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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亭不会留意曾胜乙说了些什么,别夕却在听见曾胜乙这特别的一
句之后缓缓的松开了抓着晏亭:“没有先生在我便配不上她,有了先生,我更无希望。”
曾胜乙干笑了一声,随即追着晏亭的脚步走去,别夕也不迟疑,三
两步就追上了晏亭,直到与晏亭并肩走在一起,晏亭才察觉到自己又失神了,对别夕尴尬的笑了笑,缓声道:“竟忘记招呼别兄了,自己走了,瞧瞧我这脑子,想来是歇了这么久,身子待虚了,脑子歇笨了。”
别夕笑的真诚,“总是有些烦心的事才如此,并不是外人,实在不必与我这般的客套的。”
这辆车是睿王御赐的,晏亭每次入宫都要乘着这辆车,而这等不成文的规矩原本是睿王亲口要求,时日久了,倒也成了晏亭自己的习贯了。
睿王赐的马车,豪华宽敞,车厢内摆上一个镂雕云兽的紫檀木矮几,却还能兼容下几个人排对排的坐着,别夕见此,总要怀念当初她那辆青蓬的马车,那个十分的狭小,坐进去,即便没有理由也要挨靠在一起,不像这个,即便有十足的理由,也不好近近的坐了。
晏亭还是低头不语,眼看着已经要拐到那熟悉的青石板路上了,别夕终究开了口,“流云,他还好了?”
那是他斟酌了许久才想到的问题,一方面觉得问这些可能会招致已经沉寂的晏亭的伤感,可另一方面又悲叹,他与她之间若是不说这些,倒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了,其实对于卿玦是生是死,别夕并不十分的上心,即便那个时候他与他曾那般的亲近过,可是那些好的坏的情感已经过去了,他的心一直不大,上半生有过一个柔柔的女人爱他,可他心中装着的全是仇恨,恨去了,女人也没了,浑浑噩噩了几年,又转到了下半生—— 别夕觉得这大概就是他的下半生了,他的心依旧不大,没有了仇恨,就剩下了一个女人。
晏亭被别夕这样一问,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轻轻的颤着了,与身下坐着的马车一样的幅度,垂着眉眼,半晌终究开了口,“经过了这样的事情,是人大概都不会好。”
别夕心只一窒,声音透出了几分浓郁的伤感,真真的情感,不过为的却不是卿玦,缓缓的说道:“我问得失礼了。”
晏亭眼角又开始发涩,对着别夕的飘忽的笑,脑子里竟全是苍双鹤,最初见了便觉得别夕亲切,如今才恍然,她觉得亲切的只是别夕的笑脸,朦朦胧胧的柔笑,穿棱在她整个年少的梦中,未语泪先流,断字不成句:“与你无关,全是我的错。”
他从来不觉得她是个强劲的女子,如今愈发这样的感觉,终究忍不住,试探的伸出了手指,指尖只触及到她的衣摆,柔软的料子,如女子肌肤一样的生动,只轻微的一触便乱了心跳。
别夕以为接下去可以顺理成章的把梦圆了——其实他只是想抱抱她,想知道她的触感会不会像当年的女子,可是晏亭却在别夕靠近的时候倏地向后挪了挪,伸手胡乱的抹去了眼角的泪,迅速的转开了话题,“你家先生这几日可有消息传回?”
手指空了,纵然已经到了早春,却觉得指尖如冬日一样的寒着,落寞的缩了回来,淡淡的笑:“先生近来行踪不定,我一直以为你那里的消息比我这头来的快呢。”
听着行踪不定,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解的出声道:“怎会不定,大王不是去巫山寻他了么?”
