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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先生走了,紧随其后屠幼菱又到了,进门之后便给晏亭跪下了,抽噎着道谢,屠太史今夜以幕迟为借口自己留了下来,晏亭回府,他怎能不遣屠幼菱过来伺候呢,毕竟如今晏亭乃睿王的心腹,外头有多少姑娘眼巴巴的瞧着呢,总要防患于未然不是。
瞧见屠幼菱到了,晏亭并不意外,却是万万不会留下她,寻了个理由让屠幼菱自己想办法避开旁人的视线回去了,如此才算得了静。
天已暖和,可只有自己的房间还是空冷的怕人,蜷缩着反复,十几年的寂寞,只是半年不到的光景有卿玦相伴,也不过短短数月就已经习惯,如今这般的害怕孤单,抱着瓷枕入睡,总也舍不得,才把卿玦买来的那对瓷枕中属于自己的带了回来,瓷枕冰凉,却令晏亭充盈,总算睡了。
后半夜猛地坐起了身子,眼睛尚不及睁开,已经轻喊出声:“卿玦。”
“在。”
果不其然有回应,晏亭搂着缎被吃吃的笑了,“我便说过了,你我心意相通,即便是睡了,也知道你来了,怎的这个时候到了,莫不是想我了?”
站在卧榻前的卿玦缓缓的坐下身子,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伸出手把晏亭怀中的缎被拉开,随后把晏亭轻轻的揽在怀里。
听着卿玦的声音,晏亭发觉了怪异,霍然抬头,拉开有些醉意的卿玦,盯着卿玦不甚清楚的脸,小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卿玦看着晏亭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凑上了嘴封上了晏亭的红唇,那么的胆怯和迫切,夹带着令晏亭错愕的惶恐探索着她的真实。
吻过之后,卿玦的脸紧紧贴着晏亭的脸,唇在晏亭耳畔呢喃:“若我带你走,你可会随我去?”
晏亭心头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明亮了起来,迟疑片刻,并不问缘由,柔和道:“师父说我若胜过苍双鹤便给我自由,待到那时,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走。”
卿玦慢慢的拉开两个人之间的缝隙,看着晏亭微仰着的脸,轻声道:“大王要给我指婚,我已经说过性好龙阳,可他依旧不依不饶,并说大婚之后便命人办理此事。我害怕……”
心头一痛,晏亭颦了眉头。喃喃道:“他为何要这般难为了你呢?”
卿玦轻叹道:“他自幼便极厌烦于我的。”
晏亭眼睛转了几转,随后收紧揽在卿玦腰身的手臂,贴进卿玦坚定道:“你是我的,即便他是大王,也别想拆开你我,不管是谁办理此时,用些办法,只要没有配得上你的女子,大王也不好太过强求的不是么!”
听着晏亭的声音,卿玦又把头枕在了晏亭的肩膀上,喃喃道:“今生能遇见你——真好!”
晏亭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肩头已经隐隐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收紧了手臂,向后一带,卿玦和晏亭双双倒在榻上,晏亭下榻替卿玦除了软靴之后,走向门边去关门,却瞧见站在门边擎着灯火的殁先生,一愣,想也不想就要关门,殁先生的声音这个时候急切的插进来,“我以为你会喜欢鹤先生的。”
晏亭紧张的回头,瞧着卿玦没有任何的反应,适才转过头来对着殁先生冷声道:“苍双鹤那厮十几年前差点害死我,我不恨他已经算是良善,如何要喜欢他呢?”
殁先生接口道:“唯有像鹤先生那样的人才能给你真正的快乐。”
听了这话,晏亭冷笑出声道:“你怎知道什么样才是我的快乐。
我喜欢卿玦,很喜欢,跟他在一起我很幸福,这便是我的快乐,有一个真正爱我到心尖尖上的人。”
殁先生抬眼去看躺在晏亭卧榻上的卿玦,迟疑了许久,才轻缓的说道:“你尚未成亲。”
晏亭哼笑道:“先生怕是忘记了,家妻已然诞下子嗣,如今怎的要说我不曾成亲呢?”
