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找到一盘齐秦的磁带,塞到收音机里,不开灯,将门和音量开到最大,最大。这是我全部的勇气。
然后,我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再度睡去。
醒来笑嘻嘻,抖擞精神,把巧克力背到教室去,拆了一块,边吃边上课。
帝王生活也就如此吧,赏佳人,吃锦食,杯深酒满,小圃花开。云海棠还是那么美,戴一对翡翠耳环,在台上讲:〃阿尼玛是男性精神中的女性特征。阿尼玛是由男人在漫长岁月中与女人交往所获得的经验而产生的。这种原型有两种作用。第一,它使男性获得女性特征;第二,它提供了一个在男性和女性中相互交往的参照系。既然原型被看作是一种理想的化身,那现实中的女人就很难与它一致。如果一个男性坚持把某一特定现实中的女性与他先天女人意象相一致,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终止。阿尼玛斯是女性精神中的男性特征。它给女性提供男性特质,也提供一种指导她与男性交往的参照系。如同男性形象,坚持把某个特定现实的男性与理想化的意象相一致,就会导致关系冲突和幻觉的破灭。〃
我嚼着巧克力,马不停蹄地做着笔记,听见她说:〃这段话,不用我解释,你们自然也知道了。它说的是,在爱情领域坚持理想主义,是势必要失败的。〃
我抬头望着她。她并不看我,兀自讲下去:〃也就是说,面对伴侣时,要将就,不要讲究。〃
邻座的女生重复着:〃要将就,不要讲究。〃在笔记本上划上重重的红杠杠。
真是这样吗,那为何总有爱情至上的人前仆后继呢。对感情,我们唯有悲观和妥协,才能抵达幸福吗。那么,这样的幸福能称之为幸福吗。我非常疑惑,非常非常疑惑。
下课我去找她,扬扬外套里装着的巧克力,想托她帮忙带给早春。她看着我:〃今天我没有课了,随我来吧。那孩子独自在家,也闷。〃
她款款走在前,衣衫洁白,花边处缀满金铃铛,风一吹便丁冬作响,我看得入迷,连她对我说什么,都浑然不觉。
她家住在教师家属楼里,路旁的月季开得正好,一阵风来,花朵儿簌簌而落,像泫然的离别。爬山虎盛气凌人地攀爬蔓延,阳光柔软如手指。
是早春过来开的门,看到我,她惊喜地叫:〃小阳哥!〃
我解开背在肩上的巧克力,一股脑地递给她。她捧着它们,看都没看云海棠,拉着我的手,带我走进她的房间。
早春的房间朝南,布置得很卡通,机器猫、樱桃小丸子、凯蒂猫都摆在床上,墙壁上有大幅陕西农民画,趣味盎然。床边是大书架,整齐地陈列着满满的书,我逐一看过去,海子、古龙、金庸、苏童、余华以及过期杂志。我问:〃你看得懂吗?〃
〃不大懂,但慢慢看,长大了就懂了。〃
有些事,长大了也不会懂的,很多人一生都在困惑中。我抽出一本《自动化控制》问她:〃这个也是你看的?〃
〃是我哥哥的。〃早春跳上床去,从书架最上面找到一个相框,〃我和他的合照。他老不在家,不和我们住。〃
相框里是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那时的早春可能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穿着小背带裙,头上绑着红蝴蝶结,被面目模糊的年轻人抱着。镜头比较远,只能勉强看出身形,我依稀感觉她的哥哥比她大很多岁,且有些面熟,但应该没有见过。
窗前有个小书桌,我踱过去,看到桌上凌乱地堆着诗集,还有几张画作,刚拿起来看看,云海棠就进来了。
她端着两杯果珍,一杯给我,一杯放在书桌上:〃喝吧。〃
我说声谢谢,放下画,接过果珍,里面加了冰块,捧在手里透心凉,喝上一口,酸酸甜甜,齿颊留香。
早春仇恨地看着她,不说话,拿起来咕噜咕噜喝完。
虹←桥书←吧←。←
第17节:第二章 花开如谎(8)
我暗自叹息,晚娘不好做啊。
云海棠已经看到画作了,拿在手里翻看。早春愤怒地扔掉杯子,砸在地上一声脆响,玻璃渣四溅。她尖叫,上去和云海棠抢。
云海棠不和她生气,微笑着撕掉画,我只来得及看见,好像画的全是横放的梯子,很长很长。真奇怪,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这么执着于梯子?别的小女孩更钟情于蓝天,花朵和青草……这类天真单纯的画面。
她朝我歉意地笑:〃我马上来打扫。〃捧着纸屑走掉。
我嗔怪早春:〃小孩子,给你说过的,不要和她过不去。〃
她垂着头,气呼呼:〃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不是好人。〃
我试图缓和气氛,换了个话题:〃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我休学了。〃
〃你身体不大好?〃
她不置可否:〃啊。〃旋即问我,〃巧克力可以拆开吗?〃
〃当然。本来就是带回给你的。〃
〃其实我后来去等过你的。〃她慢慢地说,〃但你老没从经过小花园。〃
〃最近功课忙,我去得少。〃我自然不能告诉她,最近忙着恋爱,忙着喝酒,忙着醉生梦死。
〃她教你?〃
〃是啊,她是我的心理学教师,课讲得很好。〃
早春撇撇嘴,拆开了巧克力包装盒,剥开锡纸,小心地拈给我:〃小阳哥,你吃。〃
我用嘴接住它,她嘻嘻笑,向往地问:〃好吃吗?〃
〃好吃。〃
