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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已经远到看不清彼此的脸,知道他看不清,晏亭才放开强忍着的表情,泪水倾泻时,终究大喊出声,“如果,我是说如果,从头来过,我再落入桃花潭中,你会不会救我?”
他跟着笑,第一次抬高了声音回她,“如果,若当真有如果,我绝
不会让你掉下去。”
坐在马背上,视线模糊得看不清渐渐缩小的乌篷船上那抹淡紫色的身影,方才晴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竟飘来了几朵黑压压的云,遮了耀眼的光线,也一并遮了她的心,他们一个个走进她的生活,又一个个的离开,杀母之仇已然报了,苍双鹤也离开了,晏亭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晏府本不是她的责任,况且自己的父亲也没有死,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换个身份去见见卿玦,或许就这么随着性子跟在苍双鹤的乌篷船后面向南而行,只要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独守着就好。
久久的沉思,天空中已经飘起了细雨,晏亭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原来夏天的雨水有的时候也可以刺骨的,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想对着天空笑,可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果一起真的可以用“如果”来说就好了,即便大仇已报又能如何,她还是不能活得快活自在,因为现在她的身后有睿王在,只有不存在软肋的人才可以洒然的行走天地之间。
晏亭告诉自己不在乎,可晏府是她的软肋,她真的舍不下晏痕和屠幼菱那些人,卿玦更是她不会抛弃的人。
卿玦活得不快乐,即便信常侯府中的人自他很小的时候就背弃了他,可是晏亭知道,卿玦从未背弃过信常侯府,只要睿王以信常侯府上下的性命为要挟,卿玦定会乖乖束手就擒,翻身下马,轻拍马身,命令道:“回去找你的主人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乌骊马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开,反倒是焦躁的绕在她身侧,好像担心着她一般,逗得晏亭扯了抹虚弱的笑,柔和道:“放心吧,我没事,只不过是个生离罢了。”
“当真没事么?”
有一道讥讽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晏亭颦眉抬头,看着一身黑衣的初南,俊逸的脸上同样泛着惨白,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诡秘,他的身后竟然跟着南姬—— 或许是同情南姬,在姒塔死了之后,晏亭一并把南姬放了,晏亭让她远走高飞,可是她飞来飞去,还是飞不出初南的掌心。
不过南姬看见晏亭之后,脸上没有正常的尴尬,反倒笑得开怀,令晏亭心中拧起了不舒服的感觉,在她眼中南姬是个有着十足个性的女子,敢爱敢恨—— 至少比她这样畏首畏尾的好!或许是羡慕着南姬那种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一切的感觉,所以晏亭想给南姬一个机会,却不想南姬却让她感觉失望。
晏亭并不理会初南说了些什么,只是对南姬淡然的招呼道:“还好么?“南姬绽开一抹笑,声音清脆道:“很好,这是我一生中活得最幸福的几天,多谢上大夫照应。”
看着南姬脸上幸福的笑,晏亭竟觉得十分碍眼,冷哼道:“怕只是你自己这样认为吧。”
南姬依旧吃吃的笑:“有什么关系,幸福本来就是自己的感觉。有些人在旁人眼中活得那么幸福,可她自己闷闷不乐,便万万不会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可有一些人,只要快乐过,便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端看自己要怎么想了,其实只要看开了,那么怎么活,都是幸福的。“晏亭心头一惊,好像觉得南姬的话中带上了别样的味道,悚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姬勾着唇笑,笑得那么柔和,却也只是笑着不回应晏亭的问题。
初南因为被晏亭和南姬忽略了,脸上的戾色更炽,冷哼道:“上大夫当真好本事,令本公子刮目相看,不但可以谈笑间灭我大褚,且亦男亦女,把一竿子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可惜,上大夫今天做得事太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竟独自出行,鬼面将军不在你身边,科事如神的鹤先生也走了,本公子看你怎么闯过眼前这关!”
心底打了个突,晏亭脸上却维持着笑,看似自信满满的说道:“你太小看本大夫了,既然本大夫敢出来,便代表着本大夫有全身而退的本事,你觉得,本大夫会给你可趁之机么?”
见晏亭说得自信,初南真的顿了声,眯着眼四下打量了一番。晏亭看着初南的表现,心底冷笑了一番,看着身边的乌骊马,盘算着寻了机会逃跑,三次皆是侥幸算计到了初南,即便如今的初南看上去状态不好,可让她一个对付两个,她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初南的恍惚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已,随即便把清冷的视线对上了晏亭,待到看见晏亭望着乌骊马的时候,大笑道:“原来如此。“晏亭眯着眼回过头来,看着初南脸上有些狰狞的笑,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竟在这一刻感到了那年落水之时的无助,习惯了倚赖,可是待到所有的依赖都不在了之后,该如何是好?竟有些说不出的乏力涌了起来,想在这一刻睡去,如果永远的睡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彷徨了呢?
轻笑了起来,不再费心伪装自己,朗然道:“不愧是南褚七公子,看得真通透,不过,就算只有本大夫一个人在,先前好端端的一个人已经连输了三次,瞧着你如今的模样,想来本大夫也不必怎样费心了,你乖乖的认输,本大夫留你个全尸。”
此话一出,初南脸色顷刻变得铁青,怒声道:“不知天高地厚。”随即擒着佩剑急速上前,晏亭竟避也不避,就那么笑看着初南的右向自己逼近——苍双鹤说过他不会再让她落水,她想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尽管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太过愚蠢,可是她就是放任自己蠢着!
身上有剧烈撞击的力道,并没有利剑穿透肌肤的感觉,晏亭缓缓的睁开眼,面前是初南惊愕的眼还有南姬一如方才灿烂的笑,晏亭知道,南姬的笑同弱水一样在她心底永恒了,那血多么艳红,红过初生的朝阳,令她不敢直视,久久凝成凄厉的一声嘶喊:“南姬!”