一句话便哽住了殁先生,望着晏亭长长的叹息,晏亭退回到门里,对殁先生点头道:“我累了,先生回去歇了吧,稍后劳先生转告曾胜乙,明早不必让晏忠侯着我吃早膳了。”
随后并不等殁先生回应,合上门,落了闩,回到榻边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卿玦,突然在心底生出一阵莫名的不安,好像那此悠闲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因为有那么多人不希望他们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究竟妨碍了那此人什么了,为何要这样待他们呢?
伸手拔了头上的乌木簪子,散了墨发,爬到榻上靠在卿玦的怀中,伸手揽住卿玦的腰身,喃喃的说着:“卿玦,你会坚持下去么?”
久久没有人回应,晏亭把自己的头更往卿玦怀中靠去,喃喃道:“活了这么大,唯有你待我这般的好,我害怕回到原来冰凉的世界中,没有你的温暖,我该如果度过下一个冬天呢?”
还是静谧无声,晏亭眼角开始浮出酸涩,喃喃道:“好累……”
再然后,伴着卿玦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的睡了。
阳光穿过窗棂洒在晏亭的卧榻上,卿玦缓缓的睁眼,看着怀中的晏亭,先是茫然不解,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绽开了一抹幸福的笑,伸出手指描绘着晏亭的眉目,初见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晏亭这张脸委实的难看,如今却不会再那样认为了。
感受到脸上的温热,晏亭睁开了眼,瞧着近在咫尺的卿玦,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轻言细语道:“真好,夜里觉得冷,便开始做梦你在我身边,然后就把你梦来了呢!”
卿玦笑道:“我也天天做梦你在我身边,怎么一次都没把你梦到我身边来呢?”
晏亭伸手捧着卿玦那一张过分好看的脸,撇嘴道:“因为你没我心诚。”
若论心诚者,他与她皆知,谁更在乎,不过卿玦还是因为晏亭这话而怦然心动,只是对着晏亭笑,胜过春日艳阳的灿烂。
睿王即将大婚,总也不能太过耽搁,再不想出门,还是得起来,卿玦亲自替晏亭梳好了头,看着她轻笑着出门去应着晏府的大事小情,心头飘忽着说不出的惶恐。
“姬将军。”
就在晏亭离开没多久,卿玦也打算寻了机会离开晏府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卿玦一愣,转头看着从另外一边的门走进来的殁先生,不解的出声道:“你是谁?”
殁先生站定,定定的看着卿玦,依旧沙哑道:“果真乃天下第一
的美人,样貌惊心的好。”
即便这样的赞美之词听了不下千遍,可是今天从这个样貌怪异的人口中听见,心头竟涌出了不舒服的感觉,卿玦咬牙出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出现在上大夫的房间里?”
殁先生看着卿玦脸上的紧张,缓缓道:“老夫乃晏痕。”
第一二八章 错过
“二十年前,老夫曾应过先王,若是盈姬生了女儿,便嫁储君为后,若是生了儿子,便忠心为臣,你与云儿这般的亲密,老夫亦不与你拐弯抹角,云儿乃为女子,不过大王即将迎娶堰国公主,老夫心中亦分明,大王并非云儿的良人,老夫亏欠她太多,实不好因为一己之私而断送了她的幸福,就让大王当云儿为男子好了,可是,老夫属意的女婿是苍双鹤,你自问可比得他么?”
晏痕已死,此事天下皆知,如今青天白日下,他一副像人非人,像鬼非鬼的样貌站在卿玦眼前,说着晏亭的终身之事,总有几分怪异感,饶是如此,卿玦却并不怀疑他自称晏痕的初衷,只是心口好像被人用刀子剐着,痛得无法呼吸,久久的沉默之后,卿玦徐徐吁出一口气,缓缓道:“为何你们所有人都见不得我幸福?”
