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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面前,她将会心甘情愿变成一个普通的女人,和他做一对简单的夫妻,然後拥有一份平凡的快乐和幸福。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得到。
满人婚礼规矩不少,皇室婚礼的排场和规矩更多,当下嫁的和硕公主还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么妹时,那豪华的婚礼排场面是不难想像了。
在钦天监选出黄道吉日一刖,就先将舒穆禄府附近的一所王爷府旧宅修毒成公主府,接下来礼部要马上备办大批妆奁物品,当这些陪嫁妆奁礼单送到隆格的手中时,他光看明细就看得眼花撩乱,整整一日还看不完。
到了和硕六公主下嫁这一天,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兴致※局昂地等著观看这场豪华婚礼究竟会铺张、奢华到什麽程度。
吉时一到,霁媛穿著金黄色的绣龙朝褂,头上戴著一顶镶有十颗大东珠的貂皮朝冠,向瑜皇太后、玄武帝、穑皇后、璃太妃一一拜别,然後乘上描金绣凤的华丽彩舆,艾刹骑马一刖行,领著由赵嬷嬷和几个全福嬷嬷,以及秋菊、夏兰等十多个宫女一同乘车随行的迎亲队伍,在喜洋洋的乐声中,浩浩荡荡地嫁往公主府。
彩舆一到了雕梁画楝、红墙琉璃瓦的公主府一刖,立即鞭炮齐呜,隆格与福晋双双在大门口屈膝跪接这位天家龙女。
接下来经过一连串的繁琐仪式,艾刹和霁媛终於被送进了洞房。
揭开盖头,艾刹的心脏猛地一跳,眼前经过精心打扮、盛装吉服的六公主,比起那一夜孱弱消瘦、苍白憔悴的她,显得格外容光焕发,尤其这一身绣龙朝褂和貂皮朝冠,将她身上那股尊贵的气质毫无保留地逼显出来,使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慑人心魄。
霁媛等了那麽久,终於如愿以偿,等到了这一天,心情既兴奋又愉悦,她娇怯地抬眸望著艾刹,情不自禁嫣然一笑。
恍然出神的艾刹,霎时被她天真甜美的笑容怔醒了思绪。
“请公主与额驸喝合卺酒!”头上簪著大红花的赵嬷嬷高声喊著。
艾刹和霁媛轮流喝下酒,接著又吃子孙勃勃。
就在两人吃著子孙勃勃时,赵嬷嬷在一旁朗声说道:“额驸按祖制以君臣之礼见公主,平日额驸及双亲见公主必须行屈膝叩安礼,公主下嫁,居公主府,额驸居府中外舍,公主不宣召,不得共枕席,进幸时要禀内务府记档…”
“赵嬷嬷,这些祖制不用说了。”霁媛留意到艾刹的浓眉狠狠地凝蹙起来,慌得赶紧叫赵嬷嬷闭嘴。
“公主,这是额驸爷必须遵守的祖制,额驸爷倘若失仪,犯了规矩,就要禀告内务府处置,这些规矩总要说清了,额驸爷才能有个底儿,不致犯上大规矩呀!”
