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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收队!」再度吹完口哨後,他朝以光速归队的忠犬弹弹指。
「汪!」金黄色的尾巴,快乐地跟在他的脚跟後头摇晃。
目不斜视朝自宅大门挺进的韩致堯,不耐烦地驱走跟哈利抢位置,偷偷扯住他衣角的小手。
「眼巴巴的跟著我做什麽?」他再度拨开,可是她却转移阵地,改拉住他後西裤子口袋。
「我要上课呀。」千夏小跑步地跟在他身後,使劲地想把他的步伐给拉停。
「不要拉。」他沉著一张脸,在裤子恐有掉下之嫌时,熔浆已涨到喉头的腹内火山再度爆发,「不准拉!」想在大街上替他脱裤吗?
她试著陪上讨好的笑脸,「别这样嘛。」
「再拉当心我告你性骚扰!」张牙舞爪的恶脸改变风向,转首劈她一顿响雷。
「那、那我的课怎麽办?」千夏怯怯地抿著嫣唇,含泪收下身上逐渐开始累积的炮灰。
「不教,本大爷今天罢课!」践不拉叽的下颚往上一抬,角度直与天齐。
「罢……罢课?」她慌慌张张地拉下他齐天大圣的下巴,「可是我明天就要回家考试了!」
韩致堯自鼻孔中一字字踏出,「干、我、屁、事?」
「你怎麽可以这样!你的师道没有学好,为人师者——」忙想说服他改变心意的千夏,所有欲出口的说词,全都终结在他不断点头同意的动作里。
「说得对。」韩致堯不但没意见,还大方地村掌通过,「我的师道是没学好,谁教我是喝洋墨水长大的臭老外?」
千夏傻愣愣地听著他半酸不酸、半臭不臭的内容,脑内的马达也跟著开始运转,好半天过後,她终於得到一个结论。
她指著他的鼻子尖叫,「你在记仇!」小气男人,她也才骂了他一句臭老外而已!
「没错,我就是在记仇。」他咧出一口闪亮亮的霸王龙白牙,一双墨眉还朝她飞了飞。
千夏忙试著将他佐以正道,「你不可以记仇的,男人的心胸应该宽阔得像大海——」
「大海个屁!」他截断她的话尾当场吐槽,「你以为我会闲著去当什麽超人还是白马王子?是针孔!我的心眼比针孔还要小,搞清楚了没有?」又不是发癫了,他何必去委屈自己成全他人?不爽就是不爽,干嘛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鸡蛋形圆状小嘴定格呈现在千夏的小脸上,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犹在喷火山灰的火山,不一会儿,她吸吸俏鼻,被轰炸出来的委屈写满了她的眼眉。
「要摆小媳妇脸就去摆给你的学长看!」已经走到家门口的韩致堯大步朝里头一跨,在她又跟上来前将大门甩上。
「哪有人这样……」嗫嚅的呜咽声在她的唇边打转,朵朵泪花也开始在她的眼眶聚集。
「汪呜?」也被关在外面的哈利一脚搭上她的玉腿。
「哈利!」她蹲下来搂住哈利的颈项,泪水不能控制地开闸,「他莫名其妙乱凶我,他……他不教我了啦!」
倚靠在里头门板上的韩致堯,愈是聆听她嘤泣诉说的罪词,愈是止不住拚命往上翻的白眼。
他都把话指得那麽清楚了,却被她改成是莫名其妙?他的国语是哪里不够标准?那个小妮子根本就搞不清楚,他肚里的连环炸药会连环爆炸的正确主因。
他懊恼地在嘴里咕哝,「神经粗得可以接电线……」迟钝的女人,白痴也看得出那只西装痞子对她有企图!她却只有空跟他算他小不小家子气的帐。
「哟呜——」哈利同泣的悲鸣加入门外的大合唱。
一口鸟气更是颇得他不上不下,「吃里扒外的叛徒……」下次再敢爬进他家後院乞食,他就把它烧成一锅香肉打牙祭!