晏痕一愣,再去看卿玦,眼底已经呈了一丝歉然,却还是坚持道:“老夫冷落了她十九年,身为人父,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过得幸福呢?”
卿玦突然扬了声音,痛心道:“伯父怎的知道流云跟着我就不会幸福,我敢说,这天下没有人会比我爱她——包括你,只要能看见她快乐,我愿意为她上天入地,哪怕赔上了我的性命,为何你们都要拆散我和她?”
晏痕身子微微一颤,随后朗然出声道:“你爱的太过自我,以为那便是对云儿最好的爱,可是你不懂云儿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若她当真爱了,不需要你以死明志,她只想要你可以爱她一生,陪着她到老,生离死别对她来说,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
听了晏痕的话,卿玦竟然无言以对,只那么木然的盯着晏痕那种密布疤痕的脸,脑海中一遍遍的回荡着晏痕的那番话。
看着卿玦的表情,晏痕轻笑出声,声音虽然沙哑,语调却甚清晰的说道:“这一点上,你万万不及苍双鹤看得分明。”
卿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即便天下人皆这般说,我还是不会放手,只要我活着,哪怕她当真不爱我,只要看见我她会笑,我便会守在她身边,一直守下去。”
晏痕长叹一声,摇头呢喃道:“受伤最重的,往往是最放不开的那人,你好自为之吧!”
卿玦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声调平和道:“谢伯父成全。”
卿玦离开之后,晏痕走进密室,对着墙上盈姬的画像轻轻的呢喃:“盈姬,云儿大了,愈发的像当年的你,不爱到还好些,一旦爱上了,便能令人疯狂,姬将军若位高权重,可一旦生出变故,他会像当年的我一样,无法给云儿最周全的保护,这天下间,唯有苍双鹤有那个能力,也唯有他才能给云儿最渴望的生活,可云儿怨我,我害怕逼得紧了,反倒要适得其反,盈姬,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画像上的女子巧笑嫣然,身着艳红的舞衣,若翩然起舞,可她不会回答晏痕,她就那样笑着,一连笑了十几年不曾改变,笑到她的女儿同她一般大了,也同她一样,未必是天下第一的美貌,却是爱上了便无法移情的勾心。
一年之前,朝中的大事小情还是盛康掌管着,如今的盛康,空剩下西鼎侯的名号,睿王把主持大婚的事情一并交给了晏亭打理。
盛康以前的朋党,睿王隔个三五天的便要寻个借口拉出去砍他个一
个两个的,因此余下的许多官员忙着见风转能,这几日把晏府的门槛都要踏平了。
刚从南褚回转,随后便接手了这样的大事,外加送帖子拜访的大小官员,这几日晏亭实在忙得焦头烂额,且那屠太史也不知道怎的就那么闲,天天耗在晏府,只要晏亭在府中,时不时与屠夫人一起抱着屠幼菱的儿子来晏亭面前晃来晃去,好在柴安早先得知屠幼菱已经有了骨肉的时候便给孩子取了许多名字,晏亭那日提起之后,柴安随手就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帕子,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上百个名字,晏亭莞尔轻笑,看着上头的名字,挑了个“子恩”说喜欢,屠太史再问晏亭孩子名字的时候,便定下了叫晏子恩。
卿玦还会在夜半之时潜入晏亭的房间,却没有相拥的时间,帮着晏亭翻看各国的帖子和大婚的流程有没有纰漏。
五月初五,距大婚只三天的时候竟当真出了麻烦,已经到了大梁的迎亲队伍里竟没有公主,晏亭听见之后顿时傻了眼,眼见还有三天大婚,新娘却不见了,各国使臣都到了,这事若传扬开来,定会被天下人耻笑。
得了消息并不迟疑,与卿玦一道来到了堰国送嫁使臣入住的驿馆,那一干人瞧见晏亭到了,莫不跪地发抖,连声音都颤得厉害,“参见上大夫。”
晏亭没心思同他们虚礼客套,板着脸说道:“行了,起身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