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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夜曾经来过聚缘酒坊,那时店内的竹叶青已经售罄。然而今日店小二阿呆,却装作与我见面不相识,这本身已经够奇怪的。他又几次三番刻意提醒我,店内有大量竹叶青。这小镇只有一间酒坊,何以短短几个时辰之后便有大量竹叶青出售?因此,我便怀疑这里必是埋伏了不少人……”
“原来如此,想不到李将军行事如此谨慎,心思如此细腻。对了,方才你说穷寇莫追的意思是……”
“我自有安排,秦王放心。”徐长卿微微抬头,建言剑回鞘,遥遥望定远处那飞檐斗拱的阁楼,脸上浮起一丝冷锐的笑意。
李世民一愣,若说方才他尚觉得徐长卿与李靖二人,对敌之际的杀机气度截然不同,但此时此刻,身边之人却已褪下了超脱出尘的风仪。耳闻得聚缘酒坊内的伤者哀嚎阵阵,眼见得食客狼狈不堪逃出酒坊,徐长卿明白了一件事:血战迫在眉睫,任何一点对敌仁慈都会将自身置于未知的险境。
一旦投身战事,便是无所不用其极。暗杀也绝非宵小之辈的伎俩,枭雄豪杰照样也能玩转这些阴险狡狯手段。
“你是担心对方继续狙杀我们?”李世民飞身上马,忍不住出言询问。
“非也,此人自视甚高,若是一击不中,绝不会再行险招死缠烂打。我们只需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哦,李将军似乎很了解这批暗杀之人?”
徐长卿笑了笑:“我和他们的首领也算是同道中人。”
“同道?”
“不错!同为修道中人。李淳风此人的师父乃茂山一派的传人,道法大师袁天罡。我听师父说过,袁天罡此人性格孤高,不屑与任何修道之人攀交。因他择徒极严,故而门下弟子不多,但个个身怀异术行事偏激狠厉。”
泗水镇,临街的飞凤阁楼之上。
“这帮没用的东西!”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霍然起身,一拳击在扶栏上,满脸懊丧。
“雷将军,我们都没料到李世民身边那个玄衣将军武功超绝,让本次暗杀行动功亏一篑。”
“无妨,我倒是希望他活着和我斗上一斗。”旁边的青衣男子一柄泥金折扇轻敲掌心,望着唐军消失的街角,哂然微笑,自语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本君终于遇上对手,幸甚至哉!乱世争雄中若没了你,李淳风多寂寥。”
锦衣男子雷卓闻言,面上微有不快,出口斥责道:“李大人,你看你似乎很希望李世民逃得性命。”
“李世民?”李淳风一怔,忽然大笑道:“非也,我只对他身边的李靖感兴趣,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很好很好!”
“很好?”那雷卓冷笑道,“等我们回去之后,面见夏王之时,看你如何解释今日刺杀失败。”
“如何解释是你的事情。”李淳风微微扭头,神色冷然不快,“我早就说过,李淳风替夏王做事只凭兴趣,来去自由,只卖交情不受他号令节制,他能奈我何。”
“李大人此言差矣,此值乱世存亡之秋,男儿就当投效明主建功立业,岂可事事随心而为……”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良驹不与驽马为伍!”那李淳风竟不看对方一眼,领了身边小厮施施然下楼之后昂然阔步而去。留下的那锦衣男子雷卓眼见他身影消失,忍不住恨恨道:“此人仗着懂几分五行之术,又不是真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居然敢屡屡轻视我等夏王麾下大将。”
“将军,这些江湖术士,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回去禀告夏王才是当务之急。”
“也罢,总有一日我要在夏王面前参他一本。”
第40章 下 请君入瓮
刀剑如林,军甲如虎,原来是犒赏三军的“李靖”将军随同秦王安全返营。
眼前是涌动的人潮,耳边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徐长卿、李世民笑意昂然,并辔而来。
他们,
一人英武。
一人清俊。
所谓“帝国双壁”,亦不过如此!
可惜景天却心神恍惚,游离在这场欢庆之外。他站在万人中央,当徐长卿感受着无上荣光的时刻,景天死死盯着那玄甲重衣的身影暗自忧心。徐长卿的脸颊依旧有着隐隐血晕,然而,那血色之下,整个肌肤却呈现着古怪的惨白底色。
面无血色?
面有血色?
