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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亭将视线转到萱草雅身上,她对他有怨,可看见这样的公子野,她会如何?
公子野趴在地上啃得欢实,好像那肉是这世上最美味的珍馐一般,啃着啃着,突然看见面前多了一双镶珍珠的蛟鱼皮镂花软底小靴,公子野顿了动作,顺着小靴向上望去,真丝罩衫,摆子上缀着晶亮的翡翠珠,略略隆起的小腹,手腕上戴着十几副紫金细手镯,再往上,脖子上亦同手腕上一般,金镶玉的项链,高耸的云鬓,同手腕与项链一套的紫金步摇,偏髻边插着一朵艳丽的牡丹,雍容华贵,不比赵娥黛逊色。
公子野嘴角挂着血迹,消瘦的脸,下巴上胡茬子七零八散,脸上垂着几缕散落的发,身上的衣服破碎脏黑,良久,沙哑的说了句:“雅雅。”
再然后便哽咽了,他并非是真的傻了,只是害怕了,睿王并不当真伤他,只是当着他的面折磨公子舒,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着他的兄弟,他的痛感来自那等刺激,不过睿王说他不会伤他,只要他屈辱的活着,将来他会是一件礼物。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他懂了,有人希望看见活着的他,那年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自以为够敞快,是能成大事的人,却不想那一脚断送了他一生的幸福不说,还赔掉了最好的后台,怎能不扼腕!
他承认自己没骨气,经过方才那一幕,他如何能有骨气,先前将他和盛康关在一起几个月的时间,这才将将一会儿的时间,他就亲眼看着盛康被老虎撕咬,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他的全身跟着剧痛,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萱草雅的衣摆,小声道:“雅雅,救我!”
第二零九章 留我全尸
“可是,谁救我的孩子呢?”
兜头冷水,将公子野全部的希望集灭,他嗫喏着沾血的嘴角,眼前一闪,六个浑圆通透的球对着他的面门砸下,公子野并没有躲开,或许是躲闪不及,或许是动作迟钝,也或许是他本就没想躲……
应声倒下,直挺挺的趴在地上,并没有见血,可他就是爬不起来了。
曾胜乙站在萱草雅身后,依旧并不去看趴在地上的公子野,只是弯腰捡起那晶莹的水晶球,这实在是个稀罕物,曾胜乙长到这般大,也曾游走天下,却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此物是前些日子见到波斯使臣,他们带给萱草雅的,说当年她很小的时候便喜欢这球,可那个时候她母亲没办法得到这球送她玩,如今这球乃至整个波斯都是她母亲的了,萱草雅既然喜欢,便把这个给她。
信物一般的送了来,可见其重要性,这东西有些分量,不过萱草雅喜欢,这些日子总是装在锦袋中随身带着,曾胜乙说过要帮着她拿,萱草雅是怎么也不肯的,她说曾胜乙总是抱着玉首剑,万一遇上了什么事情,二选其一,定要将她这球给丢了,曾胜乙莫可奈何,只能随她去。
今日,萱草雅竟用这球来砸公子野,可见她是多么的气愤,是真的还惦着当年无缘得见的孩子,还是怒其不争,曾胜乙并不去考虑,他将球捡起却没递回给萱草雅,擎在手中,目光温和的看着萱草雅,语调轻缓:“这般动怒可不好,伤身子的。”
萱草雅偏过头对上曾胜乙,她回了他的笑,缓缓的将手递给曾胜乙,手指相扣,还好,那个时候公子野放开了她;还好,她在今生遇上了曾胜乙,而且将他抓牢,前半生的苦难换来与曾胜乙的一世相守——值得!