这几日忙得昏头转向,虽然苍双鹤的信没先前来的勤,却也没上次一连几日没消息那么惶惶不可终日,今日偶然间听别夕说苍双鹤行踪不定,全然不解,脱口便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苍双鹤给晏亭许多信,不过他同晏亭都说了什么却是外人不知道的,即便有睿王严密的控制着晏府的进进出出,但苍双鹤有心要送信给晏亭,睿王是怎么也拦不住的,别夕只当晏亭对苍双鹤的每一件事情皆是知道的,不想脱口之后才发觉晏亭似乎了解的并不深刻,沉思了片刻之后只是轻笑着说了起来,“大王此番定是无果而终的。”
别夕的口吻淡然,其实在苍双府中的人眼中,真正的主人只有苍双鹤一个,哪怕睿王顶着大央的王冕,可对于别夕等人来说,他也同路人甲没什么区别,因此提到睿王的事情,别夕只是淡淡的笑,他尊称睿王一声大王,也只是随着苍双鹤的叫法走的,先前他只唤他睿王的,同萱草雅一样的随意。
别夕淡漠,晏亭却紧张了起来,她以为很快就能见到苍双鹤了,可听见别夕的说法,只觉得在这凉飕飕的天里好像被人兜头淋下了一盆冷水,透心的凉,明明知道这个可能性极大,却还是大声的问了起来,“怎么可能?”
其实只是想给自己一根浮木,不让心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跌入冰谷,穿透了别夕浅笑着的脸,晏亭看见的却是苍双鹤柔和的笑,却原来真的想念的时候,看着的人都是那一张面孔。
别夕看着晏亭的飘忽,心口又开始揪紧,可他也只是浅浅淡淡的说着他知道的事实:“先生在等你!”
第一七四章 允了这一次
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等她,却惟独她自己看不分明,马车止,笑靥起,回眸顾盼,浅语低言,“别兄,后会有期。”
晏亭想,这便是那藏在枕头下面泛黄的小册子上描绘的爱了,会因为一个消息而将一颗痴痴的心沉入谷底,又会因为另一句话而觉得暖春怡人,那一根无影的线将她牢牢的牵住,挣脱无望——也甘愿臣服,不欲逃离。
纵然所有的人都在说晏亭这幅样貌实在鄙陋,可别夕却从未觉得她当真的难看,尤其是她眉目含笑的时候,恁般的风情,可是,她的风情并不是为他绽放,幽幽一叹,习惯性的笑,这样的笑让别夕自己也觉得虚伪,却还是坚持着,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盲目的模仿,只是觉得或许如苍双鹤那般的淡然,这世土便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伤了他,兜兜转转才发现,最开始模仿的初衷已然改变,不知不觉中愈发的要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把握成苍双鹤的样子—— 只因为她喜欢,轻轻启唇,声音浅浅,“后会有期。”
他下了车,而她也只是浅笑挥手,再然后并不迟疑的放开了挑着的车帘子,帘子合起的瞬间,他看见了她嘴角的笑,那么多人将她看做了男子,其实她真的和男子相去甚远,有哪个男子会笑的这般妩媚呢!
马车调转之前,别夕的视线与曾胜乙的接在了一起,曾胜乙也只是冷诿的扫了他一眼,无喜无怒,寻常人心态了。
看着那样的曾胜乙,别夕愣了一下,随后竟又开始笑了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笑,笑过之后才发觉,男子其实也是可以落泪的。
回到晏府,时辰尚早,晏亭却有些坐立难安,坐在案前许久,面前摊着的一卷帛书也没翻过一页,萱草雅手中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司晏亭说着:“你那夫人担心你这几日奔波累坏了身子,托我给你送一碗她亲手熬的补汤过来,啧啧,得妻若此,死也瞑目。”
听着萱草雅的调侃,晏亭偏头睨着萱草雅,不冷不热的回道:“那好,我把夫人度给你,你可以去瞑目了。”
萱草雅撇撇嘴,将手中的托盘搁在晏亭帛书旁边,跳坐在案几上,双手撑在案上,双腿打着摆子,恁般陶醉的言语着:“若先前本女侠孤家寡人一个,倒是不介意接收了你这夫人,一并将你那可爱的小公子收了也不错,可如今不同了,本女侠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又怎可在外头胡来。”
看着萱草雅承认的洒然,倒是让晏亭有些艳羡,心头突然一动,想也不想的便开了口:“去通知胜乙,让他准备一下,不日上路。”
萱草雅呆了一下,晏亭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令她十分莫名,这厢还表达着自己对曾胜乙是何等柔情,那头晏亭便要让曾胜乙上路,莫不是晏亭形单影只的,瞧着人家恩爱非常,便要用此歹毒的手段将他二人生生的拆散?想到这种可能性,萱草雅顿时来了脾气,纵身跳到案下,转过身子正对着晏亭,双手掐腰瞪着晏亭,愤愤道:“流云,你想干啥?”