自高处往下眺望的叶豆蔻,在好戏落幕了後,意思意思地拍拍玉掌算是鼓励。
「真热闹。」附近的邻居八成都跟她们一样,大概都在看完戏後准备散场了。
「唉,没慧根。」文蔚摇头晃脑地说出她简短的影评。
「慧根?」媚眼眨了眨。
她一手指向还蹲在人家家门口哭泣的千夏。
叶豆蔻先是看了看千夏,再掉过头看看正蹲坐在门里,懊恼地抓著头皮发愁的韩致堯,而後同感地点点头,开始同情起里头那个被哭得心烦意乱的男人。
去,不去。去,不去。去……
吱,又是去!恼恨的火龙眼死瞪向手中花瓣瓣瓣无存,仅剩光秃秃花茎的玫瑰枝条。
韩致堯火大地将枝条往後一扔,枝条落至身後地板上已累积的花茎小山上,在小山旁,四周花瓣散落如雪,视若无睹的他再度抓来桌面上出自花艺剪插大师之手的盆景,从中又抽出一只鲜嫩欲滴的粉色玫瑰,再次一片片地拔拈起娇花花瓣。
此时此刻,身处在年度总检讨会暨发表会场的韩致堯,并没有留心在他耳畔滑过的中文或是法语,也不在意会场里到底有多少不辞千里,特地前来觐见的旗下大厨,正张大眼睛看著他从出现在会场,就一直持续著的怪异举止。
低首看著手中酷似她粉馥馥玉颊的花瓣,在他脑海里漫天飞转的,是张眼角带泪的粉色小脸……韩致堯挫败地搔搔难得打理整齐的长发,不支地向此刻在心中正与理智交战的暗鬼投降。
好吧,他承认,他实在是……很担心她的考试。
算算时间,千夏现在应该正待在她大哥的厨房里接受测试了。昨天自甩上门没搭理她後,也不晓得她後来的情形是怎麽样……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家里好好复习基本的刀法和煎煮炸蒸闷的技巧?前天才切到食指的她,到底有没有照他的话,先上药里好伤口後再戴上手套?就怕她又会呆愣愣的让伤口去浸水打湿……糟糕,他一直都忘了告诉她,她每回起油锅时,锅内的油量总是太少,放进锅里的东西总是会被她煎成焦尸。还有……还有,他还有一箩筐的交代还没交代。
唉,早知道会在这里心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直为她担心这个、操烦那个,昨天他就不跟千夏呕那小家子痞子气了。早知道,今天就不照尹书亚的话,乖乖的来参加这召集了中法两国旗下所有大厨的检讨会,也省得他人在这心不在这。早知道、早知道……」大堆的早知道。
尹书亚也真是的,明明就跟那小子说过了一定得把今天的行程给腾出来,可想抗议他最近溜班频频的尹书亚,像是故意恶整他似的,硬是把日期给排得全满,还故意把最大尾的行程跟千夏的验收日撞期,害得他在这儿坐也坐不住,但又怕去了她那儿,他又会对这票大老远飞来的员工有份愧疚感,直在这里拔花瓣算著,该去与不该去的机率哪个比较大。
「老板?」坐在他身旁的法国总店厨师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寒光烁烁的两柄冷刀,自韩致堯微眯的眼中迸射而出,中刀的厨师长,登时把所有的疑问全塞回喉咙里,示悔地垂下头噤声。
「啊——」抑郁到极点,他索性来上一阵抱头狂吼消闷解郁。
整个会场当下鸦雀无声,唯留狮吼後的袅袅馀韵。
吼完一肚子闷气,却不觉得有半分舒坦的韩致堯,忽地推桌站起。
「老……板?」正在发表台湾分店今年下半年度发表新菜色的厨师长,不解地扬高音调。
他朝一室的人宣布,「抱歉,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拜拜。」罢罢罢,投降就投降,反正老板是他,检讨会爱哪天开就哪天开,但千夏她家的老板可不是他,不去不行。
「老板!」在场所有人士皆刷白了脸,赶紧动作一致地起身留人。