彼年他施舍了爱情的女人,如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落魄,与别的男人携手相对,让他这六国第一公子如何面对,葬身虎口便葬身虎口,他认了,独独不能忍受他依旧爱着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在他面前你侬我侬。
那个全身虚软的公子野不知哪里借来的神力,突然爬了起来,低着头奋力向萱草雅冲撞过来,他知道她又有了身孕,若然这个孩子再保不住,怕她的性命也要没了,这样也好,她死他亦死,黄泉路上他陪着她走,下一世,他会看清楚她,不会再给她逃开自己的机会。
他想得那么周全,却独独忘记了曾胜乙是如何本事的男人,那年他是意气风发西申公子,她却是身单影只的孤女,他可以很轻松便要了她腹中孩子的性命,如今却是不同,她身边有了一个曾经被封为武圣人的男人,那个男人如何肯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妻与子?
公子野不等近得萱草雅身前,已经被曾胜乙踢飞出去,身子重重撞上了大殿内的梁柱,随后缓缓的滑下,眼中含泪的看着漠然的萱草雅,他想说对不起,可是这里有好多人,他堂堂西申公子,如何能跟一个女人开口认错,他的人生多么可笑,那个时候萱草雅亲口告诉他错过了什么,他一直是不肯承认的。只当萱草雅是气他的,她是一个孤女,即便和苍双鹤扯上了关系,他勉强相信了,可是她怎么可能是波斯公主,唯一的顺位继承人,怎么可能?
萱草雅垂了眼角,没有多分一点点视线给公子野,对着曾胜乙笑吟吟的说道:“就知道有你在身边,妾身什么都不必怕。”
曾胜乙从新拉起萱草雅伸出来的手,回到上座,那里如今才是她的位置。
公子野匍匐在地上,骨头散了架似的,他可以想见,萱草雅是彻底不屑他的,而他却是睿王给萱草雅准备的礼物,主人都不打算收下,想必他的下场和盛康没什么区别吧,只有祈求那老虎会有一副好心肠,给他个痛快!
晏亭如在座众人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公子野的事情她是没有插嘴的必要,萱草雅有自己的主见,她没有淌这浑水的必要。
睿王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金樽,嘴角始终勾着笑看着晏亭,会将公子野格外的留下来,并非是如公子野猜想的那样用来讨好萱草雅,只是他喜欢看公子野的傲气被一点点的磨灭,然后给他最致命的打击——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曾经被自己甩开的女人高高在上的出现在他眼前,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呢!
会那么恨公子野么,倒也不尽然,只是讨厌他自命风流,敢以六国第一公子自居罢了,讨厌的人,他不会让他太舒服便是,他更讨厌卿玦,可是暂时动不得,便将那份讨厌全堆在了公子野身上,看着公子野备受折磨,好像卿玦也跟着吃苦了一般,想来心情便好。
大殿之上宾客云集,却静得可以听见公子野浓重的喘息,睿王擎着金樽先是看了一眼同众人一眼屏息静气的晏亭,她的态度他又不喜欢了,不过他现在心情大好,不同她计较。
睿王冷笑的扫过在场众人,他
喜欢这样的气氛,每个人都因为他的举动而小心翼翼,这才是王者该享受的殊荣。
不过,人群中总有不同者,一如卿玦,纵然满头花发,却依旧夺人视线的俊美,到了他面前,赵娥黛也不敢称天下第一的美人,他气定神闲的吃着金樽中的酒水,好像丝毫没发现周边诡秘的气氛,或许是发现了,不屑为之胆颤心惊?