赵嬷嬷是个精明人,这些祖制规矩并不见得一定要在大婚洞房时候说,但她就是要给新额驸一个下马威,好巩固自己在公主府里的重要地位,日後额驸若想见公主,少不得要先过她这一关。
艾刹听完那一长串的“规矩”,尽可能维持著冷静平淡的脸色,但是一把怒火已在他的胸腔迅速狂燃起来了。
“赵嬷嬷,你别再说了,额驸用不著知道那些规矩。”霁媛知道赵嬷嬷那些话一定让艾刹难堪透了,她急著拚命给秋菊和夏兰使眼色。
秋菊和夏兰会意,两人急著上前帮忙解围。
“公主,折腾了一天,您一定累坏了吧,奴才先帮您脱下朝冠”两人七手八脚地将霁媛头上沈重的朝冠卸下。
“也好,我的颈子好酸,快断掉了似的。”霁媛顺势接下去说。“赵嬷嬷,还有什麽仪式赶快进行完,我都快累惨了。”
赵嬷嬷见她一手照料大的公主,才大婚第一天就整个人都倒向新额驸,完全忘了贵为公主的身分,让她打从心底不快。
“请公主与额驸行合丞日礼!”她不情不愿地进行完最後一个仪式,领著秋菊和夏兰等宫女们一同退出洞房。
接著,门外檀板轻敲,唱起了合丞曰歌。
霁媛忐忑不安地偷望了艾刹一眼,他俊朗刚棱的脸孔此时绷得更像一尊雕像,她设身处地为他著想,赵嬷嬷那番祖制,任谁听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他是堂堂一品武将军,在外统领雄兵,号令八旗,回家见到妻子却动不动就要屈膝叩安,男人的尊严肯定大受伤害。
“艾刹,刚才嬷嬷说的那些什麽祖制规矩的,你统统不用记在心上,你别当我是公主,当我是你普通的妻子就行了。”她真挚诚恳地对他说。
艾刹淡淡地瞥她一眼。
“这只怕由不得公主吧。”他冷声低吟。
“怎麽由不得我,我不要你跟我屈膝叩安,谁能管得著!”她急於得到他的信任。
艾刹露出古怪疏离的笑容,洞房之夜所受的羞辱和难堪,坚定了他将面对这桩婚姻的态度。
“还是分清楚身分比较好,否则一经追究起来,臣只有一颗脑袋,双亲也都只有一颗脑袋,实在得罪不起。”他倏地起身,撩袍跪下,端端正正叩一个头。“臣请公主金安!”
霁媛热情捧出来的一颗真心,霎时间冻结成了冰。
“为什麽?”她的肩膀无力地垮下来,悲哀地看著他。“为什麽你总是要跟我作对?”
“臣怎麽敢与公主作对,公主一声令下,臣焉敢不从。”他垂视地面,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不要老是喊我公主,我的名字叫霁媛,你也不要老是自称臣,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要这麽生疏行吗?不要老是跪著了,快起来呀!”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样子。
“如果有一天,公主不再是公主的时候,臣自然会改掉称呼,但是现在不行,公主是公主,君臣之礼不能废。”他缓缓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
“你说什麽我听不懂,除非亡国,否则我怎麽可能有一天不再是公主?不要再说这种叫人听不懂的话了,我不要你叩安,你偏要,这就是和我作对呀!”她满脸焦灼和苦恼,明明心爱的男人就在咫尺之处了,她却彷佛摸他不著,更触不到他的心。
“公主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臣多年来立下的汗马功劳可因为公主之故被无端抹杀,又可以因为公主之故官复原职,公主一双玉手,翻过来可以令臣生,翻过去可以令臣死,臣还怎麽敢与公主作对。”他的脸色阴郁深沈,平淡的语调中怒意渐浓。
霁媛被这一番谴责的话慑住,当初七哥和九哥为了能顺利完成她的婚事,并没有想过因此给艾刹带来了这麽大的伤害。
“艾刹,是我太心急了,没有顾虑到你内心的感受。”她焦急地伸手想碰他,又怯怯地收回来。“你听我说,削你的官职是为了测试苏家会不会因此退婚,结果如九哥所料,你失去一切以後,苏家就急著退婚了,如果苏家有情有意,坚持不退婚,我也不能如愿嫁给你了呀!”
“这是有心设计的陷阱,不幸落入其中的人只能自认倒楣,用这种方式考验人性未免太残酷了。”想起这阵子接二连三受到的羞辱,他心中的怒气就不由自主往上攀升。
“我让你看清苏家的真面目,你非但不开心,还﹃自认倒楣﹄?”她感到浑身冰凉,颤著声音问:“娶我,真让你觉得很倒楣吗?”
