怕你偶然不留神损伤了就是了,”朵荪说。 
  “小娃娃倒是没淋着,你可淋的够受的了,”红土贩子说,因为他去关车门加挂锁的时候,看见车里她站的那块地方上,都叫她的斗篷上滴下来的水珠儿湿了一圈儿。 
  朵荪跟着文恩,一左一右曲曲折折地躲着大一些的灌木丛,往前走去,文恩有的时候还站住了脚,把灯笼用手挡住了,回过头去,看一看他们走到的地方在雨冢哪一面儿。因为他们要保住了正当的方向,就得正背着雨冢走才成。 
  “你敢保雨点儿打不到孩子身上吗?” 
  “完全敢保。我可以问一问,你这个小小子儿有多大了吗,太太?” 
  “小小子儿!”朵荪含着责问的意思说。“无论谁都能只要一看就比你明白。人家是姑娘,差不多快两个月了。现在离客店还有多远?” 
  “一英里的四分之一多点儿。” 
  “你可以走得再快一点儿吗?” 
  “我怕你跟不上。” 
  “我恨不得一步就到了才好。啊,看见客店的窗户里射出来的亮光了!” 
  “那不是从客店的窗户里射出来的。据我的拙见,那是一盏小马车的车灯。” 
  “哦,”朵荪带着绝望的样子说。“我恨不得我早就到了那儿才好——你把孩子给我吧,德格——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我一定得把你一直地送到家,”文恩说。“在那个亮光和咱们中间,有一块烂泥塘,要是我不带着你绕过那儿,那你会陷到那里面去的,一直地陷到脖子那么深。” 
  “可是那个亮光是从客店里发出来的,客店前面又并没有烂泥塘啊。” 
  “不对,那个亮光在客店下面二三百码哪。” 
  “不要管啦,”朵荪慌慌张张地说。“朝着亮光走好啦,不要朝着客店走。” 
  “好吧,”文恩回答说,同时按照她的话,翻身朝着亮光走去。他过了一会儿才又说:“我很愿意你告诉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乱子了。我想你已经看了出来、我这人还可靠吧。” 
  “有些事情不能——不能说给——”说到这儿,她的心就跑到嗓子眼儿那儿去了,她就再说不出话来了。 

九 声低沉光淡幽偏引冤家强聚头   
  还乡……九 声低沉光淡幽偏引冤家强聚头韦狄八点钟看见了游苔莎在山上发出来的信号以后,就马上准备帮助她逃走,还满心盼望能和她一块儿去。他当时未免有点儿心慌意乱;他对朵荪说要出一趟门儿的态度,本身就很足以叫她发生疑心。朵荪上床躺下以后,他把几件应用的东西收拾起来,上了楼,开开了钱箱子,从那里面拿出一大宗钞票来:那本是他把将要到手的遗产从银行里抵押来的款子,预备作搬家的费用。 
  跟着他上了马棚和车房,把车、马和驾具都检查了一遍,看它们都适于作长途旅行,才放了心。他作这些事,差不多花费了半点多钟的工夫。等到他回到屋里的时候,他还以为朵荪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哪,并没想到她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他叫马夫不必醒着等候,只说他要在凌晨三四点钟起身;因为三四点钟虽然有些出乎寻常,但是比起他们两个实际决定的半夜,还不至于那么不近情理;蓓口的邮船在一点和两点之间开,所以要午夜就赶到那儿。 
  后来到底一切都安静了,他除去等候时刻而外,就没有别的事了。自从他上一次跟游苔莎见了面以后,他心里的郁结就一直无论怎样都疏散不开,但是他希望,他现在所处的情况里总可以有用金钱救治得来的地方。把家产的一半拨归朵荪一生使用,这样不算不慷慨地对待了他那温柔的太太,同时跟另一个比较伟大的女人同其运命,对她献出他的侠义忠心,他自己已经使自己相信这种办法是可能的。他本来倒是很想一字不苟地牢牢遵守游苔莎的吩咐,把她送到她所要去的地方,就按照她的意思离开了她(如果那是她的意思的话);可是她对他的魔力越来越强烈;他预先想到,这种吩咐面对他们彼此渴想一同逃走的愿望会变成无用,他的心就怦怦地跳起来。 