〃我爸爸以前老给我买的,可惜他最近老不在家。〃
〃他上哪儿去了?〃
〃他有个果园子,去那里了。〃说到这个,早春很开心,〃下次,我带你去吧,我特别喜欢吃葡萄的,再等等一两个月,就可以吃了!随便吃的,你爱吃多少吃多少,没人管。〃她说着,朝门外看了看,迅速地掀开床单,从垫絮里拿出一本速写簿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前面几页,全是葡萄藤,一串串紫色葡萄点缀其间。早春大约是没有学过绘画的,完全没有章法,但画得很认真,还用紫色彩笔将葡萄涂得一丝不苟。再往后翻,全是梯子,长长的,倒在地上,像是被人推倒的,旁边还画了些我不明所以的东西,长方形的物体,和一团团云。我刚想问她这是什么,听到脚步声走近。早春劈手将速写簿夺下,飞快地藏好。
云海棠又进来了,她换了一件月白色旗袍,更显得大腿修长,笑起来唇红齿白,美得令我目瞪口呆。她朝我招手:〃留下来吃晚饭?〃
〃不了。我和女朋友约好了。谢谢您。〃
〃那……看看电影再走?我好不容易才淘到的《十诫》,要看吗?〃她狡黠地眨眨眼,稚嫩如幼童。
我无法拒绝,点点头。
她向早春走去,我清楚地看到,那孩子竟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
她对她不好吗?我怎么不觉得?哦,我是外人,聪慧如云海棠,是不会在我面前显露的。再说,看她在课堂上,虽然严厉,但不失风度,我不大相信她会对早春很坏。是这小孩子太敏感了吧,我想。
〃早春,你该睡觉了,都玩了一天了。〃她拿着一块香喷喷的湿毛巾,给早春揩脸,〃你身体不好,先睡一个小时,我做好饭再喊你起床。〃
早春的脸涨得通红,扭动身体,往旁边一躲,随手抓了一只水杯摔在地上,接着将镜子、电话、装满天星的瓶子全摔了,她赤着脚在满地玻璃渣上走来走去,鲜血直流。她太疯狂了,我和云海棠两人都拉不住她。
我不知道她怎么忽然会这样。
云海棠焦急地去劝她,她更恼怒,大声叫着,用力地撞墙,额头渗出血来。
我口袋里正好备有创可贴,赶紧把早春扶起,贴到痛处,低声问:〃疼吗。〃她的骨骼细细弱弱,啊,她怎么这样瘦,她这样瘦。
她稍稍平息,朝我笑:〃不疼。〃转向云海棠的眼神里马上变得极不友善,她指着额头说,〃等我爸回来,我会告状的。还有,我哥哥也快回来了……〃
这孩子真傻,明着和她对着干,有什么好处?
没想到云海棠的脾气这么好,耐着性子,弯腰问早春:〃疼吗?我给你敷点药。〃
早春攥紧拳头,轻蔑地说:〃你不用假惺惺了。〃
云海棠出去找医疗箱:〃我帮你处理脚上的伤口。〃
我抱着早春,她在我的怀里安静下来,身子不停地颤抖,喃喃自语:〃我怕,爸爸,我怕,哥哥,我怕,姐姐,我怕,我怕。〃
爸爸、哥哥。姐姐?谁是她的姐姐?我问她:〃你还有个姐姐?〃
她摇头:〃我只有堂姐,但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姐姐。〃她问,〃你相信吗,云海棠是个坏人。〃
〃因为她逼走了你的妈妈?〃
她蹙起眉头,认真地想了想,双手抱住头,表情痛苦:〃我想不起来了,但她就是坏人!〃她斩钉截铁地说,〃坏人!〃
▲虹桥▲书吧▲。
第18节:第二章 花开如谎(9)
云海棠提着家庭医疗箱进来,帮她包好伤口,柔声说:〃你该睡了。我马上去做饭。〃
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她做晚娘已是仁至义尽。
她看着我:〃碟片在客厅里,你自己会操作吧?〃
我走出早春的房间时,听见她软弱地唤道:〃小阳哥。〃
我回头望着她。那孩子睁着一双惊惶的眼睛,眼泪盈盈欲滴,像是小鹿面对猎人的枪口,让我很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放声大哭,就像初见时那样,听着她哀号,将委屈统统哭出来,哭给这世界听。
可这已是家务事,我怎么好插一杠子?因此我说:〃小孩子,你乖,下次我再来看你。〃
云海棠哄睡了早春颇费了点劲,电影已放映了半个小时,她才出来。我没有开灯,靠在沙发上,任屏幕发出幽蓝的光,明明暗暗地打在脸上。她无声无息地走过来,我抬头一看,灯光作用下,她的面容竟如鬼魅。
她坐下,拧开灯。我身旁便又是明艳动人的中年美妇了。她问:〃电影怎么样?〃
〃不错。〃
她像是倦极,摸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自己也抽上,头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烟圈,像一声很轻的叹息。
我侧脸看着她,这女人,连抽烟的姿势都那么优雅。
〃早春生病了?是什么病?她休学在家?〃
她一一回答我:〃她有精神病,休学两年了,不时常发作的。〃
我吃了一惊:〃具体是什么?〃
她忧心忡忡:〃妄想症。〃
〃啊!〃
她说:〃别怕,她就是有些被害妄想,觉得周围的人都要害她,偶尔有攻击性行为,现在在用药呢。〃
〃她爸爸时常不在家?〃
她略微欠身,将烟灰弹到水晶缸中:〃教授很忙,平时课程并不轻,加上又在外面兼了个顾问,在家的时间不大多。好在早春不常发作,大多数时间也就是木讷一点,我照看得过来。〃
〃我听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