艾刹的神色冷峻,像冰雕出来的一样。
“公主,臣说过,强求来的幸福不一定会快乐……”
“可是你和苏姑娘的婚姻也是由父母作主,并非两情相悦,你也是被勉强的不是吗?”她心急地打断他。
“那不一样。”他不满地蹙起眉。”公主处心积虑要嫁给我,但是却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想要一桩充满阴谋和手段的婚姻?”
霁媛震慑地看著他,他竟然看不见自己纡尊降贵、百般地讨好,只看见阴谋和手段,她费尽心思的努力,全是徒劳无功?
“即使用了手段才顺利嫁给你,但又有什麽关系呢?苏家是心甘情愿退婚的,而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呀!”她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能与心爱的人厮守终身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艾刹有些恼怒,心里反感在加重,虽然对霁媛确有情意,但她太骄傲狂妄了,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丝毫不懂人与人之间最需要的基本尊重,一迳利用富贵权势当钓饵,将人玩弄於股掌间,短短几日,就让他看见苏家和自己双亲丑陋贪婪的一面,用这种手段得到这椿婚姻,摆明了也是将他当成贪图富贵权势的那种人了。
他极力捺下怒火,无法忍受她用权势富贵来侮辱他的感情,她以为人都会拜倒在她尊贵显赫的家世下,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他非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也有东西是、永远都可能得不到的。
“这只是公主单方面的想法,巧取豪夺来的感情,怎能算是两情相悦。”
艾刹有礼而绝情的话重重地击伤了霁媛的心,她爱了他那麽多年,而他给她的却是对爱情的绝望。她真的不懂艾刹的想法,不懂他既然娶了她,又为何不肯打开心门,难道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对她心生厌恶了?
“但你……还是答应皇兄指婚了,不是吗?”泪水不停在她眼眶中打转,她不想惹他讨厌,怎麽办呢?
“如果不答应,公主岂会罢休?”他刻意态度冷漠,目光调开,不想被她呆呆啜泣的模样打动。
是,艾刹没说错,她的确是不会罢休的。看他冷若寒霜的样子,比起那一夜来似乎是更讨厌她了。
“那……我们都已经成亲了,你能不能别追究那些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呢?”她眼中布满祈谅,期盼能慢慢抓回他的心。
“公主怎麽说,臣照办就是了。”他平淡地说。
“我不是要你照辨,我是在跟你商量。”她急得不知道该怎麽说才能令他明白,只好低声下气地说:“我希望你以後见了我不用屈膝叩安,也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艾刹凝视著她。
“屈不屈膝、叩不叩安,那些都只是外在的行为,并不会成为臣与公主之间的问题,而彼此尊重不尊重对方才是问题的关键。”
尊重?好陌生的两个字,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不要你屈膝叩安,这样还不够尊重你吗?”她急躁得快发狂,不知道究竟该怎麽做才对?
艾刹叹了口气,她打一出生就是娇生惯养的皇室公主,大概从不知道什麽叫对人尊重,说再多她也不会明白的。
“忙了一天,公主也累了,请早点安歇吧。”他疲倦得什麽也不想再说了。
霁媛的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如何能安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想弄明白你心里究竟怎麽想?你说我说什麽你会照辨,但是我要你别见了我就屈膝叩安,你却又说屈膝叩安不是问题,什麽尊重不尊重才是问题关键,那是什麽意思?我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公主说臣以後可以不用屈膝叩安,臣遵命就是了。”他真的烦了。
不是、不是,她不是要他遵命行事!不对呀!
“艾刹,我到底该怎麽做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她苦恼慌乱地凝视著他,从来没有这样怯懦过。
艾刹默默凝视著她,她的双眸被泪水浸透,神情迷惘无助,像个犯错的孩子,不知该用什麽方法乞求原谅。
那双无辜天真的眼睛,令他的心蓦然悸动了一下,不想她的身分,也不想她曾经做过的事,她实在是个动人的甜美娇娃,可惜这张纯稚天真的俏脸底下,藏的是一肚子心机。
“公主只要下令就行了,这样对你对我都方便。”一切公事公办,不用牵扯太多私人感情。
霁媛像突然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