睿王眼中浮现暴戾,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金樽,另外一只戴着宽大翡翠指环的手轻轻击打着身前的案几,一声一声,好像催命的咒语,引得公子野愈发的战栗,也让下面的宾朋更加的惶恐,可这一切都与卿玦无关一般,他依旧淡然的吃着他的酒。
萱草雅回到睿王身边的位置,顺着睿王的视线看去,心下当即了然,若然再让睿王坚持下去,恐怕众人愈发吃不得这筵席,遂清了清嗓子,对睿王笑道:“多谢大王今夜的盛宴,本宫甚为惊艳,对了,本宫尤其喜欢美人,许久便一直想着再见见王后的美貌,大王何不将王后请来,独自一人坐在那台子上,总有些单薄惹人怜的。”
场面的话,萱草雅可信手拈来,睿王听见萱草雅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同样虚应着笑,装腔作势——睿王自认还是有十分的手段的,擎着金樽对着萱草雅轻笑道:“那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睿王的声音并不大,可这里实在太静,赵娥黛并不怎么吃力便听清了,咬着唇,若说先前是被盛康的死吓哭了,那么这会儿便全是心碎的哭,先前她上台之前,堰国的使臣还偷偷的寻过她的,堰国如今和伍国就边境的划分矛盾四起。两国可谓势均力敌,谁也吃不了亏,当然,也占不到上风,堰惠王便想了办法,当初将自己的心肝宝贝送给了睿王,如今该是收些利润回去了,此时不用大央,更待何时?
堰惠王专宠着赵娥黛的母亲,不过赵娥黛的母亲生她之前已经有过生养,他恨那个先他之前占了她的男人,可每次提及那个男人,晏妙萏的母亲便抽抽噎噎的哭,见她一哭,堰惠王便心软了,久而久之也不再问。纵然如此,他还是那么的爱她,而赵娥黛可是个处子,又德才兼具,温柔似水,这样的女人,性好女色的睿王还不把她宠上天去,只要赵娥黛在睿王耳朵边吹吹枕头风,想必借给他们堰国十几二十万的精兵不是难事。
堰惠王理所当然的想着,所以这次他让使臣给赵娥黛传话,殊不知赵娥黛非但不得宠,常常许久也见不到睿王一次,她甚至没有红夫人在睿王心中的位置重,这边面对着睿王的薄情寡性,那头又肩负了堰惠王的国事,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罢了,如何承受这么多?越是想到这些,赵娥黛哭得越伤心,不过她不敢哭出声来,实在害怕惹了睿王不悦。
赵娥黛哭得肝肠寸断,睿王却是并不多看她一眼的,他捏着金樽对萱草雅没心没肺的笑,边笑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公主似乎对寡人备下的这份礼物不甚感兴趣。”
萱草雅看着台上的晏妙萏,淡淡的光笼在她的脸上,一并将她眼角的晶莹照得亮闪闪,萱草雅心底暗叹,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却也莫可奈何,他们是你情我愿的相处,旁人能有什么办法呢,情这东西,只不过是拥着它的男男女女心中的执念罢了,旁观者再是清楚,毕竟也只能算的上是个旁观者。
思及此,不再多看赵娥黛一眼,她空有天下第一美女的称谓,可在萱草雅看来,她远不及晏亭看上去生动,虽然传说着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在晏妙萏眼中,赵娥黛与这大殿上金光闪闪的九转紫金灯没有丝毫的区别——都是睿王奢华的宫殿中一样精美的点缀品。
“大王盛情,这件礼物本宫受不起。”
萱草雅没有任何感情的述说着心思,看见如今的公子野,她那年拖着重伤的身心想过的报复如今都已经实现,方才她已经当着这么多人重击了他的头,为自己无缘现世的孩子报仇了,那么她与他便是彻底的两清了,从今往后,各自东西,又何必为了一个陌路人背了睿王的人情,她不是个单纯的孩子,这桩买卖她是不会担的。
不管萱草雅如何应答,睿王皆不觉意外,从她先前那等毫不留情的重击便知道那个落魄的男人对于萱草雅来说已经什么也不是,睿王看也不看瘫软在那里的公子野,沉声命令道:“张效,吊额大虫可曾饱腹?”
萱草雅略略抬眼,瘫软的公子野也抬头看向她这边,四目相对,百感心头,萱草雅颦眉侧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曾胜乙,他还是那么柔和的笑,唇语道:“我相信你。”
萱草雅回了曾胜乙一个笑,重新对上了公子野的视线,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没有丝毫尊严的苦苦哀求,已经知道了表现越是低贱,萱草雅越是看不起他,反倒死得更快,他只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