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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层,既然这铺子没了赵家的份,赵王氏还得替赵成栋多考虑考虑。他没几年也要成亲了,这娶亲肯定要比嫁女花费大,赵玉兰嫁出去的这笔聘礼正好就可以填补二儿子的花用。这一层意见赵王氏没有隐瞒,故意说给赵成材听,让他揪心。
赵成材确实揪心了,连章清亭听了都揪心,摇头不大赞同,“依我说,这两家都不可靠!一家只可共富贵,不可共贫贱,万一日后遇上什么事情,可真不好说!另一家就更不妥了,若是真的条件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出这么高聘银,跑这么远地方来娶新媳?明显有问题!你还是劝劝你母亲,打听清楚再下结论吧。别害了你妹子一生!”
赵成材满面愁容,“我方才把这话都说遍了!一点没用,娘是铁了心要在年前嫁掉玉兰,要她早日死了跟田福生的心!”
章清亭甚是不忍,“若是实在要选,就选吴家吧!我替她出那三十两了,就当她跟我缘份一场,那些布料没挣钱也就是了。”
赵成材很是感激,却又叹息,“我方才已经问过玉兰了,她说要是实在要嫁。她宁愿嫁得远远的!”
她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啊!章清亭想想真觉得她怪可怜的,“秀才,你去把玉兰叫来,再好好谈谈,她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就是嫁进去吃穿不愁也未必甘心。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儿戏,不能因为你母亲一个不同意,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若是日后夫妻不和,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赵成材听得有理,却又觉得舍不得,“可那田家实在是太穷了!妹子若真嫁去,可也太苦了。”
章清亭嗔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田家现在是穷,可谁能担保日后就穷一辈子?毕竟还有门手艺,饭是有得吃的。即使是他家穷一辈子,若是你妹子自己愿意跟着人家过苦日子,这也是千金难买我乐意。她过得开心就好,旁人意见又值几何?”
赵成材想想也是,悄悄把妹子叫了过来,又跟她掏心挖肺的说的一遍。
见她胆怯犹豫,章清亭帮腔道,“玉兰,你别怕,有什么心里话照说就是。这成亲可不比别的,关系着你一辈子呢!你今年才十八,往后还有五六十年的日子要过。若是不择个自己中意的,往后这大半辈子你可怎么过下去?”
赵玉兰一听,当即眼含热泪就给哥嫂跪下了,“哥,我不怕苦!娘现在嫌田家穷,可咱家过去跟他家过得有甚么区别?只这一两年略才强了些。若是你们能劝得娘回心转意,就是吃糠咽谷,我这辈子都感激你们!”
赵成材一拍大腿,“得!我拼着再被娘打一顿。也去帮你说说!”
章清亭却拦着他道,“现在这什么时候了?你母亲早歇下了!等明儿吧,我们都出门了,你寻个空,早点回来悄悄的劝劝她。另外再去跟那田福生支会一声,房子若是没有现成的,租两间也行啊!还有这聘礼,若是你母亲非要那二十两,我先挤出来给她就是。只别在她跟前透出一点痕迹,若知道是我的主意,她铁定不乐意!”
兄妹俩点头称是,赵玉兰把最后一线希望全寄托在哥嫂身上了。
当晚歇下,赵秀才可遭罪了,身上被打的几处火辣辣的疼,折腾得他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
早上章清亭起来一瞧,他脸上异样的泛着红,明显是发烧了。想起大夫昨儿的嘱咐,就要赶紧找人去给他抓药。
赵成材却硬撑着起来,“不碍事!我也不是很难受,今儿还得去衙门,去田家,还好多事呢!”
“不行就明儿再说吧!”
赵成材摇头,执意不肯,“哪那么娇贵?实在不行,我早点回来也就是了,你别管我,快去忙你的吧!”
章清亭只得走了。
到了店里一开门,塞给晏博文一个包袱,“去换上吧!”
里头一套黑色的新袄新裤,一双新布鞋。
“天冷了,当心着凉。”章清亭淡淡的嘱咐了一句。早就瞧见他身上单薄又破旧的衣裳了,昨日去买棉衣时,就想着给他也带了一套回来。
晏博文一愣,捧着衣裳在耳房里思绪如潮。
有多久了?不曾再有人跟他说一句,“当心着凉”?
他曾经是天之骄子,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呼奴使婢,鲜衣怒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便是他生活最好的写照。
他以为人生便是这样了,富贵荣华,功名利禄这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东西,却随意的就握在他的手心里,根本不需要刻意争取。
可自从出事之后,他的天空就是一片灰霾,他的脚下就是一片泥泞。
从云端跌落凡尘的感觉固然难受,繁重的苦役虽然令人身疲骨累,但都不是那么令人无法忍受。真正令人寒彻心扉的,是亲人之间的决然相对,是被抛弃隔绝的漠然与无视。
痛得狠了,心也就如就手上磨出的老茧一般,麻木了,只剩下残余的一点理智和自尊支撑着他,如行尸走肉的活在这世间。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感知过世态炎凉的人,才格外懂得珍惜别人对他的每一分好。
手上的衣鞋并不算什么好东西,比起他以往小厮身上穿的都不如。不过是最普通粗布,最普通的样式,若是从前,哪怕扔一百套在他面前,给他铺路他都嫌弃。可此刻,这样一套普通至极的衣鞋,却在他的心里点起了一盏暖暖的灯。
把脸捂在这散发着崭新味道,却略显粗糙的布料上,用皮肤切切实实的感知到了它们的存在,包裹在硬壳里的心不觉裂开了一条缝,露出原本的柔软。
章清亭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和一个善意的举动,却恰恰触动了他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给了落魄至极的晏博文一次救赎。以至于在很多很多年之后,他都清晰的记得这套衣裳的纹路和这份妥贴的温度。
换了新衣出来之后,他再看向章清亭的眼光,明显就不一样了。含了几分的感激,几分的温情脉脉。
别人再看向他的眼光,也有变化了。连张小蝶都说他看起来顺眼了许多,真正有个伙计样儿。抛弃了那一身陈旧而无用的华服,连晏博文自己也觉轻松了一大截,好似甩掉了一个大包袱,真正的洗心革面,融入进了现在的生活。
店里的生意是一如既往的红火,连房东刘老板也慕名前来,眼见章清亭干得有声有色,连他之前滞销多时的布匹都卖得不错,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讪讪的在那儿说着恭维话,一双眼睛却盯着卤菜不放松,明显想白占些便宜。
章清亭怎么会看不出?笑着问道,“刘老板要点什么?让伙计切给您,包管价格公道,斤两算足。”想要不花钱,那是不可能的。
刘老板抹不开面子,只好要了几样卤菜。
章清亭给方明珠递给眼色,小丫头立即上前,一手递东西一手就管他要钱,“谢谢您呐!一共一钱二分银子!”