  他并没有工夫把这些测度、理论和希望长久琢磨。到了十一点四十分钟的时候,他就又轻轻悄悄地上了马棚;驾好了马,点好了灯,跟着带着马头,领着他把带篷的车拉出了场院,到客店下面约莫四分之一英里的路旁那儿去了。 
  韦狄就在那儿等候,那地方筑着的一道高高的土堤,把横飞疾走的急雨给他稍稍挡住了一点儿。只见前面路上灯光射到的地面上,松开了的石头子儿和小石头,都在风前掠过地面,互相撞击,那风把它们都吹成了一堆一堆以后,就自己冲上了荒原,呜呜地掠过灌丛,飞到暗中去了。只有一种声音,高出这种风雨的哄闹,那就是几码以外那个安着十个水门的水堰发出来的吼鸣了。就在那儿,大路走近了作成荒原这一方面的界线那道河流。 
  韦狄一动也不动地等了又等,等到后来,他开始觉得,半夜的钟点一定已经打过了。他心里就发生了一种强烈的疑问,不知道游苔莎会不会在这样天气里冒险下山;不过他既是知道她的脾气,所以他就认为她会下山。“可怜的孩子!她的运气老这样坏,”他嘟囔着说。 
  等到后来,韦狄转到车灯旁边,掏出表来看。他一看吃了一惊,原来已经差不多午夜过了一刻了。他现在后悔不该没把车从纡回的路赶到迷雾岗去;他原先并没采取那种办法,因为那股道,比起空旷的山坡上那股步行的小路来,远得太多了,要是把车赶到那儿,那匹马当然要格外费许多力气的了。 
  正在那时,一个脚步走近前来;但是因为灯光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射出去的,所以看不见来的人是谁。那个脚步停了一下,跟着又往前走来。 
  “游苔莎吗?”韦狄问。 
  那个人走到跟前了,叫灯光一照,原来是克林,全身淋得明晃晃的;韦狄一看,马上就认出是姚伯来,但是因为韦狄正站在灯后面,所以姚伯却没马上就认出韦狄来。 
  姚伯停住了脚,好像疑惑,不知道这辆等人的马车跟他太太的逃走有没有关系。韦狄看见姚伯,清醒的感情一下就离开了他,他又看见他的死对头了,他得冒一切的险,使游苔莎跟这个人隔开。因为这种情况,所以韦狄并没开口,希望姚伯不会详细追问他而从他旁边走过去。 
  他们两个正在这样犹豫的时候,一个沉闷的声音,高出风声和雨声之上,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声音的来源不会叫人认错了——那是一个人落到附近那条河里的,显然还是在靠近水堰那儿。 
  他们两个都吃了一惊。“哎呀,天啊!这可不知道是不是她?”克林说。 
  “怎么会是她?”韦狄说,因为他在吃惊之下,忘了他以先是在那儿躲着的了。 
  “啊!——是你呀,你这个浑蛋!”姚伯喊着说。“怎么会是她?因为上一个礼拜,她要是没受到阻拦,就自杀了。本来应该有人看着她的!你快拿一盏车灯,跟我来。” 
  姚伯把靠他那一面的灯抓在手里,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去。韦狄等不到摘他那面儿那盏灯,就立刻顺着草场地上往水堰那儿去的路,离克林稍后一点,跟在后面。 
  沙得洼水堰下面,有一个圆形的大水湾,直径五十英尺,上面的水从十个很大的水门流到那儿,水门的起落,像通常那样,有绞盘和齿轮控制。水湾的周围都是石头砌的,为的是怕水把两岸冲坏。但是冬天的时候,水流的力量有时猛得把护岸墙的墙根都冲空了,叫墙塌到下面的洞里。克林到了水门那儿了,水门的架子,叫水流的猛力震得从根儿上摇动起来。下面的水湾里,除了浪沫以外,看不出别的东西来。他上了激流上面的板桥,用手把着桥栏杆,才没至于让风吹到水里,然后过到河的那一面儿。他在那儿把身子横倚在护岸墙上,把灯顺下去,却只能看见逆流回浪反复旋转的漩涡。 
  同时韦狄也来到了克林先前达到的那一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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