看着萱草雅这番架势,倒是让晏亭轻笑了起来,莞尔道:“你若想一同跟着,我也拦不住你。”
先前的横眉冷对顷刻收敛,萱草雅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同你玩笑呢,便知道你是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好人,你放心便是,改日师兄背后耍手段戏弄你,我定给你通风报信,万万不会让他得逞。”
晏亭挥挥手,柔和道:“好了,我懂得你是一副慈悲心肠,最见不得阴谋诡计,快些去吧,别让旁的人看见了。”
萱草雅洒然抱拳,十足的好汉气质,大声道:“放心便是,我这人做事恁地稳妥。”
晏亭点头,萱草雅离开前小声嘀咕了一句:“开窍了。”
没听清楚的晏亭出声追问,方才还江湖味道十足的萱草雅竟对晏亭吐了吐舌,随即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晏亭的房间。
晏亭从新坐回案前,看着方才萱草雅端来的补汤,碗口尚热气飘渺,想来是才熬好便托了萱草雅送来的,其实晏亭是默许了屠幼菱和柴安的关系的,可他们那一对碍着她在,总也别别扭扭的,或许他们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并不清楚她真正的底细,总觉得是亏欠了她的,明明相爱着,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倒也是苦了他们这一对,如今已经快两年了,子恩也已经蹒跚走路了,她想她该好好计划一下他们的未来了。
镇日浑浑噩噩,偶然间惊见,积雪早已经没了影子,院子里的小树已经开始抽了嫩芽,晏亭甚为惊愕,问了跟在身侧的曾胜乙,“今年的春似乎来得很早。”
曾胜乙恭谨的略道:“较之去年算是迟了。”
晏亭摇头苦笑,不再言语,也便是那一夜,睿王匆匆而来,许回了王宫,也或许并没有回去,一脸的风尘,没有给门子通禀的机会,端出了王者的威仪,直闯进了
晏亭的院子,一路行来,见到的都是俯首跪拜,包括曾胜乙在内!
砰地一声将房门踹开,那时晏亭正坐在案前描绘着一幅工笔,听见声音吓得一颤,细白的丝绢上留下长长的一道,晏亭皱了皱眉,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睿王,门板还在他身后呼扇着,有些破败的痕迹,睿王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疲惫,定定的盯着她瞧。
晏亭愣了一下,她推算的是睿王最早会在明天传召她,却是没想到他竟然提前了一天且还是亲自到了她这里,不好细细思量,回神之后,快速起身,绕过案几上前几步,跪地施礼,大声道:“臣拜见大王。”
睿王并没有立刻允晏亭起身,只是不言不语的盯着晏亭单薄的身子,良久,直到晏亭受不住地上的寒,身子微微打了个颤,睿玉才有了动作,并不出声,只是微微俯身探出手来,直接搭在了晏亭的肩头。
晏亭心头不解,顺着睿王的动作微微抬头,视线相接的一瞬,睿王突然手下用力将晏亭拉了起来,随即展开手臂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下巴抵靠在晏亭的额头上,还是不言不语。
晏亭在睿王怀中呲牙咧嘴,十分受不住睿王这怪异的举止,鼻翼间全是睿王身上的龙涎香,虽然是一股很迷人的味道,可晏亭闻着却很不舒服,觉得这味道实在不如苍双鹤身上那淡淡的味道来得受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