第一四零章 可以歇歇了
众生芸芸,轨迹各不相同,执着一个‘缘’字,一个人许便会在不经意的擦肩之后,悄无声息的渗透到了令外一个人的生命中,硬生生的改了那人的轨迹,而当这人的存在慢慢成为一种习惯之后,又淬不及防的离去,留下了足以心痛一生的缺憾——一如弱水和南姬留给晏亭的最后一瞥。
初南看着瘫在晏亭怀中的南姬,脸上只有错愕,却没有心碎欲裂的痛苦。
南姬却对着初南笑,笑得如风中飘零的花朵 —— 即将凋敝,却还要维持着最后的华美。
晏亭知道南姬是真的爱着初南了,爱一个人大抵莫过如此—— 傻得无可救药,即便知道那人无心,却还要巴巴的奉献了自己。晏亭真想打醒南姬,可是,她知道,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南姬笑着对晏亭断续道:“真可惜,终究没替公子杀了你!如此也好,我这一生是谁也不欠了,来世就能干干净净的活着了。“四周渐渐涌出了身着常服的宫卫,把初南目团围住,晏亭知道这些人定是苍双鹤那夜提醒过她的睿王派来跟着她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出现的迟了,不过,第一次觉得被人监视着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伸手指着初南怒吼道:“把这个畜生给本大夫宰了,本大夫让他给南姬陪葬!”
听见晏亭下令,那些宫卫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一拥而上向初南扑去。
也就在这时,南姬突然拔出了晏亭腰闽的短刀,在晏亭愣怔间转身架上了晏亭的脖子,对初南吃力的喊道:“公子,快跑!”
宫卫见晏亭被擒,皆停下了动作,而初南只是犹豫了片刻,随即快跑几步,纵身跃入了梁水河内。
晏亭恼怒的看着初南跳入河中,垂着对南姬冷声道:“何必呢,那样你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南姬还在笑,眼角挂着晶莹的泪,可脸上却是柔和的语调,“公子心中有人了,却不是我,不过这几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或许就这样死去,对我来说幸福就永恒了,可是勉强把他和我拴在一起,他会恨我,讨厌我,这样让他离开,至少让在想起我的时候,不是厌恶!”
晏亭想说些什么,却见南姬把原来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刀撤回。在晏亭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插入自己的胸口,笑容凝结,口中喃喃的重复道:“从今之后可以不用再爱了,好累,终于能歇歇了……“晏亭咬着牙看着南姬缓缓的闭了眼,眼角最后一滴晶莹无声滚落,伴着她的手一起垂下,自始至终,嘴角却一直擒着笑,好像真的寻到了平静一般。
那些宫卫见晏亭已经脱离的险境,迟疑开口道:“上大夫,那人…… ……”
晏亭抬头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冷哼道:“这是他欠南姬的。本大夫就让他永远欠下去,再见之后杀无赦!”
先前睿王派来监视了晏亭的宫卫,如今充当了保镖和打杂,思来想去,晏亭把南姬葬在了弱水的坟边,那样的两个女子,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前世皆囚在不属于自己的爱情里面,独吞着情之苦涩,爱的孤寂,或许他们毗邻之后,彼此便不再寂寞了!
转过风雨便是彩虹,遥望梁水尽头,早已经没了那抹淡紫色的颀长身影,可是,相对于南姬的“幸福”,或许晏亭更幸运一些,至少她爱着的男人心中有她的存在!
傍晚回转之后,萱草雅倚着她那匹较之乌骊马肥硕上许多的胖马肥妞懒洋洋的拖着曾胜乙说着些什么,待到近了再看去,不难瞧见曾胜乙的脸色青红之间交替着——那个女人总有办法令曾胜乙生气!
曾胜乙瞧见晏亭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少主回来了。“看着曾胜乙如释重负静表情,晏亭有些莫名,不解的问道:“有事?”
曾胜乙的脸又开始变色,支吾道:“少主,属下最近自我感觉表现的还好,求少主……”
不等曾胜乙说完,萱草雅快步上前笑嘻嘻的拉着晏亭的手臂,附在晏亭耳畔小声说道:“师嫂。“晏亭身子一颤,怒目瞪着萱草雅,严厉道:“你说什么?”
萱草雅瘪瘪嘴,恁般无辜的呢喃道:“师兄让我这么称呼的。”
晏亭的脸顷刻间涨红,甩开萱草雅就走,萱草雅在晏亭身后对曾胜乙挤眉弄眼,样子好不得意,曾胜乙翻翻白眼,不再理会萱草雅。快步跟上了晏亭离去的方向。
萱草雅见曾胜乙也走了,叽里呱啦的喊道:“喂喂!怎么都走了,好歹我是贵客呢,师兄可是把我托付给你了,不能这么慢待娇客啊!“曾胜乙快步跟上了晏亭,晏亭小声问道:“她怎么跟你说的。”
迟疑了片刻,曾胜乙咬牙道:“她说少主嫌属下办事不利,把属下赏给她了。”
晏亭扯了扯嘴角,撇嘴道:“确实有她的风格。”
曾胜乙笑道:“便知道是她信口胡诌的,少主怎么舍得属下呢?“听了曾胜乙颇有些巴结味道的话,晏亭竟**莞尔,顿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的萱草雅眉开眼笑的样子,轻扯了扯嘴角,语调轻缓,尾音拉得好长道:“我是答应过她把你许给他!”
“呃!”
曾胜乙惊呼一声,脸色的颜色较之方才与萱草雅对话之时还要难看了,晏亭脚步倒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