这原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健康状态,却同时出现在徐长卿的脸上。
夕阳下,落日的余晖中,这场盛大的演出顺利结束。曲终人赛,演戏的两大主角在营帐中相视而笑,彼此皆松了口气。
“徐道长,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否则,聚缘酒坊内,世民只怕早已被暗器射成了筛子。”
“不必客气,掌门早有号令,我蜀山上下弟子必当全力保全秦王安危。”
“景天景大侠求见秦王。”
“请他进来。”
“白豆腐……”景天一掀门帘,也不理帐内的其他将士,径直走到了徐长卿跟前。然而,他原本想说的话在看到徐长卿的脸色时戛然而止。
眼见景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嘴里一言不发,最后目光却停留在左掌的绷带处,徐长卿心下暗道不好。他知道景天那喜怒随心的秉性,自己出营不久转眼挂彩回来,谁知道景大侠惹了那根筋,炸了哪根毛。
“咦,脸色不好……怎么,又挂彩了?”景天想也不想,伸手便牵起徐长卿的手去探脉息。这一举动让徐长卿眉峰微蹙大是尴尬,何况还当着一众唐军将士的面。但他明知景天此举纯粹是出于好意,若是拂逆了他,这小子在秦王营中当着众人的面发作起来,恐怕更是大丢面子。
看到景天隐忍着怒气的目光,徐长卿只有一个念头,此地不宜久留。
“秦王,末将和景兄弟尚有要事相商,先行告退。”
“啊,李,呃,秦王殿下,我有大事与李靖将军商议,先行告退。”
“二位请便。”
徐长卿被景天连拖带曳地拽回了营帐,险些颜面尽失。
“景兄弟,你这是——”
“徐手下,你长出息了!”景天蹦上案几,居高临下抢占有利位置,他双手叉腰,一脸的杀气腾腾,“哼,下了趟蜀山,别的本事没学到,骗人的伎俩越来越娴熟。现在,我问你答,不准有任何隐瞒。”
徐长卿原本身形就比景天矮,现在景天这么一站,他非得要勉力仰头,才能对上景天气势汹汹的视线。他习惯性地蹙眉,越发捉摸不定景天的用意,于是便慢条斯理地恳声道:“景兄弟,你能不能下来说话。”
“不行!只有这样,才能提醒你我身份的悬殊。”
“那好,景兄弟问吧。”徐长卿从善如流,神色平静,丝毫不因景天的嚣张气焰有任何非议。
他的语调平和,眸中甚至闪动着几丝纯良、温顺的柔光。这种引颈待戮、任君随意、悉听尊便的无辜表情很容易让景天想起自己曾经喂养过的大白兔——乖巧听话!百依百顺!
每当徐长卿露出这种不自觉的温情模样,景天心头便如同鹿撞、激情荡漾、春心泛滥……对方的眼神具有十足十的杀伤力,足以令得我们渝州景老板屡屡沉溺其间,纵九死亦不悔!他食指蠢蠢欲动,只巴不得立刻扑倒眼前这个老实人,再按照昨晚脑部的销魂细节,狠狠地蹂躏一百遍。
“妈的!每次都来这套,想扮无辜大白兔骗老子上当。不行,我要狠下心来,绝不能为美色所动……□也不行!”
其实,对于徐长卿而言,这实在是冤枉透顶的事情,和以身相诱八竿子也搭不着一起。
他自小长于蜀山,潜心清修庄静自持,在苍古长老的“魔爪”下艰难成长挣扎求存。别说扮白兔了,就算是扮龟孙子,苍古也绝对地不屑一顾、责罚依旧。
俗话说相由心生,这确实只是徐长卿内心纯良、外在痴呆、不谙人事、谦恭慎行的一种无意识表现形式!
当然,徐大掌门这副呆瓜般的无辜表情,何以落在景老板的眼里就成了犯罪诱惑,这只能说明“情人眼里出西施”,恋爱中人的想象力是不可估量的!
景天平静了心绪,决意实行铁血计划。
“很好,很听话。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在伏魔镇郊外欺诈于我,什么苗疆蛊毒?啊呸!害得老子几夜没敢合眼睡觉,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体力透支精神恍惚……”
“我……”徐长卿哑口无言。
“没话说了吧?那好,我的精神损失费怎么补偿?”
“呃……”徐长卿呆若木鸡。
“没话说了吧?心虚了吧?这样吧,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不得有任何违逆。至于什么事情,我暂时想不起来,先挂账处理,等秋后一并算账。”
徐长卿一听这春分犯罪却要秋后问斩,心知不妙,立刻解释道,景兄弟慢着,我原本是想事后早点向你解释清楚的,但是连日奔波劳顿,一时间忘记了……云云。景天怒道,你休得巧言令色欺瞒于我,我心灵的创伤绝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反正,我不会听你任何说辞,我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徐长卿望了景天半晌,心下揣摩再三犹豫良久。
或许是蜀山未来掌门的脖子仰得有点酸麻,或许他这种厚道老实人,不愿和景天这种小混混斤斤计较地纠缠下去。总之,半盏茶的功夫后,徐长卿郑重地点了点头,以示同意这笔惨无人道的交易。
“只不过,这件事情绝不能违背天地良心,不能有碍天下大义,不得有损蜀山安危,不得……否则,长卿定要据理力争,求个清白道义。”
景天心中暗自好笑,心道,白豆腐你早就被我吃干抹尽,在我面前还有什么清白可言。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徐长卿的面讲,蜀山未来掌门的建言剑出鞘,不是自己那三脚猫功夫能应付得了的。
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渝州小混混的脑子里开始心猿意马,自动出现无数限制级画面,每一个画面都禽兽不如,每一个画面都有违天地良心,有碍天下大义,有损蜀山未来掌门安危……
“第二个问题。你不守清规戒律,昨晚和常胤那家伙待在一起,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让景大爷忧心忡忡整整一天。酒后容易乱性啊!痛乎哉!”
“景兄弟,此话不能乱说,我和常胤……”
“我不想听徐手下的解释,你只能摇头或者点头。”
徐长卿闻言,立刻摇头以示抗议,然而,下一刻,却又点头肯定了答案。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否定还是肯定?”景天疑惑道,片刻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问题一次性说得太多,你的答案正反都有?”
点头!
“那好,我一句句问,你一句句答。你昨晚是和常胤在一起?”
点头!
“你们师兄弟共处一室?”
点头!
“但,你们两个并没有一起过夜?“
点头!
“其实,你昨晚是和我一起过的夜?”
点头!
然而,下一秒钟,徐长卿登时醒悟过来。他脑中轰然一声宛如春雷炸开,嗡嗡响成一片,脸颊血气上涌,连耳朵根子也是一片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揉着兔子红眼爬上来,这章是叮咚昨晚死缠烂打的催促成果。
我知道,今天六一是你的节日,若是不给你发福利,你又要满地打滚地骚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