「吵死了。」韩致堯皱著浓眉,不理会一票拦路人,两脚飞快地突破重重障碍朝门口迈进。
在老板前脚走人後,会场登时陷入兵荒马乱的阵仗,被众人推派出来的法籍厨师长,忙不迭地掏出口袋中的手机,飞快地按下一组紧急救火号码。
「喂?」冗长的等待过後,话筒中传来的低沉的男音,宛如救赎的圣乐。
「尹经纪!」身负众人希望寄托重任的厨师长求救地大嚷。
「他捅了什麽楼子?」不到三秒钟,英明睿智的尹大经纪已将可能发生的事件推演出来。
他慌张地禀报,「老板他……他跷头了!」
「跷去哪里?」对方沉默了一会,而後压抑的迸出问句。
「不知道。」
「立刻把人追回来。」下完指示後,尹书亚随即收线。
坐在办公桌後的韩韬玉讶异地扬著黛眉,涂著鲜艳惹丹的食指将桌面敲得清脆作响。
「你的脸色很难看,发生什麽事?」到底是何方神圣打来的啊?竟能让素来不动如山的尹副理脸上风云变色。
在转过身来时,尹书亚马上更换了脸上的气候,云淡风轻地朝她笑了笑,修长指尖抚上她肤触细致的下颔。
「小事。」但他的指尖只流连了一会,「我出去一下。」
第六章
假若韩致堯现下在场,她能肯定,他绝对会抱来他宅里的那具老式留声机,应在场观众要求来上一首安魂曲。
愁云盘据在千夏的柳眉梢,俨然已有变天下雨之势,坐在她面前试吃她辛苦一早成果的三位手足,脸上痛苦一致、灌水动作也一致,在场除去她这个掌厨者不消说,任何明眼人看了也知,圆桌边试吃三人行此刻的心境,远比她的还要来得惨烈一点。
但她……真的尽力了。
低首环视桌上一道道自己也不敢恭维的成品,除了那道练习得最久的辣子难了做得色香味俱全外,其馀作品……套句韩致堯常蹲在地上跟哈利讲的老话,「大家各安天命,菩萨有拜有保佑。」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一句搬不上台面不能吃。
然而,这就是她学艺一个月後的成果。
在三位兄弟的求饶声中,千夏简直羞愧得想掘个土坑将自己埋进去,此後再不敢踏进家门和韩致堯的大门一步,以免有负期望和有辱师表的罪恶感会让她想去跳金门大桥。但……但……她真的也很想告诉他们,她作菜的水平会低得远不如他们所期望,这也要归咎到天资的这部分。连文蔚也说过了,某些事,真的是要看资质的。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眼眶里的那份欲哭感,打起精神面对该来到的现实。
不用等到大哥来向她开口,她也知道今日验收的成果。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待会她就回寓所去收拾收拾行李搬回家住,以後文蔚她们就不必再强忍她那令人食不下咽的成品,也不需再看哈利唾弃她的朝天鼻,更不必忍受那只变色生物不讲理的坏脾气……
说到那位芳邻……海蓝色的眼眸像尾优游的鱼儿,轻巧地滑越过她的脑海,令她芳心微微紧缩了一下。
就这麽一声不响的搬回来,会不会显得太失礼太没人情味了?她都还没登门向他感谢一个月来的指导也还没跟他和好呢。不知道他的气消了没有?要是他知道她没合格,他的心情会不又会又莫名其妙的变天?
「这位客人,对不起,本店今天不营业。」跑堂的小柳,忽然出声打破一室沉闷的气氛。
「我知道,我识字。」带点外来腔调,也有点耳熟的男音跟著出现在大门边。
如遭落雷击中般,千夏蓦地抬起螓首,冲至内厅的门边往做生意的大厅看去,店内那具眼熟的伟岸身影,令她的一双杏眸结结实实瞠成龙眼状。
思人人到,变色洋老外,又不按牌理出牌了。他没事来这做什麽?
「请问你有什麽事?」小柳在他东张西望地朝里头探首时,两手环著胸看著不肯走人的他。
韩致堯忙碌地挥挥手,「我来找人。」
「找谁?」
「她。」修长的食指直