章清亭低着头假意算账,刘老板自讨没趣,有些肉痛的付了钱,悻悻然离去,心中却是又恨又妒。
心中一时后悔房租定得便宜,一时又悔布匹卖得价低,最最后悔自己怎么没早发现方老头这个活宝,得到这条财路?现在干望着自家的店红红火火,却是把银子让给别人平白挣了去!
他越想越不服气,回家就翻出当初订立的契约,想找寻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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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做人就当记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咬人哦,啊呜——)
第二卷 (八十七)前车之鉴
(八十七)前车之鉴
刚过晌午没一会儿。章清亭见天凉了,正在那儿寻思着是不是该在前面店堂里添个火盆,再换个厚门帘,免得来的客人呆不住,自家的伙计也坐不住时,张元宝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大呼小叫着,“大姐!大姐你快回去吧!姐夫要死了!”
章清亭听得心里格登一下,脸一沉道,“把话说清楚!”
“姐夫……姐夫中午回来了,不知跟赵大婶关屋里说了些什么,反正他就这样……这样死了!”元宝也说不清楚,干脆就两眼一闭,直挺挺的站着,装出僵尸一般的模样。
章清亭白他一眼,“是晕过去了吧?请大夫没有?”
“晕不晕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姐夫就不动了,赵大婶在那儿喊,说是你害死她儿子的,还要你去偿命呢!”
“我问你大夫请了没有!”章清亭提高了嗓门,着重把关键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张元宝挠头,“那个……我也不知道。赵大婶她在那儿喊要你回去,我就来找你了!”
章清亭听得直摇头,“行啦行啦!我这就收了铺子跟你回去!”
晏博文听了上前道,“老板娘,这生意才做半天,难道下午不做了么?老这么开开关关的,不大好吧!”
“就是!”方明珠也道,“章姐,你把大钱拿走,留点小钱给我找零,有阿礼哥跟我一起算账呢!包管错不了你的。”
“我姐还有我呢!”张小蝶不甘示弱的也上前来,“有你亲妹子你还怕什么?”
这倒也是,铺子里还一多半东西没卖出去呢!下午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章清亭也舍不得。
“那行!”她把大锭银子一收,账本和些散钱当着大家的面点了清楚,交给了方明珠,“丫头,那你可给我看好了!阿礼、小蝶,你们多帮着点!小蝶你别不服气,你又不识字,我把账交给你,你也管不来!”
依章清亭原来脾气,肯定不会交待最后一句。但瞧妹子那个神色,还有通过上回她揭赵玉兰的短之后,她也反思了一下,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开的好,免得心存芥蒂。到时又生事端。
张小蝶本来还真有些不服气的,可这么一听立即就泄气了,谁叫自己不识字了?暗下决心,赶明儿她也要认字去!
章清亭又到里间,跟方德海和两个弟弟交待了一番。赵成栋和张金宝手上正干着活呢,都走不开。反正就这半天工夫,章清亭让他们都在这儿先忙着,要是真有什么事,再来叫他们。
她心里大概有个谱,赵成材今儿就发着烧,肯定回来之后,去跟赵王氏争执赵玉兰的婚事了,估计谈不拢才一时气急晕了过去,想来并无大碍。
请了大夫一起忙忙的赶回了家,却见赵成材已经被赵王氏掐人中掐醒了,只是人还昏昏沉沉的,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大夫上前瞧过,果然就如章清亭所想,主要还是受伤引起来的发烧,再加上白天出去又吹了点凉风,回来之后怒极攻心。才会一时晕了过去。
听说他没什么大事,大家的心都放了下来。
因有外人在,不好发作,赵王氏看都不看章清亭,直等她打发银宝元宝一起去跟着大夫抓药了,屋子里没了旁人,这才忿忿的道,“我说媳妇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就这么一定要把你小姑子往火坑里推?”
章清亭还未答话,赵成材在那儿勉强出声,“不关……不关她……”
“成材你少费神,别在那儿给她打马虎眼了!娘心里有数!”赵王氏恶狠狠的盯着章清亭,“我家孩子都老实得很,没你那么多鬼心眼!表面上装大方,做好人,还出银子给玉兰成亲。可实质上呢,这才真是害了你妹子一辈子!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全是书上骗人的鬼话!等你三餐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时候,你才知道厉害呢!”
赵王氏一激动,昨日磕伤的头也有点犯晕,抚额指着章清亭,“我也不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了,你给我出去!好好伺候你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